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纪随声听着林淼的尖叫,一下子也慌了神,连忙冲到林淼身边,扶着他的肩膀,眼睛却毫不犹豫地朝车内看去。
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被打开的背包和散乱的食物散乱在皮质座位上。
顿时,纪随声瞳孔皱缩,灵魂仿佛都被抽离,恐惧地尖叫着。
这一切都太过离奇,仿佛他们离了千苗寨,霉运就像排着队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来。先是在山里迷了路,车子也卡在坑里动弹不得,如今还要面临失去同伴的恐怖,饶是纪随声这样冷静理智的人,此时此刻也失了信心。
他听着身边林淼渐渐放大的抽泣和失措的哭喊,却没有安慰的动作,因为此时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有的困楚。
纪随声只能抱着林淼,低着头,小声地重复着:“三水,别哭……”
可他的眼眶也泛红了,鼻尖也开始酸涩,咸苦的泪水顺着脸颊悄悄滴落在厚重的土路里,除他以外,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小片地下藏着纪随声的眼泪。
曾经的纪随声以为自己长大了,泪腺这个器官就没用了。
可这次的出行又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味眼泪的味道,开心的时候是甜的,不开心的时候是咸的,绝望时又是苦的。
他好像从来没有长大,还是那个面临孤独与无助时会独自啜泣的小孩。
“声子,我们不要走丢了。”林淼的手轻轻地放在了纪随声的脊背上,“我不想再丢失一个朋友了,好不好?”
纪随声抬起头,看着泪眼朦胧的林淼。
对方哭得眼尾那块全是红的,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但看见纪随声低垂的眉尾,他还是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说不定,风玲姐和一一是找到出去的方法,然后去找人来救我们了呢?”
纪随声不愿意戳破他美好的幻想,只淡淡点头:“嗯。”
“那我们还走吗?”林淼问他。
“在附近看看她们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
纪随声让林淼搜一下车厢内,查看是否出现了打斗或者其他痕迹,而自己则是围着车打转,看看有没有留下脚印线索或是其他的。
但两个人搜查了一番,都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收获。
“奇怪,手机、食物、钱包都在,全部都没有被拿走,而且虽然东西有些散乱,但有一部分像是被清点后放好的,一看就是阮一放的。”林淼一边翻着东西一边嘟囔着,“如果她们在车内的话,应该是不会随便离开的吧。”
“就说明她们是自愿下车的。”纪随声指着地上一串浅得快要消失的脚印,“三水,你看。”
林淼把头凑了过来,一下子就回答出来:“这是阮一的鞋印子!她今天穿的这双是她炫耀了好久的款式。”
“但是脚印到不远处就断了。”纪随声看向林淼,“这又说明了什么?”
“……她们走到那个位置后,就没有动了。”林淼恍然大悟,“所以,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把她们引到那边去的。”
“可还是很奇怪啊,为什么只有她们两个人的鞋印呢?”
纪随声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们可以断定应该是有其他事物吸引了她们下车。”
“可在这种情况下能吸引她们下车的,除了我们还能有什么?”林淼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活人。”纪随声答道,“能够解救我们的活人。”
话已经点明到这个份上了,林淼不可能不懂了:“哦哦哦,我知道了,声子,你是想说有人装作搜救队或者是一个熟悉山林子的山民路过这里,然后把她们引下车的对吗?”
“是的,至于只有她们两个人的鞋印这件事,我刚刚猜出来了。”纪随声拉着林淼往路边边走。
“你站在路边边,走一下,看会不会留下鞋印。”
林淼听完纪随声的话后便开始照做,走了几步后,他惊讶地喊道:“没有印子!”
“那你光着脚往我这里走呢?”
林淼皱着眉,但还是乖乖把鞋子脱了,然后光脚踩在地上,朝着靠在车门上的纪随声走了过去。
随后,纪随声扬扬下巴,示意林淼回头看。
果然,一串脚印也没有留下。
“我靠!声子,你太聪明了!”林淼没忍住激动,一下子扑到纪随声怀里,纪随声被他熊抱着差点喘不过气来。
“多想点总没错,还有,三水你抱的太紧了。”
林淼松开了纪随声,但脸上还是一脸崇拜:“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
“她们两个人穿着鞋,但是鞋印很浅,说明这里的土表层虽然有软泥,但是总体而言肯定是相对较硬的,穿鞋的印子都浅的可怜,那不穿鞋岂不是没有?”
林淼又是一顿无脑的夸赞。
“但脚印到那个位置就没有了,难道是有人把她们背走或者是抱走了?”
