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山玉便上山了,因昨天下了雨的缘故,晨间山中还氤氲着雾气,山玉慢慢走着,觉着四周安静的诡异。
不远处有小孩的哭声,山玉循着声音找过去,见到一七八岁的男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小孩儿长得粉面玉砌,哭起来很是惹人怜惜。
山玉心软,赶忙上去哄他,“好乖乖,怎么在这里哭?”
“我,我爹和我娘……我找不到……”他哭的厉害,说话断断续续,好在也算说的清楚,山玉明白这是与父母走散了。
她蹲下擦掉了男童脸上的眼泪,柔声道,“姐姐带你回家找爹娘好不好?”
小孩儿止了泪,可怜兮兮地点头。
他的手软,山玉牵着便觉得像捏了块儿肉团似的,小孩儿还能七七八八地认出路,引着山玉向前走。只是越走,山中雾气便更重,也更阴冷。
小孩儿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已经迷蒙呆滞的山玉,两行泪还未干,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阴森的笑。
山玉像提线木偶般被带到了一处洞穴,洞内满是被吸干了精血的干尸,被挂在洞壁上空荡荡地来来回回飘着,江离的师傅被扔在角落,作为鸟妖今天的正餐,他仍昏死未醒。
小孩儿将山玉带上座,脸上已然没了那副可怜模样,他摸着下巴,在山玉身周边走边打量着。
这女人是只妖,他感受到了,这是作为同类之间的感应。
杀不杀呢?杀了,取出她的妖丹,食之精血,他的功力肯定大涨,比杀区区几个凡人效果好上千百倍;可若真要他下手,他还真有些无从下手,同类相惜,也是他最后的一点良知。
正在他考量之时,他瞧见山玉睫毛轻颤,醒了?
他靠近了山玉,好奇地盯着她,就在他懈怠的那一刻,山玉瞳孔一缩,待到鸟妖反应过来之时,山玉已经一掌拍了过去。
**术,这点不入流的妖术还妄想困住她吗?
鸟妖这时还是孩童形象,被山玉一掌击得连退几步,受伤的样子还让山玉不忍了一瞬,只是下一刻,他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看的山玉立刻收了心思。
“你伤我?”他森然地问。
山玉摇摇头,情真意切地看着他说,“不,我是想杀你。”
“你我同为妖,我都未曾对你动手,你竟然想杀我?”他怒吼一声,孩童形象全无,站在山玉面前的是一只双翼宽大的黑色巨鸟。
山玉手中也已施法,她皱眉否认道,“你我虽同为妖,但我与你永远不同。”
我永远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害人性命。
正邪本就两立,她在骊山修炼了一百年,唯独将这条记得最清楚。
说罢,一道青光从她手中发出,准确无误地向那鸟妖击去。
那妖双翼合拢于身前,而后长啸一声,挡回了山玉那一击,而后撤开双翼,骤然飞起直冲山玉而去。
与此同时,山中一行人也听到了这声啸叫,是愤怒的,是狂躁的,领头的捉妖师盯着手中的罗盘,加快了脚步,身后众人纷纷跟上。
与那鸟妖厮杀之际,山玉隐约听到铃铛声,她晓得这是寻妖铃,当日她遇到那捉妖师时,耳边便一直萦绕着这铃铛声。
晃神间,鸟妖直扑过来,山玉虽堪堪避开,但仍免不了鸟妖那下了狠手的一爪,左肩衣衫被划出一个爪印,即刻便鲜血淋漓。
山玉气急,老虎不发威,焉能当吾是病猫?这样心中暗骂道,手中化出凌霜利刃,毫不犹豫地朝那鸟妖飞去,中正右翼,将他钉在洞壁上动弹不得。
鸟妖吸食凡人精血,功力精进,可山玉也不遑多让,老妖怪她斗不过,你这刚修了人形的小妖我还治服不了吗?
