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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师父

黎繁睡着时,话本子还摊在身上。一旁烛光摇曳,颤颤巍巍落下几滴泪来,一如话本中多愁善感动不动就要哭哭啼啼的佳人。

竟是又做梦了。

她精神力不好,比常人更容易发困,睡得也更沉,经常是眼一闭一睁,一夜便在毫无知觉中溜过去了。也因此,她向来不是个多梦之人,最近属实有些反常。

她又来到了那艘船上,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其实她也不敢断言这人同上回的是同一人,毕竟她上回未能瞧见那人的模样,可心里就是有一种感觉——

一直是他,从一年前那次梦开始,每一次都是他。

这一次,黎繁看得更清楚了些。

男人清俊的面庞闯入了她的眼底,在她的瞳孔之中慢慢放大,他克制却炽热的目光盯得她有些发昏,仿佛整个人都跟着烧了起来,让她越发觉得这梦奇怪。

她怎会在梦中有这般真切的感受。

你到底是谁?

如果他能感受到黎繁的视线,定能察觉她直勾勾的探究与审视,可那梦里的少女却没有黎繁这般大方自在,而是敛着少女情状,柳眉微拧,不知在扭捏些什么。

她有些局促,下意识竟生了躲开的念头,却又在满目阒寂中无处遁形,一个回眸便被来人勾住了魂,放弃逃身。

如同一只饿久了的雀儿,期盼着眼前人好心地给自己施舍几粒谷子,却又怕这人的温和下藏着狠辣,正忖着给自己这只傻雀投毒。

可饥饿战胜了理智,最原始的**澎湃而起占据主导,一时间什么都忘了,便开始想,就再吃这一顿吧,哪怕是断头饭。

死了就不会再饿了。

梦里的她开口:“……真巧。”

“不巧,我来寻你的。”

“你怎会知晓我在此处。”

“猜的。”他扭过头,“听闻明肃司姚大人有意……”

“同我有什么关系呢?”她微微一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轮不到我说话的。”

是呀,轮不到她说话。

话一出口,有什么隐匿了许久的情思终于大胆着浮了出来,变成了心口长久的钝痛。

被强加的尚且能反抗,但自己口中说出的妥协,才是最可悲。

黎繁这才明白,原来又是出有情人难挡这无情世道的凄苦戏码。

和那话本挺像,只不过那话本里的小姐性子更内敛些,即使喜欢那小将军,也总不敢接近,哪会像梦里这女子一般大胆上前。

她倒的确是大胆,又像是赌气般开口:“想来公子的好事也快近了吧。”

他低笑一声:“我这个人就从来与‘好事’二字不搭边。”

一听,她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以往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小心翼翼,生怕他窥见她顽劣放纵的一面会厌了她,大抵女子见了心上人都是如此。

可现在呢?

罢了,与他总归是有缘无分,在他面前失了分寸又如何,怕这也就是最后一次了,不如痛快一回。

“你可知,我二人为何总能遇见?”

“因为,”他转回身来,“你想见我。”

“那你还知道我为何总想寻你?”

对面静默了一瞬,不是在思考,更像是在确认:“你心里有我罢。”

像是问她,却又像是早已知晓。见不得光的意图陡然被那人揭露,她却并未近乡情怯,反而像是如释重负般,终于畅快应道:“是呀。”

这份畅快旋急转锋芒,变成了指向他的问:“那你呢?你来寻我,为何?”

“若我说,同你一样,你会信吗?”

她怔在原处,恐自己再生了什么得不到回应的奢求,也不想在刚刚听见他心意之时就急着去逼他迫他。

那人洞悉了她为何不语,自己分明也藏着万般踯躅,惶怛着开口:“如若我向你家提亲,你可愿嫁我?”

她猛地抬头,坠入那一渊深潭般的黑眸,那眸中有犹豫,有害怕,却真真切切映着她最渴望看到的情意。

眼窝一热,兜了许久的惆怅倾倒下来,一时间,咽喉生涩,再不能语。

“我知,是我配不上你,倘若——”“我愿嫁你。”

少女贸然打断少年人的话,抛下自己矜持着的那点礼教,只为了向他再次确认自己的心意:“这本就是我所求,你该知道的!”

