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比前宫差太远，一路走来也没几个侍卫把守，墙头上爬满了鸟粪和杂草，越往里走，顾星舒越觉得有些阴森恐怖。
终于走到一道高大的红门前后，顾星舒仰着头看向红色高墙。
原来冷宫的墙这么高吗？
这里伺候的人很少，且常年势利眼，段淳儿能买通太监教唆皇子倒是不难。
顾星舒让两个孩子站在身旁，过去掏出令牌给守卫看了以后，这才带着两个孩子进去了。
冷宫之内，杂乱无章的程度远超他的想象，此处不仅囚禁着段淳儿一人。他方一踏入，便听到大殿中传来的斥责与哭泣之声，顾星舒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两个孩子立刻藏匿到了他的身后。
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却让顾星舒再次红了眼。
楚萧很苦，他知道，若是这俩孩子不是他的血肉，顾星舒也不会去管，就因为他们小时候都没有被人好好守护，所以他不想后代们会像楚萧兄弟几个那般。
“你们是什么人？跑来这冷宫做什么？”有一位上了年龄的宫女手里提着鞭子过来，凶神恶煞，吓得身后两个孩子又躲了躲。
顾星舒不满他吓着孩子，眼神变得冷冽许多：“在下顾衡。”
那宫女一听吓得赶紧跪下，她们都不曾见过顾衡，却知道这人是皇上的心头肉。
“奴婢有眼无珠，参见上卿，刚刚多有得罪，还请上卿不要见怪。”
顾星舒没让她起来，听着里面依旧传来的哭喊声，他问道：“我今日来只是见那段氏一面，你将她带过来即可。”
宫女一听浑身抖了抖：“不知上卿为何要见段氏，只因皇上吩咐过，这段……”
“我说，我要见段氏。”顾星舒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加重了不少。
那宫女只好低头哈腰去带段氏。
顾星舒巡视了一圈四周，有几个只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看他，不过不用看也知道他们神经已经错乱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宫女和另一个才拖着一位浑身是伤的女人出来。
顾星舒下意识挡住了两个孩子的眼睛，不满道：“为何浑身都是伤？”
那两位宫女埋头跪下，不敢多说。
很快顾星舒便反应过来了，刚刚听到的惨叫，怕就是这段氏传来的。
段氏疲惫不堪地卧于地面，头发蓬乱，面容污垢，衣衫褴褛。忽觉背后似有异状，待要细观，却见段淳儿突兀地发出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顾星舒，本宫就知道是你这个贱人！”
她想打顾星舒，可刚刚遭遇一顿毒打的她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只是手掌陷进土里，留下深深的抓痕。
顾星舒后退一步，望着他面色深重。
前世今生他都不曾见过段淳儿，可听说过她也是不可多得的貌美女子，如今这般模样，他分辨不出来。
“段氏，今日前来在下不想与你废话，只是想告诉你两件事情。”顾星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其一，你段家罪孽深重，犯下了滔天大祸，皇上留着你没杀，只是念在两位皇子面上。若是你依旧执迷不悟，颠倒黑白，不仅会害了两位皇子，也会害了你自己。”
“笑话！”
段淳儿努力爬起来，不愿意认输一样，可惜她受伤太重，根本站不稳，只能跪在顾星舒面前。
她恶狠狠地盯着顾星舒，咬牙切齿道：
“我段家忠心耿耿，父亲为了大楚江山只不过杀了几愚蠢的败类而已，那又怎样？那些人都该死，他们不服从我父亲，只能将他们杀了！”
她表现得如同失去了理智，笑容与泪水交替，在她身旁，顾星舒身后躲藏的那两位皇子本就心存畏惧，此刻听闻她那混乱的言辞，不禁惊恐至极，突然间放声大哭。
“爹爹～儿臣怕！”
“爹爹，儿臣不喜欢这里，我们走吧，好不好？”
“呜呜呜～爹爹～”
段淳儿只是愣了一下便反应了过来，她突然瞪大眼睛盯着顾星舒身后哭的两个皇子。
“是……是本宫皇儿……是吗？”
顾星舒横身挡在她的面前，呵护着孩子的目光不受惊扰，眉梢眼角笼上一层阴翳，不愿继续聆听她的荒谬之言。
“其二，你不是很想见诚儿和实儿吗？今日，我带来了。”
段淳儿盯紧了他。
顾星舒转身牵住两个孩子让他们站出来，可惜他们也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便又躲在了顾星舒身后。
“……是，我的皇儿？”
“段淳儿，今日天下依旧姓楚，不论你想做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皇上既已留你一条命，哪怕为了皇子好好活下去，你也不该身在冷宫还要为虎作伥！”
顾星舒见两位皇子哭的厉害，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蹲下替俩人把额头上的汗擦干净。
“爹爹～我怕，我们回去吧。”楚睿诚紧紧抱住顾星舒的脖子，“诚儿不喜欢这里，爹爹～呜呜。”
楚睿实偷偷又看了一眼段淳儿，见段淳儿盯着他，吓得躲进的顾星舒怀里。
“爹爹，这个疯子是谁？”
段淳儿迅速地理顺了自己散乱的发丝，然而即便如此，她身上依旧血迹斑斑。她渴望紧紧拥抱自己的孩子，想以一位母亲的温柔身份与他们倾诉衷肠。那是她的孩子，自出生以来仅有一面之缘的孩子！
遗憾的是，她现在这般模样，根本无法获得与孩子亲密接触的时机。她猛地凝视着顾星舒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残忍的幽光。每听到孩子称呼这个男人为爹爹，她的内心便被嫉妒的浪潮无情地放大了几十倍。
