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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中人

春三月,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长宁街上一处铺面前,天还未亮便有好些人守着门了。仔细听听,人群中有些细碎压抑的低吟,时不时还会因有人插队推搡而冒出几声高亢的骂来,起起伏伏,抑扬顿挫。

兴州不是什么繁华富庶之地,这里的百姓也没有那寻欢享乐的好兴致,众人聚集在一处,绝不会是因为哪家成衣铺出了新款,又或是哪家戏楼来了个漂亮伶人。

林林总总,皆惟今日是眼前这家医馆义诊的日子。

晨曦微光越过东面盎盎青翠的高山,从医馆准时打开的大门里夺门而出,淋洒在外面那些粗褐布衣包裹着的孱弱肉身上。

于黎繁而言,又是脚不沾地的一日。

今日这义诊来了百余人,七成风寒,一成咳症,又一成是些农活时劳伤的腰腿。这其中,绝大多数人都让众人口中那个女大夫给看了。若是头一回来的人,大抵会猜这远近闻名的活菩萨会是个怎样鹤发童颜的老仙人,又或者是个高深莫测的中年人,可今日前来却是一眼瞧见个花信年华的姑娘,难免讶异,即使经人提醒后面那位青年才是这医馆的主人、这姑娘的师父,也依旧会陷入新一轮的震惊——这传闻中的神医居然这么年轻,且带出来的徒弟都能独当一面了!

又说这女徒弟,打扮实在不对——太朴素寡淡了些,因她生得桃夭柳媚、落落大方,兼有分与劳碌百姓格格不入的娇弱,总让人觉着这般女子头上该簪着最鲜艳的花,身上该着最华美的锦绣,不应沾满一身世俗的尘灰——她哪像是个该与晦涩医术和幽苦药草打交道的人呢?

也因她太年轻,受了许多人猜疑。人都会觉得,行医施药是门颇要求经验的行当,哪怕自己是看的不花钱的义诊,依旧会对这姑娘心有疑虑?却不想她做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诊病准,抓药快,只道难怪今日义诊大部分病人都由她来看,心里对这位似乎姓黎的姑娘也多了几分佩服。

光说这姑娘,好似这处只有她一人在忙,实则不然,她那位师父也并没闲着。上述求诊之人都是些常见小病小痛,共占九成,那不还有一成不是?这就对了,这一成便是些这姑娘不敢轻易定断的“疑难杂症”,都交给她师父请到后面详细问诊。

按理说,义诊本就是为平常看不起病的劳苦大众而设,重点在泛,不在于深,就像是朝旱田里浇一桶水,肯定是给一大片地都解了急渴好过给一小片地浇透。可贫苦人也是会有些沉疴急症的,即使没有义诊也很难拿出闲钱去治病,干脆都忍一忍,忍到义诊这日来求几副免费的药,治得了就活,治不了就算了。

只不过他们也并不懂这位“活神仙”为何能有这名号。每月都开设义诊且不取分文,就已说明人家真的只为救人,不计开销,哪怕是些痼疾罕症,他也都会尽全力医治。

师徒二人便这样在一声声赞誉中送走了一张张感激的面庞,即使自己也已累得有些昏沉,依旧打起精神重复着。内里一个干杂活的丫头和一个替那师父打下手的童子也跟着忙碌了一整日。

直到日落西沉,门前人影终于零落下来,里头的人才揉腰捶肩,念着“哎哟”的咒唤回了自己的魂儿。

从早忙到晚,黎繁只觉头晕眼花,落了门后,收拾洒扫时几次脚下虚浮,撑着笤帚才没一屁股坐地上,只得轻敛抱歉地笑眼瞧着师弟福禄把自己的活路揽去。

义诊的日子里,时间向来是不属于自己的,更别提这会儿是人最易染病的倒春寒,老天的脸色变得比城东最市侩的商贩还要快。

白日里三餐都草草敷衍过去,终于空下来,黎繁却早就没了饱餐一顿的气力,只想赶紧回屋睡下。

无人会道她娇气,也怨不得她身子弱,毕竟就如师父这样身子硬朗的人都安置得比平日早了许多。医者又如何,还不是得承认,床大部分时候比药灵多了,黎繁深以为然。

可她却忘了自己就是个药罐子,也忘了今日她该吃药的。

“姐姐,药。”

