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把那个能照见人影的空碗一撂,没搭理他那副“我是谁我在哪”的迷茫脸。
转身就扑向墙角那个比我爷爷岁数还大的破木箱,这玩意儿除了当凳子硌屁股,也就剩藏点压箱底的“宝贝”了。
苏叶在箱底一阵掏,摸出那截墨块。
嚯,好家伙,比耗子啃过的点心还寒碜,瘦得风一吹就能散架。
又掏出那支秃毛笔,毛都快掉光了,活像只被薅秃了的麻雀。
最后,隆重请出那张刚吓跑苏桃的“婚契”纸,啧,这纸,糊窗户都嫌漏风,也就骗骗傻子了。
昏黄的油灯?
呵,那豆大的火苗还没苏叶眼里的火气旺。
苏叶把纸在炕沿上唯一能称得上“平”的地方铺开,就这儿了,凑合吧。
秃毛笔蘸了点水,在那可怜巴巴的墨块上使劲儿磨……磨了半天,墨色淡得跟兑了八碗水的米汤似的,灰不溜秋。
提笔,在那张“婚契”下面那片空白上,开写!
这笔秃得,写个字跟拉磨似的费劲,但字迹嘛……嗯,稳如老狗,绝对对得起我那偷偷练了仨月的“仿宋体”。
契约
【这玩意儿得写得像那么回事儿,糊弄傻子也得敬业不是?】
一、沈烬入赘苏家,为苏叶赘婿。
【入赘?听着就冤种。不过现在嘛,冤种你好,冤种再见。】
二、沈烬需以劳力维持生计,奉养家室。
【翻译成人话:伤好了就麻溜干活!老娘不养吃白饭的!
】
三、苏叶行医问药,沈烬不得干涉。
【重点来了!这条是命根子!】
四、此契仅解眼前之危,他日若一方寻得本心或出路,可自行离去,不得纠缠。
【赶紧走,不送!】
【千万别想起来自己是皇亲国戚啥的,我这小庙供不起!】
五、契约期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私事。
【井水不犯河水,完美!】
写到第三条结尾,笔尖顿了顿。
目光在那几个“不得干涉行医”后面扫了扫。
嗯?
这破纸的纹理怎么看着有点……心虚?
蘸饱了那点稀汤寡水的墨汁,苏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在第三条末尾,添了几个小得几乎要跟纸纹融为一体、生怕被人看见的字:含毒物研习。
【嘿嘿嘿,保险杠加粗!毒蘑菇也是药嘛,对吧?】
搞定!
笔一扔,顺手抄起旁边那个豁了口的粗陶碗。
碗底?
嘿,有宝贝!
刚才喝药洒的那点底儿,茜草根混着沈烬的血,暗红暗红的,正好当印泥!
【废物利用,勤俭持家,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食指毫不犹豫往那黏糊糊、带着铁锈腥气的碗底一蘸,啧,这触感,温温热热,黏腻腻,真够埋汰的。
“沈烬,”苏叶抬起头,努力绷着一张“我很靠谱”的淡定脸,迎上他那双写满“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迷茫深眸。
“你叫沈烬。我是苏叶。”
苏叶把那张墨迹未干、还散发着诡异血腥草药混合气味的契约纸,杵到他眼皮子底下。
“咱俩,有‘婚约’。”
苏叶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不过,是假的!权宜之计!”
“为了保你的小命,也为了给我挡挡外面的妖风邪气。白纸黑字,契约在此!你按个手印,我保你活蹦乱跳,还给你个窝棚遮风挡雨。哪天你想起来自己是谁,或者找到下家了,麻溜儿滚蛋,我绝不拦着,放鞭炮欢送!”
苏叶故意停顿,加重语气,努力营造一种“老娘说一不二”的气场:“现在!按手印!”
【快按快按!再磨蹭赵员外他们说不定就赶来了。】
苏叶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沈烬”名字旁边。
油灯那点可怜的光,在他深潭似的眼睛里晃荡。
他死死盯着那张纸,目光跟生了锈的齿轮似的,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挪。
失忆加重伤,估计看这玩意儿比看天书还费劲。
时间慢得像蜗牛爬。
屋里只剩下油灯偶尔“噼啪”一下,和他那跟拉风箱似的粗重呼吸。
屋外那破柴门缝里,风呜呜地吹,跟鬼哭似的,听得人心烦。
他那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手指,终于带着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该不该按”的麻木迟疑,慢悠悠地抬起来了,颤巍巍地,伸向那张纸,伸向苏叶指的那个位置。
指腹离那暗红的血污墨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那指尖眼看就要沾上纸面的刹那!
他那双一直黏在契约上的眼睛,猛地定住了!
动作瞬间卡壳!
目光,死死地、精准地钉在了第三条契约的后半段,苏叶刚刚鬼鬼祟祟添上去的那几个小字上!
他的视线仿佛有了实质的穿透力,精准地钉在那几个小字上,像发现了猎物的鹰隼。
“姑娘,”他那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俩字儿,虚弱,但那股子刚睡醒似的穿透力,带着点让人心惊的清醒劲儿。
他猛地抬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清清楚楚映着跳动的火苗,也清清楚楚映着苏叶瞬间僵住的脸,甚至掠过一丝慌乱的脸!
