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如歌，一轮弯月挂在漆黑的夜空上。
轩辕澈心不在焉地拿着书卷，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他的鼻端似乎萦绕着那股难以散去的清梨幽香，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刚才软玉在怀的触感……
他只是下意识地去接住了云倾月，免得她身娇体弱，病刚好又给摔伤了。
可她倒好，得寸进尺，双手直接搂在他的脖子上，往他怀里钻，还扬着小脸，娇滴滴地问：“老公，我新买的衣服好不好看？”
……额，好看是好看，只是人的声音怎么能娇媚成那样？
还有，老公是个什么东西？
她是在叫谁？
轩辕澈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发散，眼神失焦，虚落在书上，很长时间都一动不动，像尊正在思考的石像。
这时，墨石赶了回来，正准备进去禀报，被门口的白桥拦住了。
“查到什么了吗？”
墨石摇摇头，“大理寺附近全查了一遍，周围的商贩、巡街的衙役，都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要不就是对方会易容，要不就是对方是大众脸，长相不突出，很难查找……对了，王爷呢，在里面吗？”
“在呢，不过我劝你稍等一会再进去。”白桥嘿嘿笑了两声，“不要打扰王爷思……嗯，回味……”
墨石皱着眉头，什么意思，没听懂！
但白桥经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也没有理会，上前敲了两下门环，“属下墨石前来复命。”
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将轩辕澈的遐思击得粉碎，他匆匆回过神。
怎么回事，他竟然在想那个女人？
他怎么会想她呢？
难道她又给他下**药了？
门外的墨石见肃王殿下半天没回应，又高声喊了一遍。
过了许久，才传来肃王低沉的声音。
“进来。”
墨石在白桥自求多福的眼神中，正气凛然地踏进了书房。
轩辕澈刚从无法理解的自我怀疑中抽出，脸色还有些铁青阴沉，看上去像是在生气，只是不知道到底在生谁的气。
墨石将调查的结果汇报了一遍。
今日，肃王在大理寺上值，收到一份密信，是突然出现在大理寺门前的，被值守的衙役发现。
信的字迹丑陋扭曲，显然是有人故意写成这样来遮盖字迹，而内容则是——
肃王小儿：
你的女人在我手上，想救她就用我们被抓的三个兄弟来交换！
否则……
虽然没有落款，但轩辕澈的第一反应就是乌连山的匪徒，前段时间刚刚破获一起官匪勾结的案件，里面正好顺带抓捕了三个山匪，就是乌连山寨的。
乌连山是京郊外，通向沧州的一座山头，高大起伏，延绵不绝，山里葱绿僻静，曲折蜿蜒，很好藏匿，却很难寻觅，地势易守难攻。
因此被一群山匪占地为王，他们平时也不劫普通人，专门打劫路过的官员富户，后来还受到上京的某个官员驱使，专门拦截打劫他指定的对象，犯下累累罪行。
这个案件大理寺已经调查已久，顺藤摸瓜设下陷阱，将乌连山的匪首连同重要联络人，人赃并获给全部拿下。
剩下的山匪则躲进了乌连山里，仅凭大理寺的差役，恐怕难以进深山剿匪，为此轩辕澈和大理寺少卿卫祈风正准备上书，请求借调护城军来支援。
如今他们还没打过去，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还拿他的女人来威胁！
笑话！他堂堂肃王是区区一个女人就能威胁到的吗？
而且他什么时候有女人了！
等一下，轩辕澈突然想到了云倾月。
他如今已经成亲了，而且在外人看来，是他不顾身份的巨大差异，非要迎娶云倾月为正妃，可不就是情根深种，非卿不可！
虽然他并不喜欢她，但也不希望她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卷入危险当中，甚至失去生命。
于是他匆匆交代墨石去协助卫祈风调查此份密信来源，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回王府，正好在门口遇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云倾月。
她看起来安然无恙，还神采飞扬的，都胆大到抱着他的脖子不放了。
虽然他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强硬地将她拽了下去，但心里确实是松了一大口气。
墨石主动请罪：“属下无能，还请王爷责罚。”
“不是你的问题。那三个人也不全是硬骨头，经过大理寺的审讯，撬开了一些人的嘴，只是没想到他们山头倒是人才济济，有轻功绝妙，有擅长使毒，还有会机关巧术……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一份密信在大理寺门口而已，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
轩辕澈吩咐墨石，根据审讯的信息，潜伏在乌连山附近，刺探消息。又喊了白桥进来，命令他这几日二十四小时跟随王妃，守株待兔。
“是。”墨石回道。
“是。”白桥回道，又补充道：“王爷，既然担心王妃的安危，为何这几日就别让她外出了，王府守备森严，自然是最为安全的。”
