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说起北辰的都城朝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都逃到这里避难。金碧辉煌的宫殿内载歌载舞,官绅富豪的府宅里极尽奢侈,城外郊区的旷野上春光乍现……
朝歌曾是商朝的都城,亦是商纣王和他的宠妃妲己的葬身之所,多年来饱受战火的洗礼,可是也丝毫不影响它的繁华。站在巍峨的鹿台之上,便可将整座城的壮丽景象尽收眼底……
……
市集的角落里,老人守着一个不起眼的摊位,起初无人问津,随着偶有路人出于好奇凑上前查看,摊位旁围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着什么。
其实他根本不懂药材,这些只是在上山砍柴的时候捡到的,回忆起曾经见过医馆内有类似的“野菌”,便想着拿来卖,碰碰运气
寻常百姓绝大多数是没有见过灵芝的,自然不识货,唯有糖水店的老板有意将其买回去做糖水:“老人家,这些五十文钱卖给我好吗?”
老人毫不犹豫:“好。”
“我出五十两银子,还是卖给我吧。”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女,素雅的穿着丝毫掩饰不了清丽脱俗的容颜,乌发简单的绾成一个髻,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只戴着一支檀木簪,腰间挎着一个小竹篓。
谁都承认,朝歌城里最漂亮的姑娘当属谷大夫的女儿谷盈溪,可她美而不自知……
老人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姑娘,你莫要说笑,这些真的值五十两?”
谷盈溪轻启朱唇:“值。”
这些深山野灵芝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却是可遇不可求,五十两都是少给了,但她也只能拿出这么多。前些天帮父亲采药的时候,父亲专程吩咐她去找过好几次,但都没有找到比这更好的,所以今天能买到她甚是高兴。
老人笑得眼睛迷成一条缝:“既然如此,就卖给你了。”
谷盈溪将灵芝放在竹篓里,与一位男子擦肩而过,头上的簪子被碰落在地,乌黑浓密的头发蓬然散开,垂在身后,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乌黑锃亮,犹如碳丝。
她毫无察觉。
男子俯身遗起簪子,捧在手心里,轻轻抚摸。细看才发现,这支簪子上雕的是含蓄半开的玉兰,散发着檀木特有的香气。
他意识到什么,转身追谷盈溪,将簪子还给她之前还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姑娘,这簪子是你的吧?”
谷盈溪看过男子手中的簪子,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首,果然没有簪子,这才将其接过:“多谢公子。”
这支檀木簪是父亲送给她的及笄礼,多年来可宝贝着,要是真的弄丢了,她只怕会急哭。
“姑娘客气了 ,这簪子想必不是寻常之物,应当好生保管才对,别再弄丢了。”
谷盈溪见面前的男子身着雪白的直襟长袍,谦和有礼,还以为是哪家的温润公子,可在他离去的时候,她竟然看见他的身后背着剑,剑柄上刻着麒麟……
【济生堂】
医馆里人满为患。
谷穗年正在给一个病人配药,进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官差。
“闪开!”
其他人被吓得纷纷给官差让道,大气都不敢出。
官差见到谷穗年,跟换了个人似的,客气的询问:“您是谷大夫吗?”
“正是。”
官差开门见山:“知府大人的女儿身患重病,想请谷大夫前去为她诊治。”
旁人听了一点也不意外,谷大夫是朝歌城内最有名气的大夫,知府会找他替女儿诊治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皆知,白棠小姐乃是知府的掌上明珠,哪个大夫去替她治病无疑是接了块烫手山芋。
若是治好了,极有可能会被强留在府中,若是治不好,只怕是难辞其咎。
“可我这还有病人。”
谷穗年旁若无人的继续为刚才的病人配药。
官差耐着性子:“知府大人让您即刻便去。”
谷穗年有些犹豫:“我不能让我的病人久等。”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问你一句,到底去还是不去?”
官差彻底发怒,一把抽出剑架在他脖子上。
谷穗年措不及防,被吓得杵在原地,手中的药材掉在地上,连声应道:“我去,我去就是了。”
那个病人劝道:“谷大夫,您先去替知府千金诊治吧,没关系的,我可以明日再来。”
就在官差要带谷穗年走的时候,屋外传来一个声音:“爹,你上次的说的那个药材……”
谷盈溪回到医馆,恰好撞见这一幕。
“爹,他们是什么人啊?”
谷穗年回答:“他们是知府的人。”
谷盈溪张开双臂,挡在他们面前:“你们要带我爹去哪?”
官差上前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恶声恶气道:“小丫头片子,别不识好歹,你爹可是去替知府千金看病!”