【卧槽?!不是吧大哥?你这时候眼神儿怎么这么好使了?】
他困惑的眼神被一种“你丫在搞什么鬼”的锐利审视取代,像刀子似的,直直戳向我。
他艰难地、一字一顿地,指向那几个几乎隐形的小字:“第三条,‘不得干涉行医’后面,”“这‘含毒物研习’,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他看见了!他居然看见了!这届文盲素质不行啊!】
苏叶感觉喉咙像是被那锐利的目光扼住了,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土屋里死寂。
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声音刺耳得吓人。
他眼里的迷雾被这一问劈开一道缝,露出底下深藏的不信任,看得我心尖一哆嗦。
那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将苏叶钉穿。
【心跳加速,血压飙升,感觉要心梗!】
“意思是……”苏叶刚张嘴,声音就卡在了嗓子眼儿,
呼啦——!!!
一片刺瞎眼的红光,猛地从柴门那能钻狗的大缝、从窗户那千疮百孔的破纸外头,洪水似的涌了进来!
跳跃着,带着木头烧得噼啪响的动静,瞬间把屋里染成一片血色地狱!
脚步声、叫骂声、棍子砸门板的“哐哐”巨响,跟炸了锅似的,在死寂的门外轰然爆开!
“开门!苏叶!滚出来!”
“把那野汉子交出来!”
“再不开门,烧了你这破窝!”
赵家的狗腿子吼得震天响,中间还夹着苏桃那尖得能扎破耳膜的煽风点火:“就在里面!别让他们跑了!”
【苏桃!我苏叶跟你没完!】
那扇本来就快散架的破柴门,在疯狂的撞击下抖得跟筛糠似的,门轴“嘎吱嘎吱”惨叫,裂缝肉眼可见地变大,灰土噗噗往下掉。
门缝外头,火把光像野兽的红眼睛,贪婪地往里瞅。
冰冷的空气瞬间被暴戾的喧嚣和灼人的热浪撕得稀碎。
苏叶扫过窗外那片跳动的、不祥的红光,再扫过那扇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破门。
心脏在胸腔里玩命蹦迪,血往头上涌,耳朵里嗡嗡响。【完了完了!真来了!】
时间好像被按了慢放。
炕沿上,那张墨和血还没干的契约纸,在血红的火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又诡异。
苏叶甚至能看清“含毒物研习”那几个小字边儿上晕开的墨痕。
下一秒,感官瞬间拉满!肾上腺素飙升!
没有一丝犹豫!苏叶猛地伸手,但不是去抓那张要命的纸!
而是抄起了炕沿上那个豁了口的粗陶药碗!
碗底还残留着那点暗红的血渍药渣子。
苏叶用尽洪荒之力,把碗狠狠朝着地面砸去!
“哐啷——!!!”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开战的号角,瞬间压过了门外的鬼哭狼嚎!
陶片药渣四溅的瞬间,苏叶另一只手已经快如闪电般探出!
不是拿武器,也没武器可拿,而是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那张薄薄的契约纸!
手腕猛地一抖,带着一股子“老娘跟你拼了”的狠劲儿,把纸狠狠拍向炕上那男人那只刚刚抬起、沾着血污、还没来得及按下的右手!
“啪!”
一声闷响。
他整个手掌,被我连纸带手死死按在了冰冷的土炕上!
指腹、掌心,瞬间糊满了纸上未干的墨迹和我刚蘸的血污!
契约生效!
生米煮成熟饭!
“沈烬!”苏叶猛地俯身,脸几乎怼到他因惊愕而瞪大的眼前。
屋外火光透过门缝,在苏叶脸上投下明明灭灭、跟鬼片特效似的阴影。
【表情管理!要凶!要狠!】
苏叶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带着“敢不听话就等死”的命令和一种“再不快点咱俩都得玩完”的急迫:
“第三条写的什么不重要了!”
“现在!给我记住最后半句!”
苏叶的目光死死锁住他那双因剧变而短暂懵逼、又在听到“夫君”和“提刀守门”几个字时骤然凝聚起风暴般战意的深眸,用尽丹田之气,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最后的救命稻草:“若遇强娶,夫君须提刀守门!”
话音未落,苏叶猛地抽回按着他手的那只手。
契约纸牢牢粘在了他糊满墨血的掌心。
同时,苏叶整个人如同装了弹簧般向后弹射出去!
目标:墙角那堆杂物的阴暗角落!
【找家伙!板凳腿也行!】
屋外,“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
柴门,英勇牺牲了!碎木头和尘土漫天飞舞!
“抓住他们!”
面目狰狞的人影,挥舞着棍棒,带着汗臭和火焰的灼热,如同丧尸出笼,凶猛地挤进了这狭小的空间!
火把光瞬间吞噬了油灯,把土屋变成了炼狱烤炉!
就在第一个家丁,脸上挂着“立功就在眼前”的狞笑,高举木棍,恶狗扑食般朝着炕上扑去的瞬间!
就在苏桃那尖利的“打死那个野男人!”的叫声刺破空气的瞬间!
一道黑影,裹挟着沉闷的风声,从炕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方向,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野兽般的爆发力,悍然飞出!
砰——!!!
一声让人头皮炸裂的闷响!
冲在最前面那个家丁,脸上的狞笑瞬间定格,扭曲成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整个人像被狂奔的野牛顶飞了,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栽葱砸进了后面涌进来的同伙堆里,引发一片混乱的惊呼和咒骂!
跳跃的火光下,照亮了砸中家丁面门后,“咕噜噜”滚落在泥地上的凶器,
那是一个沉甸甸、沾着新鲜血污和泥土的……石制药杵。
【哦豁!凶器现形!沈烬同志,准头不错啊!看来这“守门”技能……是刻在DNA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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