熟悉的味道同姑娘家盈盈的嗓音先人一步闯了进来,还是梅儿赶在了黎繁熄灯之前将药煎好端上楼。

黎繁听见声响,搁下手里的篦子,开门将梅儿迎了进来。接过托盘,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都没太放在心上,梅儿分明也累了一天,却还是记挂着她。

她顺手拿了包饴糖给小姑娘。虽然这些糖本来的归宿也是被分给医馆里两个小的,但梅儿肉眼可见地欣喜照旧,人临走前还还听得黎繁背后唠叨句,“睡前少吃糖,伤牙。”

苦涩的药香逸散开来,随着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在屋内一圈圈地打旋,不一会就叫整间屋子都苦了。黎繁面不改色地将药喝了个干净,自己却没吃糖,顾不得嘴里还在发涩,随手灌了杯水漱口便赶紧熄灯上床了。

按理说,累了一整天,这一夜应当睡得很好,可黎繁却久违地做梦了。

梦中,她身处一艘船上,周围布满了浓雾,伸手不见五指,阴寒湿冷,安静得落针可闻。

梦中无月,可她眼前并非一片漆黑,雾气那头仿佛有一道光,光打在雾气上,温柔地氤氲而来,直朝向她。

梦中亦无风,无风吹开她眼前的雾霭,也无风吹散此刻死一般的寂静。她就立在原地,无声无息,千年万年。

睡梦中的黎繁皱起了眉头。

做噩梦了吗?

做噩梦的话,岂不是睡不好觉了,晚上睡不踏实,明早又起不来床,她答应福禄要陪他出晨功的……

当此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有些渗人的寂静,给梦中人招来了一瞬的惊惧。

然而,这声音就像是什么戏幕拉开的号令。黎繁眼前逐渐清晰,一个男子的身形从浓雾之中被勾画了出来,长身玉立,白袍胜雪,衣袂飘飘。

梦见……美男了?天地良心,她可不是什么好色之人。

那她为何会梦见一男子,无缘无故。

细细打量下来,这男子打扮……有些像师父,大抵是因为师父也爱穿一身素衣罢。两人身姿气度却是完全不同。

她想着,再看看脸就知道了。

可她费力去看,不知为何,怎样也看不清,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在眼前飘。

浓雾覆在他身上,她分辨得困难,勉勉强强,看见了他身上的玉带,看见了他半披的墨发,看见了他发冠一侧的花。她甚至看见了他脸上的愁绪,却依旧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双儿,你看看我。”

他们认识吗?

她在看他,也想看他,只是看不清。这是为何?

“双儿,不要皱眉。”

双儿,头一回被这么叫,这是她的名字吗?

他看得见她吗?竟发现她在皱眉。

可她看不清他的脸,周遭环境还十分诡异,陌生的恐惧包裹着她,人最本能的防备展开,让她怎能不皱眉。

“我只希望你这一生都喜乐顺遂,再无半分忧愁……”

男人伸出手揽过她的肩头,温热的怀抱将她心头的不安烤融了几分。

这是她在这缥缈幻境中,感受到的第一丝温暖。

可他声音中的悲戚与恳求却给她带来了另一种异样之感。一阵无名的刺痛泛于心上,那样酸涩,硬生生逼红了眼眶。

似乎他与她是戏文中的一对苦命鸳鸯,即便逃过了家人的反对、世俗的阻拦,也会在鸡毛蒜皮的琐碎中耗尽心力。而她,将要为这份可怜的感情流尽最后一滴眼泪。

你怎么了?

出于关心,也出于心底莫名其妙的动容,她很想问一句。

一个奇怪模糊的梦,竟真叫她有些沉浸了进去。

所以,这梦是……

她摇身一变成了苦情话本里的女主?

黎繁从梦中惊醒,头仍昏沉着,窗外的光透进来有些晃眼,天刚蒙蒙亮。

这不是她第一次梦见自己在这艘船上,也不是她第一次梦见旁人。

却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见到这男人。

*

黎繁知道自己不是兴州人。

她一醒来便在这了。师父在洄河岸边救起了奄奄一息的她。

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不知自己年方几何,不知自己出身何地。

若非亲身经历,黎繁定不会相信,世上竟真的有人可以将自己的前半生忘得一干二净。

她便想起有一日上街,遇着一对夫妇闹和离闹到了官府去,纵是她这样不爱凑热闹的人也忍不住看了会。那妇人哭得肝肠寸断,声音确是十分坚决:“我铁了心要与你和离,哪怕净身出户。我只想永永远远地忘了你,连带着你那些破事一起忘了。”

黎繁就站在堂外的人群里听着,她心上是怜惜这妇人的。

如果当真万分痛苦的话,能将一切都彻彻底底地忘了,倒的确是个好事。

只是,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就能够把一切都忘记呢?

