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黑尾对岚之炎的控制肉眼可见地娴熟起来。虽然离纲吉先前所说的“随心所欲地引导”还有段距离，但至少不会像他自己说的初次尝试时那样，险险把自己炸飞。
至于他自己......
研磨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手腕那串细银链上。硬币的操控确实比之前稳定多了，指尖流转的力量不再那么飘忽。
但“稳定”和“可以战斗”之间，横亘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每一次空闲，他都会习惯性地将硬币弹向空中，在它下坠的轨迹里，努力捕捉理解并试图驯服那股源自灵魂深处属于大空的力量。
不过，至少在这个下午，那些纷扰的力量，指环的谜团，都可以暂时搁置。
排球撞击地板的闷响、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刺耳锐鸣、急促的哨声，以及场边零星的呼喊，在空旷的体育馆里交织回荡。
今天是和枭谷练习赛的日子。
研磨有些踉跄地稳住身形，微弓着背轻轻喘息。
刚才那次前扑救球，落地不够轻巧，脚掌被坚硬的地板反震得隐隐发麻。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球网，精准地锁定了对面网前刚刚落地的身影，枭谷的王牌──木兔光太郎。
他高高跃起，那双瞳孔此刻像两颗燃烧的小太阳，里面盛满了纯粹到近乎炫目的火焰，那是毫无杂质的对胜利和扣杀的绝对渴望。
“啪！”
一击极其干净有力的斜线扣杀，球狠狠砸在音驹场内的防守空档，落地时发出清脆又沉重的爆响，宣告着这一分的终结。
木兔几步就跨到网边，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冲着黑尾嚷嚷：“嘿嘿嘿！看到了么黑尾！这就是我的超级小斜线！究极进化版！”
黑尾毫不示弱，扬起同样张扬的笑容迎上去，带着点痞气：“哟？上次被我在网前硬生生摁回去的，好像也是这个‘究极进化版’吧？手感真不错。”
“诶——？！那次不算！是我状态没调整好！”木兔瞬间炸毛，但眼睛里的战意更盛了。
两位队长级人物隔着球网，用只有彼此才懂的“垃圾话”开启了日常互怼模式。
音驹造访枭谷的频率，几乎让这里成了他们的第二主场，熟稔得无需客套。
终场的哨音划破空气，场内的喧嚣瞬间被一种混合着疲惫与释然的嘈杂取代。
音驹最终还是没能扳回局势，整体气氛不算低落，但也谈不上兴奋。
黑尾一把扯下吸饱汗水的毛巾，发梢还滴着水珠，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他走到研磨身边，大手自然地拍了下对方略显单薄的肩膀，声音带着惯常的慵懒调子：“打累了？”
研磨的脑袋小幅度地晃了晃，幅度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还好。”
声音透出浓重的倦意，听起来就没什么力气。
“研磨——黑尾——”木兔充满活力的声音像一发炮弹似的从对面砸了过来，人未到声先至。
他冲到两人面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揽住黑尾的肩膀，兴奋地摇晃着，“周日！周日有没有空？你们绝对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黑尾笑着拍掉木兔的手，“怎么？你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地方？”
“是最近爆火的神社！”木兔双眼放光，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网上超多人发帖说许愿超灵验！风景也一级棒！我跟赤苇已经计划好了，周日去参拜祈福！一起吧一起吧！你们一定要去！”
他强调着，“周日可是难得的休息日啊！”
“......神社？”研磨低声重复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沉静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介入：“木兔前辈，邀请别人时语气太强硬了。”
声音的主人——赤苇京治拿着水瓶走了过来，平静地递给还在亢奋状态的木兔。
他的声音平直清晰，语气温和却带着天然的疏离感，条理分明，“那座神社在城郊的一座小丘上，规模不算宏大，之前从未听说过。
最近因为社交媒体上流传的一组雨后鸟居和石灯笼的照片才意外走红。我查过一些资料和游客评价，环境确实不错，后山保存完好的石板古道，对于偏好安静氛围的人来说，值得一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眼巴巴望着研磨和黑尾的木兔，声音里渗入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无奈，“当然，木兔前辈坚持认为那里的守护符效果非凡，强烈推荐去体验一下。”
研磨对赤苇的印象始终是稳定和可靠，这份客观的评价无形中增加了些许可信度。他感觉到小黑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带着询问和一丝了然。
短暂的沉默后，研磨最终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他微微抬起头，视线与黑尾短暂交汇。黑尾挑起一边眉毛，嘴角勾起一个“果然如此”的了然弧度，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