只这一句,男子终于不掩面上动容。

“我从前太过迟钝,自以为清醒明理 ,后来想来,只是些可笑的自负罢了。”

“我在世上本无牵挂,现在却生了见不得人的卑劣心思,想要求你在身边,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若连你都不敢争取,那便是老天都看不惯我,要将给予我的最后一丝怜悯都收了去……”

“若我此生定要求得一份姻缘,只希望是你。”

咚!黎繁像头被砸了一下,好似想到了什么,但她忆不起来,却突然明白眼前场景的怪异之处何在。

这这这……这算是私定终身了吧。

黎繁被这一出震惊得说不出话,心道,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啊,喜欢归喜欢,婚姻大事哪能这么儿戏呀?有父母吗?你们父母知道吗?他们同意了吗?

而且,有什么不太对劲……为何这女子在她身上,话是她口中说出的!

是她夺了别人的舍,还是别人入了她的梦?

是庄周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

她是蝴蝶还是庄周,还是路过不小心被抓来唱戏的无辜路人甲?

冷静些讲,若此刻她是名旁观者又或是正在听先生说故事,她怕是也要为二人的郎情妾意动容。可这梦不一样,那男人也是对着她的眼睛说出这一长串酸话,她直觉有些尴尬,仿佛自己夺了这痴情女子的舍,替这人承受了这份不属于她的情意。

医馆是个能看遍人生百态的地方,在真正的生死面前,所有的人性凉薄都藏不住,她见得太多了。

这样重的话,也能随便说吗?在她听来,这话未免有些夸大了。

即使是夫妻,也就只是签了婚书搭伙过日子的人,什么山盟海誓不过一时头脑发热。人生苦短,一点鸡毛蒜皮就足够磋磨掉所有的幻想与期待。前一日还恩爱不疑的夫妻,可能下一日就会因花销过大要冷眼放弃病重的另一半。

她对所谓情爱无甚妄想,她在兴州五年,也并未有相好的男子。

你的话是真心的吗?

她很想再看看这男人面上的表情,瞧瞧他是否真的有他话里流露出的那般深情。可这男人早已长臂一挥将她揽入怀中,仿佛使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竟叫她动弹不得。

都哪跟哪啊……这感受未免太过真实,就像是真的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双儿,我求你,等我。”

“总有一日,我会将我的一切,完完整整交付与你。”

黎繁并未言语,可她却分明听见了女子崩溃到发抖的声音,有什么止不住的热意从眼眶涌出,一并冲塌了思绪的堤坝。

“好……”

“我再不会回避自己的心意。”

男人胸前的衣料一点一点被洇湿。

伴着他胸口炽热的心跳,遁入虚幻,化为空响。

……

黎繁醒来时,的确是在棉被和褥子温暖的怀抱中,脸上的绯红还未散去,但这跟被窝没关系。

她可以作壁上观地去评点风月,可真要落到自己身上,这还是头一遭。

这个人,这些话,这些事,都像是在读一则老套的故事,她这消磨时间的人不小心将自己掉进了书里,被推着走完了情节。

可他在看她,他对她诉尽衷肠,这一切的的确确落在了梦里的她自己身上。

你真的存在吗?

你在哪里呢?

梦里的一切,可都是真的?

黎繁辗转反侧,再无法入眠。

这到底只是一个梦,黎繁哪里敢因为自己的梦中所见,便断定这世上真的有那样一个人,会用最温柔的语气说下最笃定的誓言,毫不掩饰地将满腔爱意赠送与她。

如果世上真的有这样一个男人,五年时间,也足够蹉跎掉绝大部分的情与爱,只怕他早就忘了她吧。

黎繁的心被什么揪了一下,头一遭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

手上的活路做完了,前堂那边也不忙,天色尚早,黎繁拿了一本书——当然是正经书,坐在檐下的小榻上看了起来。

黎繁醒来之后忘了所有,却偶然发现自己好像能认识些字。

当时发现这事的时候,她感到很是惊喜。

准确来说,还有一份庆幸。

黎繁想,自己一个弱女子,失去了记忆又没有一技之长,若是再不识字,那即使她不想,也只能依附于他人。

师父从未把她当累赘,但她吃人家的、穿人家的,还要人家白给她治病,心里多少会有些过意不去。

但倘若她能识字,那就能看书,也能写字,便不算是白耗口粮的废人。

也是在发现了这事之后,黎繁才下定决心拜师学医。

他说这是第一次有人想要拜他为师。

她便做了师父的开山大弟子,直到师父又收了福禄。

他不算是个很会带徒弟的师父,但他的认真与用心时常让黎繁感到受宠若惊。

师父平时看诊配药的时候有机会就与她讲授,前堂忙的时候,她还会在一旁替他写药方。

剩的时间,师父也允许她自由进出书房找些书看。他说,“人要先学会读书,才能明白很多事理,不止行医用药,其他行业也是通用的。”