“很有可能。”
这可给林淼急坏了:“那我们是应该去找她们,还是继续等啊?”
纪随声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更何况,她们现在下落不明,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不如在座位上留个字条,然后去找她们或者下山求救。”
“行,那我现在装口粮和水,你留字条吧。”林淼主动担起了装东西的职责。
待二人整装待发后,迷雾也散得差不多了。但森林仍旧茂密得快要把太阳光全部遮挡完,路也还是看不到尽头。
不过现在是白天,相比起夜晚而言,还不足以恐慌到骨子里。
纪随声带着林淼慢慢走着,时不时地聊点学校里的事情。
不知不觉地谈论到小时候,林淼来了劲,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小时候的事情,但反观纪随声在这话题上就兴致缺缺。
“声子,你怎么蔫蔫的?我听说你爸妈可都是大企业家,天天上财经新闻啊,你还是独生子,是不是过得幸福死了?”林淼笑嘻嘻地问他。
但纪随声却摇摇头否认:“没你们想得那么好。”
林淼不信:“又在凡尔赛了?”
“没,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最后,林淼也没有套出来纪随声的家庭情况。很奇怪,纪随声宁愿和林淼讨论自己小时候网恋的问题,都不愿意透露一丝一毫和家庭相关的信息。
和林淼说的一样,纪随声的父母确实都是企业家,可在纪随声看来,物质上的财富不等同于精神上的富足。
他父母名利双收,只要他乖乖的,他就可以坐享其成,成为人人艳羡的贵公子。
可纪随声不想当乖乖仔。
两个人走了不短的路程,边走边停,却没有人说丧气话。
一直到傍晚,纪随声和林淼都没有看到出去的方向,周遭的树仿佛都没变过样子,尽管雾气散得差不多了,可仍有残余留存在空气中。
这条路宛如永远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将纪随声和林淼的希望一点一点地在循环往复中消磨殆尽。
终于,在最后一滴水被喝完的那一刻,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林淼觉得无比委屈,但还是故作坚强地告诉纪随声:“声子,我们俩带出来的水都喝完了。”
“果然还是拿少了。”纪随声摇摇头,“这么大运动量,这几瓶水肯定不够。”
“主要是我们自己也没带多少水出门,都没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林淼的声音越来越小,“总之,我们是不是得去找找水源什么的,可能还要撑一个晚上呢,而且太阳马上落了,我们得快点行动。”
纪随声点头,然后拿出一根绳子,绕着林淼的腰围了一圈,打了个结,随后又把另一头缠着自己,对他道:“等会儿去林子里行动的时候不要拆绳,避免出事,配合一下,打完水走回来我再解开。”
“好!”
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地挪进了林子里。
相比起泥泞的道路,森林内部所带来的压迫感要真实得多。参天大树的枝桠在空中乱舞,绿叶密密麻麻地交叠在一起,将天空死死掩盖住,投不进来一丝光。脚底下是枯枝败叶,踩上去就是脆脆的沙沙声。
纪随声和林淼一前一后地走着,全神贯注地听着森林里的一切声响,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兴许是上天都不愿再折磨他们了,没过一会儿,潺潺的流水声就从不远处传来,这可让林淼激动坏了,抱着纪随声的胳膊,开心得快要跳起来:“声子!你听见了吗!是水声!”
纪随声点点头,无奈地笑着,随后跟林淼前后脚地往水声传来的地方走。
拨开茂密的灌木丛,绕过刺人的荆棘,纪随声和林淼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地点。
在整个遮蔽天光的树木林中,竟有一处地方破开了口,落日的余晖打了进来,红金色的光芒照得整条溪水都金灿灿的,波光粼粼。溪水岸边是湿润的泥土和乱生的岩石,石头杂乱无章地堆在岸边,却正好给了两个人歇脚的地。
林淼几乎是撒着泼地跑过去,而和他系着同一根绳子的纪随声有些惨,是被强扯着过去的。他好不容易站稳,却见林淼整个人都趴在一块大石头上,手上的水杯全部浸进清澈的溪水里,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看上去渴极了。
但整个环境却让纪随声皱紧了眉头,潮湿的空气使他裸露出来的肌肤变得黏腻。周围实在是安静得太过不对劲,以至于一点点风吹草动,纪随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沙沙沙的声音从身后的灌木丛里传来,一开始,纪随声以为是风。可随着那声音愈演愈烈,纪随声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风声。
他猛地回头,却对上身后正在向他们这个方向爬行的、密密麻麻的黑色虫群。
“林淼!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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