父亲被带走之后,谷盈溪坐立难安,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
【白府】
这是谷穗年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华丽的一处府宅,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青松拂檐,玉栏绕砌。
官差几乎是押着谷穗年到大厅上的。
知府白华见状,沉声呵斥:“谷大夫乃是本府的贵客,我是让你们去请他,谁允许你们这般无礼的?”
谷穗年心里清楚,若真如他所言,来的就不会是官差。
那两个官差面面相觑,被吓得“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大人,我们知错了。”
“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两个官差这才狼狈的退下。
白华将谷穗年奉为上宾:“先生,可算把您盼来了,小女深患恶疾,还得仰仗先生。”
“大人言重了,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
谷穗年见到白棠的时候,发现她的情况比自己想象更糟糕。
白棠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可是却完全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孩童该有的活泼,而是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谷穗年只看了她几眼,便放弃了替她诊治的念头。
白华催促道:“先生,可否请你先替小女把个脉,再对症下药?”
“大人,无需把脉,我已知小姐病况。”
白华着急的追问: “我女儿得的什么病?”
“小姐得的是胸痹。”
谷穗年也是个行医多年的老大夫,也遇到过不少胸痹患者,还曾治愈过,所以一眼就能看出白棠患的是胸痹,并且情况不太乐观,基本已经无药可救。
他以前遇到胸痹患者多是年过半百的,白小姐算是其中年龄最小的。
“胸痹?”
白华以前没有听说过这种病。
“是的,敢问大人,小姐近来可是胸部闷痛、甚则胸痛彻背,喘息不得卧?”
“先生真乃神医啊,小女近来的确长唤胸口疼,疼得夜晚不得安睡……先生既已知病因,快出手医治吧。”
谷穗年来了之后,白华便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了一线生机。
“大人……小姐的病已经没有办法治了。”
谷穗年不知道他是怎么对白华说出这句话的。
“先生这是什么话,你能救那么多人,为何不肯救我的女儿?”
谷穗年再次解释:“大人,不是我不想帮小姐,而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好歹为她开几剂药吧,放弃还活着的病人,是一个医者该做的事吗?”
白华的语气不怒自威。
谷穗年只能妥协,按照以往治疗的方法,写了一个药方给白华,让他照着抓药。
他本以为这样白华就会放过他,可白华却吩咐下人: “把他给我关起来,看小姐服过他的药之后,有没有好转再说。”
不出谷穗年所言,三日之后,白棠小姐便因病去世。
下人请示白华该怎么处置谷穗年,白华并未多加思索,口中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腰斩。”
腰斩,顾名思义就是把人从腰部一刀砍成两段,这种刑法是对受刑者的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极致折磨。
其实白华要杀谷穗年,并非是因为他医术不精,而是因为恰逢女儿病故,心中过于伤痛,总要找出个宣泄的对象。
于是谷穗年自然就成了可怜的替罪羊。
白华官拜知府,想杀一个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随便给他安个什么罪名,根本没有人去追究。
他让人替他写了一张告示,在上面说谷穗年医术不精,给他女儿胡乱用药致其死亡,所以偿命也是天经地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
午时二刻,集市上人头攒动。
谷穗年趴在木桩上,木桩上有几个铁环,手腕那么粗的麻绳从铁环中穿过,将他的手脚牢牢地缚住。
他看起来就像屠肆中待宰的牲畜。
救人无数的大夫,此刻却没办法自救……
围观的百姓各个掩面相泣,敢怒不敢言。
人群中隐约能听到小声的议论声:“谷大夫可是是好人啊,好人没好报,老天真是不开眼啊……”
“知府大人为什么要杀谷大夫?”
“据说是因为谷大夫医死了知府大人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白棠小姐得的是胸痹吧?我娘之前也得过这病,就是谷大夫治好的,他怎么会医死知府的女儿呢?”
……
之前还簪子给谷盈溪的那个男子,也在其间,深深地叹了口气。
谷大夫要被腰斩的事情,几乎全城皆知,谷盈溪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她不敢置信的来到集市,在亲眼目睹被绑在木桩上即将受刑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后,就要不顾一切的冲到刑场上时,突然感觉有人用手指在她的脖颈后侧点了一下,轻微的疼痛感后身体便是一阵麻木,使她不能动弹。
她还在想究竟是谁点了她的穴道,那个人有什么目的……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五大三粗的刽子手抱着酒坛,咕噜咕噜地了喝了一大口,“砰—”的一声将坛子摔了个粉碎,将酒往斧头上滋。
刽子手举起那立着有他人那么高的斧子,稍微移动位置、瞄准,瞪大眼睛,暴喝一声,出手果断的将谷穗年劈成了两段。
他的上截半身子摔在地上,鲜血直淌,很快便早就了一片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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