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见了自己转头,那青年冰冷的眼珠转向自己。
在月光的照射下,青年的面庞呈现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指尖呈鸡爪状垂落在身侧,两眼瞪得巨大无比,似乎都要突出眼眶,皮肤下蹦着青色的经脉。
苏绎之毫不客气的起身,直接将他的目光挡住。
“有事吗?”
青年脖子僵硬的抬了抬,将不会转动的眼睛移上了苏绎之的脸。
苏绎之回以微笑,笑容却未到眼底,带着几分露骨的寒意。
青年张了张嘴,从嘴中流下银色的液体,那液体圆润光滑,叮叮咚咚的顺着衣服直接滑落下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两位姑娘睡了吗?”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和壮汉待在一起的那个小脚女人。
“还没有,怎么了?”
“和那个男人睡在一起我有点难为情,想要和两位姑娘挤一下。”
窗外漂浮着的青年听到了那女人的声音,从嘴角裂出一道笑,直直向着耳廓延伸,泛着寒光的液体瞬间如瀑布一般倾倒而下,经过衣衫却分毫不沾,落在他踩着的屋檐上。
随即只见他嗖的一声,好像有人扯住了他的衣领,又像是被那女人的声音勾住了魂魄,直接绕开着屋子,要找一个没有人的房间破窗而入。
那女人还在不疾不徐的敲门,“我睡地板就可以,两位姑娘看可以吗。”
苏绎之快步走到门前,拦住准备起身的温今凡,冷声道:“我们已经睡了,明天再说吧。”
“啊~那好吧。”
女人的语气明显有些失落,她转身准备离开,又被吓了一跳般大喊:“啊!!你吓我一跳!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再次拍门的节奏变得急促起来,拍门声越来越大,女人惊恐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那个男人,那个落单的男人!他向我走过来了!”
“他没有动!他的脚没有动!”
话音还未落,就听门外一阵乒乓作响,好像是有人摔倒。
小脚女人开始捏着嗓子喊叫起来,同时伸手砰砰的敲着木门,只是这次敲着的是门的中下方。
“姑娘!两位姑娘救命,快开门啊,求求你们开开门。”
“来人呐,快来人啊!”
温今凡心脏咚咚,砸的胸口都有些犯疼,她抬头看了一眼苏绎之,见她铁青着脸咬着下唇,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在无意识的收紧。
“救命啊!救命!呜呜呜呜,求求你们救救我!求求你们开开门!求求你们开门…”
“啊啊啊!!”
女人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尖,逐渐变得歇斯底里,从最开始的手掌拍门变成了指甲挠着木门,尖锐的声音让整个房间都好像在颤抖。
似乎是见开门无望,女人的声音从恳求到了咒骂,开始问候这两个人的祖宗十八代,羞辱两个人的贞洁妇德。
温今凡痛苦地闭了闭眼,若不是古巷的设定让两个人都听到她口中话语的意思,她宁愿听这女人骂方言。
苏绎之也放开了她的手臂,转身坐在她身侧。
她抱着胳膊,纤长的两条腿交叠在一起,原本顿挫优越的眉眼皱在一起,是她整个人在此刻都充满了一种自上而下的攻击性。
屋外的女人骂着骂着,声音居然逐渐发生变化,骂声也开始变得囫囵不清,竟开始多了几分幼态,最后变成了女孩盈盈的笑声,带有几分少女的稚嫩。
声音就像铃铛一般清脆,随着女孩笑声响起,屋子不再颤抖,也没有了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
那东西就在门口,将自己的脸贴在了门上,就这样发出的笑声,笑声一停,随即开口用有几分稚嫩的声音开始朗诵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万籁俱寂,周围是死一样的沉寂,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女孩朗朗念着三字经的声音,在空旷的黑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声音是空洞的,开始逐渐飘远,就像是温今凡在刚刚半梦半醒中听到的那样。
温今凡感到边上的苏绎之猛然吐了口气,她才相信这场危机算是彻底的过去了,不觉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睡吧。”
苏绎之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但又没有太多的情绪,好像只是对被人打搅了睡眠的不满,与这环境毫无干系。
她靠墙重新躺了下来,温今凡不自觉靠向她。
“会死在这里吗?”
声音在黑暗中居然多了几分自己都能察觉到的颤抖,她不再作声。
苏绎之枕着脑袋,半眯着眼睛,侧头看向身侧的温今凡,伸出手将被子拉到了她身上,手臂借着被褥将她的后背包裹,顺便拍了拍。
“没事的,”她是有些困了,说话的声音开始有些朦胧,“我慢慢教你。”
温今凡蜷缩着,女人的声线中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温柔,让人在这陌生的环境里难得有了几分安全感。
她闭了闭眼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这个让她感到舒适的温度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人又被惊叫声吵醒,随即是众人窸窸窣窣讨论的声音。
温今凡睡眼朦胧,思绪刚回到身体,在看清周围的环境后,不由自主腾得一下坐了起来。
侧头去看苏绎之,她将整个人都蜷在被窝里,两手在胸口掖着被子,眉头皱得紧紧的,对被打扰了睡眠非常不满,由于侧睡还将脸颊上的肉给堆了出来,反倒显得有几分憋闷可爱。
温今凡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停,最终选择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绎之睁开睡眼,用一种嗔怪的眼神瞅着她,随即伸了个懒腰。
“大惊小怪,不就是看到尸体了吗。”
温今凡:……
温今凡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睡得皱巴巴的衣服,“是我们昨晚看到的那个落单青年吗?”
