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苇伦在交谈声中醒来，他感觉自己像是进行了凄惨的睡眠，醒来都花费了点力气，不然会被某种力量继续困在梦里。
从外面来看，他目前肢体的情况是不健全的，因为其头部以下的成分完全缺失。
它这颗泡在容器里的头目前跟生物标本也没有太大区别，唯一区别是这颗标本的眼睛会自行睁开。
方中云正和共同看守的人员聊天，结果转头就看见一颗人头盯着他看，差点吓得叫出声来。他的同伴也被吓了一跳，迅速激发了通讯装置。
他们这艘舰队上都放置的是从卡尔左星残骸上收集到的研究材料，理论上都不具备任何生命活动的能力。
大人物们姗姗来迟，而火速到场的底层研究员已经团聚观察着那颗头，看它像水母漂浮着。
王苇伦的眼球目光如同绳索一样拴到眼前这群人身上。
这群人在光板上记记画画，穿插着交头接耳，像是捕捉到珍奇一样。
一颗在歼星的阵法摧毁下还能保持形态完整的无神禄波动的头颅，已经具备很高的研究价值，现在它还表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活性，简直不可思议。研究员们内心狂热，恨不得把它掏出来切片研究。
魏谋观察良久，看人头仍然睁着眼睛，随液波四处游动，便对底下的吩咐道：“派人留下来循环观察，记录情况，有其他异动时向我汇报。”
方中云作为第一位发现异常的人员，也被迫留下来。监察人员从可称浩瀚的陈列室随王苇伦一起被阵法隔离出去，限制在一个进出两难的空间里。方中云对此感到不满，他是个向往自由的人，跟一群封闭的人群留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使他感到不自在。
只是他不敢与魏谋的决定相逆，他本以为太初研究所的成员战斗力低下，结果却见识到魏谋一只手起阵碾碎了卡尔左星的云淡风轻，就变得识时务起来。
其他研究人员留下来的意愿则非常强烈，往常这种特殊的**素材都留不到他们观察，现在能得到近身的机会，即使只是记录，也算得上幸运。只是这颗漂浮的人头似活非死，眼睛始终睁着盯着一个地方，看久了难免让人有点发毛。大家不自觉地向彼此靠近了一些。
王苇伦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成为了受观察的模特，他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巨大的电流声，夹杂着几声瓮声瓮气的机械音。这种声音持续时间过长，使王苇伦完全屏蔽了外界影响，同时也切断了他对自己五官的控制。
他记忆里没有过这种痛苦的经历，类似于虚空挤进了自己的大脑，一种自己的生命要因此消亡的机械念头不由地冒了出来，然而痛苦持续的时间也太久，他还是慢慢习惯了过来。
待他完全适应了这种状态以后，眼皮上的酸胀就侵袭过来，反射性地闭眼之后，他耳边传来惊呼。
“闭眼了！”
“记下来了吗？机械睁眼持续了34个小时。”说话的人看了看光屏，“第一次闭眼时间为弘光时间15时23分36秒8分。”
王苇伦听着感觉不对劲，感觉自己变成了猴子，他重新睁开眼，盯着疯狂记录的这群白制服看。他想发出声音问问他们现在是在干什么，张嘴半天没发出一个有效音节，连气泡都没出现。
他终于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不对劲了，他想如同平时转动脖子一样调整脑袋的位置，发现连脖子都感受不到。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和困惑一样摆上心头。
记忆里最后那根毁天灭地一样的触手怎么没了？自己是怎么了？外面这群人是谁？兰姨呢？其他人呢？
悲观的答案生长起来，又转瞬被他一一打散，他更希望那只是自己的悲观思维倾向带来的臆想创作。
“您好。”王苇伦沉浸在狂想之中，一开始并未在意这道声音，以为这是跟外面人一伙的，反应过来这句您好的对象是自己之后，他跟它对话起来。
“你在跟我说话吗？你听得见我的声音？”他动嘴发问 ，接着意识到声音是在自己脑子产生的。
“是的。听得见。”
回答过后，再无下文，王苇伦对这样的简短并不满意。
他又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听得到我说话？是否可以告知我目前的状况？卡尔左星出现了什么灾害？”
沉默了一会儿，王苇伦脑子里突然冒出清晰的画面：一群白制服围绕着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容器走动，还边走边在身前的光屏上记着什么。王苇伦意识到这是对他现状的直播，于是集中精神把画面拉到自己身上，结果突然“看见”一颗巨大的人头。
“你是说，我现在处于这样的状态。”
“是的。您现在的肢体损坏情况为85%，目前剩余身体组成被存放于太初研究院的随舰移动陈列室中。”
“我是宇宙系统345号，又名登顶系统。目标是帮助您成为宇宙最强。本系统植根于意识海，您无需动用实物发声，仅意念即可交流。”