黎繁想不明白,就像她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刚醒来之时,也存了找回身世的念头。

只是这希望终究渺茫了些,也最终变成了奢望的模样。

想来人活一世,孤独寂寥才是主色吧,哪有那么多巧合的相遇跟重逢。

没有记忆,没有家人,但至少还有条命,日子还得过,不是吗?

黎繁便拜了救命恩人为师,同他学些医术,在这兴州安定了下来。

几年过去,日子过得倒也不差,宁静平和。

师父早年云游四海,一朝行至兴州,喜爱此地的风土人情,便定居了下来。

虽然差了辈分,师父的年龄却并不大。他看起来很年轻,可能而立之年?但他的医术却很高,是以黎繁很难相信他真的如看着这般年轻,许是有什么特别的保养方子,谁知道呢。

师父盘了栋临街的小楼,在朝街的前堂里开了个医馆,黎繁跟着他在这里行医。虽靠这不大的一方医馆谋生,但比起金银,师父更在乎的显然是治病救人本身。他们每月开设义诊,给穷苦人免费看病抓药,经营了几年,在兴州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

医馆里还有个从附近村里来做活挣钱的丫头梅儿,以及一个三年前新收的叫福禄的童子。除了病患以外,这三人占据了黎繁生活的绝大部分。

这样的生活不说荣华富贵,却也安定顺遂。

她也会觉得,真找不到家人的话,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黎繁失忆了五年。五年间,没有一个人来寻过她。

说心上一点也不失落是假的。

她想过,若她原是平常人家的女儿,那她的家人们没有来寻她,她不怪他们。她义诊之时见过太多穷苦人,多少人家仅仅是吃饱饭便要累死累活了,就算衣食不缺,远游这类奢侈事也绝不是可以随心去做的。赵朝幅员辽阔,寻一音信全无的人犹如大海捞针,那可不是一笔小花费。

但倘若她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呢?几年了都不来寻她,想必在这些人眼里自己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只怕是早就当她死了。医者遍观人间百态,黎繁见过太多不把女儿当人的人家,刚开始还会有些愤懑,见多了也便对这冰冷的世道有些麻木了。

所以她除了醒来最初的那几月,也一直没抱着什么亲人相聚的愿望,没有期待便不会失望,左右在哪过不是过,在这里的生活更是说不得半个差字。

而她自己的记忆像是被锁死了似的,竟一点都找不回来。

直到一年前,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一艘船上。

船身摇摇晃晃,流水击打在船舷上的震颤顺着脚底传遍全身,她只觉胃里翻江倒海,激起一阵阵晕眩恶心,就好似身临其境一般。

但她失忆之后并未乘船出游过,又怎会有如此真切的感受。

而且,那梦里似乎还有一个人。

她明明看不见他,听不见他,就像是那人在刻意远离她似的。

可她却不知为何,竟能想象得出那人的大致模样。

而且她的思绪中总有一道空洞到有些渗人的女声,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催促她——

快去找他……

重复的多了,这魔音一般的话仿佛真的印入脑海,就算是铁打的心肠都能被这声音鏨刻上一道不断不绝的执念。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古怪。

可种种古怪之处最后却又奇妙地汇聚向某些可能。

思来想去,她只找到了一种解释,那梦里的一切都是自己以前的记忆。

但这一次的梦,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梦里这个男人,好像与她很是亲近,会与她说些不清不白的话,会揽她入怀,会在她的眉心落下轻柔的吻。

他眼中流露出的情愫更是叫她心猿意马。

这一切是她虚构出来的,还是……

真的。

若是真的……

原来她已经成亲了吗?

黎繁回想起五年前,她刚醒来之时,虽然瘦削病弱,不辨年龄,但身量的确不像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这样一来,若说她失忆前已经嫁人,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梦里这人表现得对她如此在乎,又为何不来寻她。

难不成她是个无关紧要的妾室,或者两人只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风流债。

若真是这样,不要再与他相认才好,黎繁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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