“应该是,”苏绎之打了个哈欠,将短刀别在身上,“而且他当时就已经死了。”
两人先后走出屋子,户外的走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连门上的抓痕都没有,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幻觉。
两人随着声音转头,不需要多加确认就知道是哪间房出了事。
外面围满了人。
但因为总共人也不多,大家只是站在门口,胆小的女人们躲在男人的身后,还有几个人在呕吐,而男人们都皱着眉头,看上去显得非常棘手。
两人走上前,众人看到她们两人,非常自觉的给她们让出了一个观看的位置。
毕竟谁都不想单独享受这画面。
苏绎之站在温今凡前面,借着她垂落在两侧的发丝,温今凡隐约看到了客栈内的场景:
那青年如同巨人观一般肿胀的横躺在地上,身上的一层皮肤水肿般包裹着身体,将五官都挤成了一团。
地面上是大滩的血渍,似乎是因为死了很久,血液的高度早已凝固,像是一大块深褐色的血豆腐,巨大的出血量应该将这个人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已排干净,他的四肢扭曲着,睁着眼睛直直的瞪着天花板,像一条晒死在岸上的鱼。
众人在门口怼着,谁都不愿意挤进去。
温今凡注意到那个小脚的女人躲在壮汉的身后,而壮汉却紧紧的牵着她的手,看来他们昨晚相处得愉快,这关系明显有了质的飞跃。
女人还是有影子的。
温今凡与苏绎之对视一眼,两人秒懂。
就在众人准备离去时,只听一声轻轻的撕裂声,那声音是从客栈房间内传出来的。
温今凡回头看去,那个青年的脸从眉心部分开始向两边裂开,随即莹润的液体喷涌而出,将他的皮囊撕裂成两半。
那液体如同喷泉一般向着天空喷洒,大家纷纷后退。
也还好距离留的足够远,并没有人沾上,在那液体的喷溅过程中,青年的脸皮缓缓脱落而下,露出下面白红相间的□□。
又有人吐了。
银色的液体滴落在地,和满地的血腥却并不交融,一时地面褐色和银色的液体四处飞溅,血豆腐上镶嵌了非常多银色的光点,在日光的照耀下,就像一颗颗不匀称的珍珠。
“神胶。”
“水银。”
几个声音同时在耳畔响起,众人纷纷对视了一眼,温今凡想大家讲的或许是同一种东西,只是时代不同有不同的叫法罢。
书生摇着扇子,扇面点了点鼻尖,想要扇去那难闻的血腥味。
“我曾遇到过一位佛法高僧,他的法器就用神胶剥出来的人皮鼓,或许和怨魂的因果有关。”
“你说得是西藏密宗吧,我感觉不是,”又一位男子发声,“这里的环境还是更偏向江南的风格。”
一个留着双马尾的姑娘一边干呕着,随即皱着眉头,猛然吸了一口气,又捂住口鼻,“你们听说过日本的水俣病吗,就是去年报道的。”
全球八大公害?近代的入巷者?
温今凡打量了一下,那姑娘穿穿着宽松的短袖和褶皱裙,上面满是鲜艳的格子花纹确实是五六十年代的穿搭。
被所有人用或是疑惑、或是惊讶的眼神看着,姑娘两手紧张的搅作一团,不去看那具没了脸皮的尸体。
“水俣病是慢性水银中毒,他身上也有中毒的症状。”
“他是活着的时候被活活灌入的水银,所以身上的皮都脱落了,水银灌在皮下就让他就像水肿的样子。”
“什么水什么病,这分明就是神胶,”壮汉开口,他朝天抱拳,“我曾奉命去茅山请道长,据说神胶是长生不老丹的药引,难得得很。”
温今凡听到苏绎之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姑娘面色有些涨红,她似乎知道跟这位来自古代的壮汉说不清,只得捏着嗓子叫:“赶紧离开这里,这么多水银是会中毒的。”
“如果吸入水银就是死亡条件,那我们现在都得死!”
“不可能的,”又有人说,“古巷的死亡条件对众生平等,不会搞这种信息差。”
就在众人有些面红耳赤的时候,楼下出现了敲锣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一楼的大堂上,那个老者突然出现在原地。
“各位官人,旱灾刚过,乡民亲戚们将将缓过神来,烦请各位官人来统计各家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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