“还有卡尔左星的状况。”
又是一阵沉默，此系统似乎对王苇伦的问题只做选择性的答复，王苇伦只好睁眼，观察外面的景象。
他脑子里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刚刚对话时他还能听见系统声下面的电流音底噪，现在除了耳边液体流动的声音之外，就是研究员彼此交流的声音。
魏谋同样姗姗来迟，他看着面前面无表情，唯留瞳色移动的人头，陷入沉默之中。
后面胆子大的研究员上前禀告观察小组内的发现，他细细陈述了闭眼之后此人头的种种异动，比如做出的口型，微动的面部肌肉角度，飘动时的位移，某时段异常活跃的脑电波……最后得出结论，本人头疑似存在类生命活动的迹象，疑似存在意识活动行为。
魏谋听完更是头疼，他前来此处本来就只是协助清理暴乱，结果被迫歼灭了一颗实验用饲养星，紧接着还发现一颗从未见过的人头，这颗人头并无修炼者散发的气息，反复检查后，只是一个普通人历经大难后的残骸。
可奇怪的是，这人头身上还有“生命”的存在。
研究院自建立起从未发现如此现象，他自觉不是狂热的研究疯子，连办公室争斗都不擅长，所以唯一的感觉就是麻烦。
“知道了，暂且划分为生物类遗迹物，转到7号培养室内继续培养观察。你们继续观察记录，整理好相关报告，如果人……物品可以进行交流时及时通知我。”魏某说完就离开，他要回去向总院报告情况，最好能直接得到命令。
研究员们对其言听计从，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搬到7号培养室里。
“魏老师可真忙啊，这种东西平时我的老师见到了那肯定要24小时盯着。”抬着容器的研究员大概是有些酸，不停地絮叨着。
其他人没搭理他的言语，背后议论高级研究员可是很危险的。王苇伦倒是听进去了，或者说他已经被迫听这些人把自己当研究物品看的言论很久了。
在同类的角度看，他孤立无援起来，待到被这些研究员搬了新家，他和一堆不知名的肉块骨头皮毛放在不同池子里后，仍然保持这种孤独。
卡尔左星上面从未有如此这么限制级的画面，幼年期的没兽都只是一群会卖萌的生物。
“你好，我是系统，宿主您在吗？”一阵与之前系统声音略有不同的提问突然在这种孤独里冒了出来。
“你是？”
“我是系统345，抱歉之前要保持你的生命稳定，耗费了太多力量，休眠了过去。”
“那刚刚和我说话的是？”
“啊，那是系统自带的引导程序，以防绑定过程中出现意外，比如宿主突然自尽之类的。”
王苇伦对该系统的言语保持缄默，这个系统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本系统的职责是帮助宿主安安稳稳走成为宇宙最强的道路，切切实实收获人生的幸福，真真确确获得绝对的自由。”
“宿主您是本系统精挑细选的绝对人才，绝对有这个资质。”
“本系统功能齐全，神通广大，堪称作弊器。”
…………
王苇伦感觉这自称系统的特殊物体实际上是寄生到自己身上，许下的任何有益承诺都可疑万分。这系统放着帝国里其他神禄者不选，反而挑选自己这种边缘星系的普通人士，毫无理由。
“是吗？你们系统有什么功能，具体陈述一下吧。”
“呃……都是辅助您登上最强的细枝末节，不说也罢。”
“难不成你们是诈骗系统？”
“怎么会！本系统拥有雷达探索技能，辅助您查清敌人身份，同时本系统还拥有对全宇宙的情报收集功能，这可是太一圣人都不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而且本系统在宿主完成阶段性任务后都会发放及其丰厚的物质奖励，足够让宿主拥有屹立于宇宙顶端的富有。”
王苇伦以沉默面对它的急切，他确定自己身上有这系统想要的东西。
系统对此表示了自己的愤慨，手段是让王苇伦溺水——虽然不知道一颗头是怎么溺水的。
王苇伦一颗头跟吐泡泡机一样冒着泡，不停往下沉去，把研究员们吓得够呛。
他赶忙说道：“我错了，别折磨我，我们继续商量。”
系统表示原谅，云淡风轻地继续解释自身优势，最后汇聚成一句话：“是否签订契约，成为本系统宿主。”
“你要先帮我修复残缺的身体，才能达到顶峰吧。”
“与本系统签订契约，肢体残缺也可登峰。”
“你没法证明这句话。”
“与本系统签订契约，登峰后可修复肢体。”
几个来回后，系统又急起来，王苇伦又感受到那股溺水的感觉。王苇伦终于明白：自己并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签订契约。”
“已签订宿主：王苇伦。系统能量耗尽，即将陷入沉睡。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进入基旋境。规定时间内未完成或任务失败系统将启动人机自毁程序。”
研究员看到人头突然瞪大双眼，像是在生气。
他们急切地记录着一切，却听不到王苇伦在意识海中的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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