师父的书房有许多奇书古籍,黎繁一次看到的时候,便觉得师父的医术这般高超也不算多奇怪了。

尤其是黎繁自己开始学医的时候,只觉寻常大夫能将几本最基础的医典和草药集读透便足够造福一方了,更不用说师父这样聪慧博学的人了。

今日坐诊结束,福禄和梅儿在前面洒扫。他走到后院,正碰见全神贯注恨不得钻进书里的黎繁,瞧她像是入了迷,也没立刻打扰她。

晚春时分,天清气朗,万物生晖。

一阵清风习习拂过,女子额前碎发随风而动,恬静美好。那耳上小巧的珍珠坠子也跟着摇晃,在她侧脸投下一道跃动的光影。

现在的她也还是爱打扮,只是平日的忙碌磨掉了她几分艳丽,人有了事做便没那么多心思在乎些不必要的添头。她不用为生计劳苦奔走,看得出是还算满意这每日读书学习的生活,也会因着病人的一声感激颇为受用……

“看书是好事,却也是最费神的,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太过劳累了。”

黎繁被风吹叶落的声音扰了神,一抬头,正瞧见不知道在她身边站了多久的师父,杲杲春光从他头顶擦过,勾画出温暖昏黄的轮廓。

她也是看得入迷了,竟没留意他身上那十分好辨别的青桂香。

这个人疏淡温良,如冬日里一支梅花,内里有着大部分人都没有的细腻文敏。她敬他,信他,也依赖他,她对师父的情意无关男女之情,更像是对一个十分亲厚的好友兼长辈,在他面前放松地露出自己的弱点与烦忧,却丝毫不怕他会伤害自己。

“更何况学医只靠死读书是学不成的。”

她连忙站起身来,讪讪地笑了笑:“师父说的是,只不过我起步晚,天资又不甚高,和师父学了好几年竟没学到师父的一根头发丝厉害,平日里也不能替您分忧,所以只能多花些时间琢磨琢磨。多看些书,多学些东西,总归是好事,您说是吧?”

师父听了她这番话,清冷的脸上有了松动,竟难得露了笑。

许是这些年少出门的缘故,他皮肤极为白净,是一种久不见世的清冷疏离,浑然天成。又兼有天赐的如玉面庞,优雅温润,像是书里描述的那种隐于山林的世外高人。

或许没人说过,但黎繁一直觉得师父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好看,仿佛能把他平日里覆在脸上的冰雪全都烤融掉,叫这向来“远在天边”的冷脸人物也有了人间烟火气。

他道:“有些时候,知道的东西多了,也并非是一件好事。”他示意黎繁接着坐,自己也从一旁的小几上拿了本书翻着,“反而知道的少才能一直心怀谦卑地探究下去。”

师父又打哑谜,黎繁腹诽。

他拿的是她今日才翻出来的一本名为《医毒通论》的书,她还没仔细看呢,可这书也不新,内里还有朱笔批注,师父大概已经读过好多遍了。不止这一本书,他书房里的书他怕是都学透了。

他说什么话都不能算是装高深,因为黎繁知道,师父真的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他的本事远比她见到的更大,难以窥透。

他或许有他的理由去烦恼,但她是实实在在羡慕他一身本事的。

“怎么会?师父您能治愈那么多人,救活别人救不了的人,不正是因为您才识渊博、能力出众。”黎繁紧忙接上话,“我多读些书,也是想像师父这样。”

再天资平凡的人,也都该有自己的志向,黎繁正儿八经磕了头拜的师,想成为和他一样高明的医者,不奇怪,不丢人。

若问现在的黎繁最敬仰谁,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她的师父。

她的师父就是那那悬壶济世、为善一方的活菩萨。这些年来,兴州城中就没几个人敢说自己从未受过他的好。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我能治好那些人,不过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问题不大,碰巧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只是没有遇见真正让我无能为力的人。”

黎繁似懂非懂,觉得师父可能是内敛谦虚惯了。

在她的一方天地里,师父就是最接近半仙的人了,他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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