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身体还好吧，应该没那么多精力天天跑出去钓鱼了？”
目送二人上楼后，褚星越就没什么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边招呼人往客厅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头询问，姿态无比放松。
蒋旭注意力早跟着儿子飘远了，不过他好歹也算敬业，或者说这么多年工作下来，对于如何跟这位雇主家唯一的太子爷打交道早已得心应手。
“还行，您要是能回去，老爷子肯定好的更快。”
“啧！”
瞬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原本含笑的语气中竟多了几丝调侃的意味。
“您倒蛮会养孩子的嘛，我还以为是那种高高壮壮的小伙，没想到……和您倒是一点都不像。”
这话属于是含蓄的了。
事实上，男人身形魁梧，皮肤黝黑，拉着脸时那种常年刀口舔血的凶煞气遮都遮不住。
而少年却是格外乖巧无害的长相，长长的睫毛，眼瞳漆黑干净，眼尾微微上翘延伸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清冷又矜贵，如同春日里灼灼绽放的樱花，即便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只会让人觉得是盛开在枝头最娇艳的那一朵。
就这么两个站在一起，但凡有眼睛的，都不会把他们想象成父子。
“……”
虽然不是头一回被这么说，但蒋旭第一反应还是脸黑了黑，随即又有些自豪，就像每一个面对孩子得到表扬后的老父亲那样。
“他随他妈。”
褚星越：“……”
见鬼，竟然是慈父型。
好惊悚的说……
另一边，最后还是在佣人的帮助下才把行李拖上三楼的温鲤握了握没什么知觉的右手，心中腹诽，搞不懂有钱人家的楼梯为什么要修的那么长，那么绕，一圈一圈没有尽头似的。
“您看这间怎么样，不喜欢的话还可以换，三楼除了最里面少爷在住，其他都是空着的。”
佣人阿姨态度热情的有些夸张，不过可能是从小到大身边都没缺少过善意目光的原因，温鲤对此倒算不上多敏感，只是摇了摇头，又环视一圈有着巨大落地窗和阳台的卧室，心里忍不住感叹。
所以，更不敢想象原著那帮权势滔天的男主们究竟过着怎样纸醉金迷的生活了啊。
飘忽间目光与佣人对视上，温鲤动作停顿，突然想到什么：
“阿姨，你知道别墅里还有什么其他人吗，我是指……”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褚家还有什么人？”
说来惭愧，对于即将要生活很久的地方，除了未来小伙伴的名字，温鲤到现在也还两眼一抹黑。
实在是一路气氛太过僵硬，他又始终忧虑着，临到门口了才想起临时抱佛脚。
好在佣人也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生车祸后就一直在医院里躺着，夫人我没见过，听说很早就去世了。”
她咂吧着嘴，突然往走廊尽头瞄了一眼，又做贼似的低下头。
“其他还有三位少爷小姐，不过都只住在二楼，他们是近几年才被接回褚家的，和少爷也不亲近，您不用太放在心上。”
什么意思，什么车祸，私生子吗？
没人跟他说过啊。
某豪门狗血撕逼大战的剧情幻光片一样在脑海中闪现，温鲤静默半晌，好半天才恍然。
……
“是这样，那就辛苦你跑一趟……”
足有六七米高的天花板，水晶吊灯垂直而下，自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在上面折射出璀璨的色彩，又斑斑点点跳跃在墙壁上。
褚星越四肢舒展，正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拨打着电话，一身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除了腕间的机械手表再没其他配饰，眉眼自得，青春洋溢的气息扑面而来。
温鲤脚下停顿片刻，又在注意到等在楼梯口的身影时立马加快步伐，蹭蹭两下，几乎眨眼就到了一楼。
“我收拾好了。”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亮亮的，看着人时总是非常认真，好像任何事情在他那里都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
蒋旭心软的不成样，只恨不得当场掏出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
“先别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进少年没有一丝细茧的手心。
“学校差不多联系好了，你到时候跟着褚少就行，换了新环境不要害怕，有人欺负你就马上报警，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碰到搞不定的事……”
想到哪儿交代到哪儿，像个絮叨又总爱挑剔个不停的碎嘴老妈子。
“碰到搞不定的事还有我呢，蒋叔你就放心吧，我保证……”
一只手臂突然从后面伸出，哥俩好地圈住少年瘦弱的肩膀，顺便比了个发誓的动作。
“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到他头上的。”
语气随意，样子也不怎么靠谱。
可蒋旭倒不怀疑，他只是……
太清楚那个圈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着多致命的吸引力了。
瑰丽，灿烂，充满着奇幻色彩，即便大人也会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更何况处在这个年龄段敏感又天真的小孩？
“你不跟我一起吗？”
温鲤没理会压在身上的某人，只是歪了歪脑袋，说不清单纯疑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突然就问出了这么句话。
“……”