“这是乌连山在向大理寺下战书，怎么应对是我们要考虑筹谋的。至于王妃，她是无辜被牵连的，没有做错任何事，怎么能随意限制她的自由？”
白桥拱手领命，他还以为王爷是想利用王妃引出山匪，一网打尽呢！看来是他狭隘了，王爷还是那个正直仁义的王爷！
墨石退下后，白桥却有些犹豫不决，迟迟未离开。
轩辕澈瞥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和他平常大大咧咧的性子不太一样。
“还有什么事，说吧。”
白桥纠结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您怎么确定对方说的就一定是王妃呢？”
最近上京这八卦绯闻传得沸沸扬扬，难保不是指……万一真的是，而王爷却错失了……恐怕会后悔莫及……
但他不敢说出来。
轩辕澈蹙眉白了他一眼，信是写给他的，指名道姓他肃王的女人，除了肃王妃云倾月，还能是谁？
他完全没把那些流言当回事，也完全没有想起来。
***
同一轮弯月，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一个黑影轻飘飘地翻过了墙，跳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有三个人了，一个中年男子长身玉立，摸着自己下巴的胡须，闭着眼睛，像是在平复心情。
对面两人心虚地低着头，正是今天在霓裳馆外蹲守了一天的胖子和瘦子。
黑影摘下面纱，是一张雌雄莫辨的俊俏脸庞，他拱手道：“程师傅，信已送到，但我今天在市井刺探到重要情报，原来肃王最心爱的女人不是肃王妃，而是他的弟妹，豫王妃林漫雪。”
“此话当真？”程枭睁开眼，问道。
“应该无误，听说林漫雪和他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只是因为一场意外，他娶了现在的肃王妃，而林漫雪也嫁给了五皇子豫王，但其实两人还是藕断丝连，前段时间的赏花宴上，肃王为了救林漫雪，连自己王妃的安危都不顾……”
黑影将今天听到的传言复述了一遍，这上京城的人还真是乱！
胖子程千斤：“怪不得，幸亏我们没绑成，不然弄错了人，多尴尬啊，嘿嘿……”
瘦子程万两：“夜无眠也混了一天，怎么师傅你都不骂他，就骂我们……偏心……”
程枭刚压下去的气血又升了上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他们俩狠狠扔过去。
两人默契地往两边一躲，带着内力的茶杯就从他们中间飞了过去，摔在地上，啪的一下四分五裂。
“人家无眠完成了任务，还打探了消息，你们呢？整整一天啊，到底做了什么吗？哦，还是做了的，吃了馄饨！！！”程枭吼道。
“现在狠话都放出去了！结果人没抓到！！你们说怎么办？”
“连个柔弱的女人都抓不到，搞什么呢？我问你们！我们的信誉在哪啊？”
“就你俩这实力，还是给我回北疆吧，留在上京有什么用？给人搞笑逗乐吗！！！”
暴躁的程枭，一顿疯狂输出，总算心平了下来。
夜无眠站在旁边，半点声不敢吭，生怕也连带被吼了。
唉，程师傅现在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会是到了大家嘴里说的那个什么更年期了吧？！
其实他们的大本营在北疆，这次来上京，程枭只带了四五个人，是为打头阵。
当年北疆十二州失守，很多人流离失所，不是成为敌人铁骑下的亡魂，就是成为饱受折磨的俘虏。
程枭本来是个性子洒脱的江湖游侠，看到北疆这幅城破人亡的悲惨景象，心痛不已，可他武功再强，也不过血肉之躯，阻挡不了北疆战败，也阻止不了敌人残暴虐杀……
这场战争背后充满了阴谋，先是粮草延误，再是军情失窃，再是主将病发……让人想当做意外都难！
可他再气愤也没有用，朝堂之上人人高坐，根本看不见战争的残酷，看不见民间的疾苦，他们热衷于争权夺利，甚至不惜拿十二座城池来献祭！
后来，他听说朝廷结案了，是外戚姜家通敌叛国，已满门抄斩，就连姜皇后都自尽谢罪了。
虽然民间依然有不同的声音，姜家以往都非常清廉正直，礼贤下士，不像是能做出如此罪恶滔天之事的人……
而且姜家父子都是文臣，手无兵权，他们通敌叛国要干什么？又有什么好处？
就算是为了太子之位，可当时的肃王殿下也才五岁，也太小了点吧……
还有姜家此举最直接害的可是他们的亲家储家啊，储大将军奉命镇守北疆，病发突亡，储家少将军万箭穿心，以身殉国，储家上下所有人都誓死守卫无尽城，最后与城共亡……
楚家的儿媳，姜皇后的妹妹，不肯相信是自己的亲人背叛陷害了储家，让北疆陷入战火，让百姓流离失所，最后**于无尽城……
所以，姜家叛国，到底是图的什么呢？
这是很多人心中的不解之谜。
可知道了原因，也无法改变北疆的惨状。
之后这十几年，北疆一直在艰难修复，像一个全身重伤，无一块好肉的垂死之人，艰难地生存着，努力地一点点治疗自己。
程枭留在了这，他救助了很多受伤逃脱的百姓，收养了很多战争孤儿，教他们读书习武，教他们天下大义……
他期待着有一天，北疆十二州能全部收复，边疆的人民也能安居乐业，远离战争，直到——
他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早就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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