周日来得很快。
当穿着私服的研磨和黑尾走到车站，一眼就看到了站口那醒目的存在。
木兔光太郎一身极其花哨的潮牌，黑色短袖边上带着荧光黄色的亮边，背后还有个格外显眼的荧光黑边黄底的‘酷’字，整个人简直像是自带发光特效，和旁边穿着浅米色亚麻衬衫烟灰色休闲长裤，通身干净清爽气质沉静的赤苇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这边——！”木兔用力地挥舞着胳膊。。
黑尾噗嗤笑出声："这家伙是怕别人看不见吗？"他今天随意套了件黑T恤配破洞牛仔裤。研磨则整个人缩在藏青色连帽卫衣里，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几缕金发和尖削的下巴。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往后面缩一点，避开四周因木兔的亮眼和咋呼而投射过来的好奇或探寻的目光。
四人汇合，简单打了个招呼。木兔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始兴高采烈地规划行程路线。研磨安静地跟着，黑尾也走得不急不慢，双手插在裤兜里，偶尔和研磨目光相遇，有时则被木兔讲出的某个极其离谱的关于神社守护神的小道传说逗得大笑出声，肩膀抖动。
通往神社的公交车一路摇晃着越开越远。窗外的景致逐渐从规整喧嚣的城市建筑，过渡到疏朗开阔的视野，零星的小块农田点缀其间，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连绵、色调温柔的绿意。
木兔所指的目的地终于到了。一下车，人声骤然像被打开了阀门的洪水，汹涌扑面而来。
站台上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年轻面孔。所有人步履的方向出奇一致。
一条不算太宽的柏油路蜿蜒着向上延伸没入葱茏的林线。
路两边已密密麻麻地排开了各种小摊贩：绘马、御守、小吃、土特产……
“呜哇！果然爆满啊！”木兔非但没有被这熙攘的人群吓退，反而显得更兴奋了，眼睛放光。
“木兔前辈，别...”赤苇刚想提醒木兔别冲动。然而木兔已经活力十足地冲进了人流中。
黑尾笑着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磨磨蹭蹭几乎要钉在原地的研磨，伸手精准地拽住他卫衣帽子后面的松紧带：“快点跟上，研磨，这种地方走丢了可不好找。”
人潮缓慢地向前移动。空气闷热而复杂，混沌的气味漩涡冲击着研磨的感官，他感到一阵眩晕和难以言喻的滞闷，卫衣下的皮肤似乎都在抗拒着这种过度的接触和信息轰炸。
有点后悔来了...研磨在心底缓缓吐槽。
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脚下粗糙、沾染无数鞋底痕迹的石阶。
他不喜欢这样密集、无序的环境，嘈杂的声音像无数嗡嗡振翅的虫子钻入耳朵，直抵太阳穴深处，带来持续不断的恼人的震颤感，引得他的心跳都似乎不稳起来。
颈间的细银链上，那枚戒指隔着薄薄的卫衣布料，冰冷地贴着他的心口上方。
越往上走，人流越加密集。石阶两旁参天古木愈发高大，繁茂的树冠在空中交错纠缠，将大部分灼热的阳光筛滤在外，空气湿度明显增加。光线沉黯下来，香火焚烧后残留的烟雾在这里不易散去，氤氲成一层带着独特甜腻香气的薄雾，悬浮在半人高的空气里，更添几分朦胧幽深之感。
就在研磨的脚踏过最底下第一程阶梯的时候，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嗡——
一阵强烈的耳鸣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蜗深处炸开，尖锐而持久的长音瞬间盖过了周遭所有的喧哗。
这突如其来的嗡鸣伴随着一种奇特的牵引感。不像是物理上的力量，更像是一道冰冷而古老的视线，陡然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精准无比地投射到了……他颈间那枚戒指的位置！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攫紧，随即猛烈跳动起来，研磨几乎是立刻伸出手，隔着卫衣布料，用力按住了胸口那枚不安颤动的指环。
好不舒服的感觉……
研磨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声音被淹没在周遭的喧闹中，眉头细微地蹙起。他缓缓抬起头，金发的刘海被汗水濡湿，几绺粘在他苍白的额角。
走在他侧前方的黑尾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立刻偏过头，目光带着探询和关切：“晕人多？脸色怎么这么白？”他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有些模糊。
研磨按着胸口的手指微微收拢，掌心肌肤隔着布料感受到金属的棱角，声音绷得有些紧，语速比平时稍快了一点：“……还好。有点闷。”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骤然把这股不安的异样告知小黑，只会徒增烦恼。
他们随着人流继续上行，穿过笼罩着薄雾与苔藓气息的石阶长廊。终于，一座朱红色的鸟居在古木掩映中显现。
顶部悬挂着一块朴素的木制匾额，上面用遒劲的墨迹书写着神社的名字：
并盛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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