漂亮的眼睛和记忆中重叠，蒋旭身体猛的僵硬，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竟是瞬间有了种想要哽咽的感觉。
“我会尽快调整好工作……”
声音明显的慌乱，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心绪纷扰，不受控制的回忆起那个婆娑的寒夜。
人类是最能适应环境的一种生物，区别于程度的高低。
蒋旭从孤儿院起就明白了这点，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活的非常努力，无论在学校还是军营，也始终按规划好的路线稳步前进着。
意外出现于十七年前，深爱的妻子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
而出于工作原因，他甚至来不及悲伤就被部队匆匆召回。
然后，这就像一个正当的借口，让他可以心安理得的逃避，逃避藏在胸腔内深可见骨的伤痕，逃避他身为父亲的责任。
现在回想起来，蒋旭依旧有一种不知道当时脑子里装的什么的感觉，只依稀记得在某一瞬间，关于家庭，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就通通破碎了，碎的再也拼凑不起来，所有为之努力的一切也都化成了泡影。
而后更是浑浑噩噩，除了工作再也想不起其他，包括唯一血脉至亲的儿子。
直到两年前，妻子母亲寿终正寝。
他在世上所亏欠的，所牵挂的，就又少了一个，慢慢也不剩多少了。
也是那时，他第一次真正见到了少年，不，应该说，还是个孩子。
似乎发育的有些晚，小小一个，眼眶通红，安安静静站在人群后的模样，漂亮的不像他的种。
蒋旭都能想象出老太太平日是怎么当命根子一样疼的，肯定磕着碰着都要心疼好半天。
当然，说第一次也不准确，再怎么恨他这个耽误了自家闺女的臭男人，老太太也不至于让外孙一直没有爸爸。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还是有种拨开云雾见到青山的感觉，好像一直以来，只模糊存在于记忆中的身影突然就变得清晰了。
蒋旭难得感觉到了局促，明明一路上都无比冷静，也试想过对于自己的出现小孩会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
可都没有。
对方实在太乖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安安静静的，既不抗拒也没有怨恨，大多时候都只躲在角落里抹眼泪。
和他认知中那些精力旺盛的皮猴子完全属于两个极端。
蒋旭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哦，原来这就是他的孩子，他真真实实有一个孩子，即便没有在身边抚养，也依旧长得如此优秀。
那一瞬间，他差点落下泪来。
不过很快，满腔动容的老父亲就被教做人了。
矛盾的爆发没有一点预兆，就在葬礼举行完毕、蒋旭适时提出去炎都定居后。
现在回忆起来他都还有些犯怵，想不通平时那么小、那么乖一个人，闹起来简直了，能把天都给掀翻似的。
摸爬滚打几十年，蒋旭当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只是刚一瞪眼，都还没说什么，小破孩就扯着嗓子哭，边哭边骂，死活一句不同意。
最后动静实在太大，闹的周围邻居都上门来看热闹了，时不时就有不赞同的眼神传来，看他跟看什么下三滥似的。
天可怜见，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都是老太太给惯的。
早晚纠回来！
彼时，尚且奉行着男人流血不流泪这条准则的蒋旭如是想到。
实在不行天亮直接绑走。
然后，他就在傍晚收到消息，有人看见自家小孩朝大山深处新坟堆里跑去了。
蒋旭：“……”
当时可是深秋，气温低黑的又快，林子里野兽横行，就算成年人也不敢随便往里闯，更何况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孩。
要不怎么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当天阵仗如何先不提，总归能来的都来了，一个个打着手电筒，漫山遍野的找。
蒋旭心情也由一开始的紧张焦虑转变成对熊孩子的愤怒，又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重新回归焦虑。
好在过程曲折，最后人是找回来了，嗯，被外乡人找回来的，挨了顿冻，脸也脏兮兮跟个小花猫似的，总归没缺胳膊少腿。
蒋旭由衷感觉到了棘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多年养成的行事准则让他下意识就想武力镇压。
然而，所有情绪却都在对上瞪着他的一双眼睛时戛然而止。
即便多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来，那依旧是他自妻子去世后生命中最明亮的一抹色彩。
和此刻一样，倔强的，敏感的，以及，暗藏不安的，不知是因为做错了事，还是对于陌生未来的迷茫。
一瞬间，他几乎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小孩心中潜藏着的巨大的恐惧。
也终于意识到，在这个孩子十多年的人生里，从始至终缺席的他并没有什么指手画脚的资格。
也没有权利，打着一副为你好的态度，要求他离开熟悉的家乡，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和一个甚至不喜欢的人相处。
主角身穿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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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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