蓦然间，在众人尚未察觉的瞬间，段淳儿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块石头，狠狠地向顾星舒的后脑勺砸落下去。
“去死吧你这个贱人！”
顾星舒闷哼一声，首先将孩子护在了怀里。
“上卿大人！”两个宫娥大惊失色，连忙大喊，“快来人啊！这个疯女人！”
守在门外的侍卫只有两个，冲进来愣了下，急忙过来和两个宫娥将扑在顾星舒身上的段淳儿拉开。
“皇儿！我是母妃啊！皇儿！我是你们母妃啊！”
“这个贱人不是你们爹爹，你们没有爹爹，只有父皇和母妃！是不是他强迫你们的？母妃替你们杀了这个贱人！”
两个孩子直接吓得放声大哭了起来，顾星舒不顾后背刺痛，起身走了几步，随后停下回头。
“段氏，你若真为两位皇子好，以后便安稳待在这里，或许皇上会留你全尸。从今后，大皇子二皇子都为在下所出，我不会允许自己孩子有这样的母妃，皇上更不许！”
话罢顾星舒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高墙大院里传来阵阵嘶吼声，顾星舒不在意了。
若是段氏今天有悔过之心，他还会再向楚萧求情留下一条命，可她依旧执迷不悟，连自己孩子都要利用的母亲，不配拥有这么可爱的两个孩子。
“爹爹，你的后背流血了。”楚睿诚打着哭嗝，小声说，“爹爹不会死的，对不对？”
顾星舒忍着痛没理肩膀上的伤，那石头应当是个尖锐物，夏日他又穿得薄，所以受了伤。
本想瞒着楚萧，这下怕是瞒不住了。
“爹爹不会死，爹爹还要看着诚儿长得娶妻生子呢。”
回去的路上，两位皇子都静悄悄的格外乖。走出冷宫后，顾星舒带俩人去凉亭坐了会，天气太热了，凉快一会再送他们回去吧。
“你们可有什么想问我的？”顾星舒问他们。
楚睿诚仰着头：“爹爹，她就是我们的母妃吗？”
顾星舒点了点头：“是。”
“她为何会这样？”
“因为她犯了大错。”顾星舒想了想，又道，“她杀了人，她的父亲也杀了很多人。”
“那他们杀的都是好人吗？”
顾星舒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人坏人不能一概而论，可滥杀无辜终要遭到反噬。”
“爹爹，儿臣不喜欢她。”楚睿实两个脸蛋热的红扑扑的，抱着顾星舒胳膊撒娇，“父皇说了，实儿和哥哥是从爹爹肚子里出来的，儿臣不认旁人。”
顾星舒眼眶湿润，搂住两个孩子：“爹爹也爱你们，无论你们是不是爹爹生的，爹爹都会拼命保护你们。”
父子三人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到永延殿，只是刚进门就看到院里跪了一地宫女太监。
顾星舒一眼看到了跪在最前面的春竹和冬夏，而顺藤摸瓜俩人此刻被压在凳子上正在挨打，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出。
“爹爹～”
顾星舒心里忐忑不安，早知道把肩膀上的伤处理一下再进来。他牵着两人往殿里走，果然看到楚萧正坐在殿内看书，看这阵仗是发现了他去冷宫的事情。
李顺德先看到顾星舒带着两个孩子急匆匆进来，顾星舒对上他的视线，李顺德轻轻摇了摇头。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皇上。”
楚萧并不看他，任由父子三人跪着，大殿内无人敢说话，各个头挨着地面，大气不敢喘一口。
直到外面有人来报，顺藤摸瓜五十大板已行刑完毕，楚萧这才从书里抬头。
“继续。”楚萧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行刑的侍卫出去，顾星舒眼睁睁看着他们押走了春竹和冬夏，想求情，却不敢。
楚萧不动他，身边的几个孩子却敢动，以前因为他没少处罚过这几个孩子，可没有哪次比今天这样严重。
外面春竹和冬夏的哭声渐渐传来，顾星舒听着难受，五十大板下去这俩丫头还有活路吗？
“皇上，臣错了。”顾星舒眼眶猩红，叩首认错，“求皇上饶了这俩丫头吧，臣愿意替她们受过。”
楚萧依旧没有说话，也不去看他，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
“……皇上！”顾星舒跪着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他的脚边，“求皇上开恩，臣知错了。”
“皇上，臣知错了，求皇上开恩饶了两丫头！”
楚萧不回他，顾星舒便一遍一遍磕头认错，他错了，他不该任性妄为，他不该挑战楚萧的底线，他更不该私自去见段淳儿。
“皇上求您开恩，臣知错了！”
李顺德不忍心想要求情，尤其看见顾星舒肩膀上有血渗出，可楚萧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般，一道冷光闪过，他只好低头不看。
大殿内没人敢说话，更没人敢上前求情。只听着顾星舒一遍又一遍认错磕头，最后两位皇子也哭了起来。
“爹爹～爹爹～”
“求父皇饶了爹爹，不要生气了。”
“儿臣往后会乖乖听话，再也不逃学了。”
“求父皇～”
顾星舒依旧在磕头认错，随着殿外的惨叫声越来越大，他忍不住带上了哭腔。
“求，皇上开恩，臣知错了！”
可任凭顾星舒怎么求他，哪怕额头已经磕头破了皮，楚萧依旧没有喊停。
很快外面没了声音，半个时辰后，侍卫再次进来汇报，五十大板执行完毕。
顾星舒握紧了拳头，等着楚萧的下一个命令。
“永延殿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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