铃铛生已到洞口,山玉自然不能正面遇上那捉妖师,于是在他踏进洞内的前一刻变回了真身。
众人入洞,血腥味扑鼻而来,鸟妖右翼滴着血,左翼疯狂扇动着,想要带动身体挣掉那凌霜利刃。
“那妖在那儿!”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
捉妖师明显已经看到了,他收起罗盘,趁着鸟妖受伤不能动弹之际捏出一张符箓,腾空飞起将那符箓贴到他身上,单拢右手食中指立于胸前,口中念道——
天火雷神,五方降雷。地火雷神,降妖除精。邪精速去,禀吾帝命。急急如律令!
当即便听得天雷一声响,那鸟妖身上腾起一丛烈火,他在火种痛苦啸叫,却挣脱不过被火光无情吞噬的结果,最后魂飞魄散,竟是一点灰烬都不剩余。
山玉看的心有余悸,她总不会有一天也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哥!”
“爹!”
“我的儿!”
跟着捉妖师一同上山的,都是这段时日以来家里丢了人的,只可惜他们忧心惦记的人已成了亡魂。
洞内哀嚎生此起彼伏,捉妖师冷静地执手念起往生咒。
寻妖铃还在铃铃作响,他担心这附近还有别的妖潜伏着,地上明显有两滩不同的血迹,绝不会只有这鸟妖,他刚要在洞内仔细巡查,这时有一青年在身后叫住了他,“今日多谢大师降妖之恩,若大师不嫌弃,可随我等一齐下山,我等愿为大师答谢设宴。”
他声音清脆如山泉,此刻这样朗声道,众人听到后也纷纷附和。
“是啊大师,随我们下山吧!”
今日之事,他本没有费多少力,算是捡了现成,他心中有数,便谢辞道,“降妖除魔乃贫道分内之事,绝无邀功之意,各位也请速速下山,以免有其他妖魔作祟!”
山玉静静趴在洞壁上,虽不敢动弹,但也尽力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想邀功,也得舍得下脸皮。
说散便散了,捉妖师先行离去,众人抬得自家亲人尸体也下了山,不论如何,不能死无葬身之地。
江离背着师傅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洞内某处。
山玉打了个激灵,这都被他发现了?
江离走着,身后就有一只青羽鸟远远跟着,也不上前,更像是保驾护航般的。
师傅中了迷毒,师母喂着他喝下捉妖师给的符水,也渐渐苏醒过来了。
忙到了晚上,江离才身心疲惫地回到了自己屋子里,习惯性地留了扇窗户开着。
山玉不一会儿也进来了,她化回了人形,左肩上的伤口止了血,伤口就那样露着,她也全然不在乎,像是也不知道疼般的。
江离支着脑袋在榻上闭目养神,脸色不大好,山玉凑上去轻声问,“江离,你怎么啦?”
江离缓缓睁开眼,山玉看到他眼窝深陷,眼里布着血丝,昨晚还未严重到如此地步。山玉摸上他的额头,“江离,你发烧了。”
他其实一直烧着,只是强撑着无恙,这下鸟妖已死,师傅也找回来了,他一松神,低烧便转了高烧。
江离无力地又垂下眼,山玉的手贴在他发热的额头上,他神智已经开始慢慢涣散,不自知地握住了山玉冰凉的手腕。
“你受伤了。”他低语。
山玉没听清楚,便将身子挪过去离他更近一下,“江离你说什么?”
“我说,你……”剩下几个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脑袋一沉,便栽在了山玉未受伤的右肩。
他呼吸间都是热息,打在山玉的颈间,山玉只觉得身体一僵,忘了呼吸。
江离这一觉睡得极沉,梦见自己被骂是没爹娘的野孩子,梦见自己夜夜望着床顶流泪,梦见自己在迷雾中一直走着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忽有一只青羽鸟轻落在他肩头,那青鸟调皮,化成人形后消失不见,只余妙音在他四周不停回荡。
“江离,江离。”
他好似一直在等,等这个声音离近,等那青衫女子出现,等到风雪白头,万物老去,他却年轻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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