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舒离开的那天,正值冬季。
他身上的毒性愈发深重,身上的伤口被纱布一缠,整个人几乎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
三日醉的毒性日渐深入,燕舒的精神越发颓靡,大半时间处在昏睡中。
有时赫连怿守着两三天,才只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之前晚上陪护时还能听见燕舒喊疼,现在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赫连怿心里明白燕舒所剩时日无多,分别之际即将来临。
这一天来的很快。
赫连怿是被燕舒叫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燕舒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眼神十分雀跃的看着他。
赫连怿顿时明了今天就是燕舒离开的日子,他神情崩溃一瞬,而后又极力压下去,笑道:“怎么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燕舒微微摇头,将手中梳子递给赫连怿,自己到梳妆台前坐下。
赫连怿见他瘦削的背影,被血染红的纱布,还有那些从绷带缝隙露出的鲜红血肉,恨不得现在就将参与三日醉的所有人都施以凌迟之刑,方解心头两三分恨意。
燕舒见他半天没动静,笑着催了一句。
赫连怿压下浓烈的恨意,继而眼神温柔地走到燕舒背后,轻柔地将燕舒失去光泽的头发缓缓束起。
束好发冠后,燕舒提议去书房转转,还强调自己要走着去。
赫连怿不解其意,思索再三,决定顺着他的意思搀扶他走到书房。
好不容易到了书房,燕舒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而是让赫连怿在书房里找一本秘戏图。
这东西放得显眼,赫连怿没一会就找到了。
而后将秘戏图递给燕舒,见他饶有兴趣地翻看起来,面上神色不变,只是身侧的手掌紧握几分。
燕舒自是察觉赫连怿可能误会了什么,没看几页就将书籍合上。
他轻咳几声:“我走了以后,这个就烧了吧。”
赫连怿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燕舒抬头凑近他耳边轻声道:“这上面的内容,咱俩大多数试过。”
他眼含笑意的看着赫连怿,直将赫连怿整个人都看得通红才收回视线。
之后燕舒让赫连怿带他到厨房去,说是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得吃汤圆。
燕舒本是打算自己下厨,赫连怿哪里舍得让他动手,自己哼哧哼哧地架火煮汤圆。
他将煮好的汤圆盛了两碗,摆在他俩面前。
燕舒率先吃进一个汤圆,见赫连怿不吃,又连连催促。
隔着白茫茫的水雾,燕舒假装看不见他悲伤到带了点偏执的眼神,将视线落在赫连怿饱满的胸肌上,打诨道:“赫连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咱俩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你的胸肌吸引了。”
赫连怿平静回道:“我早就知道了。那次你的神色十分震惊,还带了点跃跃欲试。”
燕舒神色吃惊,接着问:“那你睡着后,我偷摸嘬你这事,你也知道?”
赫连怿无奈笑道:“这个,也知道。”
赫连怿被燕舒这一打岔,整个人的状态稍显放松。
燕舒见状,心下松了一口气,而后将嚼了许久的汤圆艰难咽下。
赫连怿见他拿起勺子打算吃下一个,快速伸手将碗端了过来,安慰道:“可以了,燕舒。”
燕舒像以前一样讪讪摸了摸嘴角,在触及到冰冷的纱布后,镇定地继续擦了擦嘴。
他笑道:“快去洗碗吧。”
赫连怿看了他一秒后,收拾碗筷到灶台边。
等到确定赫连怿看不见后,燕舒嘴角才溢出鲜血,他拿出备好的手帕极快的擦着。
而赫连怿却在转身后并没有动作,燕舒的呼吸实在沉重,擦拭的动静也不小,他压抑住想转身的冲动,盯着灶台。
等到燕舒收拾好,赫连怿才试探着开口问要不要去外面看看灯会。
燕舒很想答应,但是他的状态已经不是很好,只能疲惫的弯起嘴角:“我有点累了,我们去阁楼上看看烟花好不好?”
赫连怿应声答好,接着将他背上府中最高的阁楼。
那里是府中最接近主街的地方,也是看烟花最佳的地方。
顾及燕舒的身子,赫连怿的步伐走得平稳且慢。
在此期间,两人并未交谈,只是静静的依靠在一起享受这一段悠闲的时光。
走到阁楼门口时,燕舒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不复卧床休养的沉重。
他轻轻将头靠在赫连怿的背上,虚弱地说:“我们快些上去吧,就要开始放烟花了。”
赫连怿闻言,脚步微不可察的错乱一瞬,而后又恢复正常,他没有说话,立即在最大限度内加快速度。
登上阁楼顶层时,观景台周围已然布满保暖的帷幕,床榻边放着数量可观的炭火,在夜里闪着橙红色的光芒。
赫连怿俯身小心将燕舒安置于榻上,而后撩起纱帘,打开榻前观景最佳的一扇小窗。
燕舒听见动静,挣扎坐起:“我记得大恒是在子时放烟花,放完就是第二天了。”
赫连怿简单应和一声,尾音语调带了点微不可察的哽咽,他垂放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而后深吸一口气,低头坐到燕舒旁边,用内力捂着他的手。
此时窗外正明月高悬,长街上的欢声笑语越发热闹,各式各样的灯笼也亮起火红的光芒。
燕舒侧首看着他浓密的发顶,喊了一声“赫连怿”,他才抬起头将目光挪向燕舒。
泛红的眼圈,强压的泪水,微微癫狂的神情,让燕舒的心情越发沉重。
他想,自己决不要这么悲情的死去。
于是,燕舒让赫连怿再靠近一点,随后将手放在他胸肌上,狠狠rua了几下,过了个手瘾。
赫连怿感受着胸前作乱的手,微微瞪大双眸,眼底的疯狂稍加收敛,似是猛虎收起利爪,面上则是出现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
燕舒感受着手中蓬勃的生命力,谓叹一声,“我不想说什么安慰的话,这太假了,我也不甘心。”
“我只想告诉你。赫连怿这辈子都要记得我燕舒,记得他爱着这么个人。”
“你是我的。”话音一落,赫连怿心底跟着重复了一次。
他将燕舒的手又往下放了放,直至落在心脏的位置,他颤抖着声音说:“是,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你听见了吗?”
燕舒将另一只手轻抚他的头顶:“我都知道。”
燕舒当然知道,知道他的爱,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也知道他深深的不安。
这种不安始终深深扎根于赫连怿心底,燕舒本来打算用一生的陪伴和爱护,让他在这世间活得不必如此惶恐,却终究是事与愿违。
燕舒自己也并不愿将赫连怿推远,就顺势而为说了那番话。
赫连怿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窗外的烟花忽然绽放在眼前,他将心中的话语化成一个轻柔的吻,印在燕舒的额头上。
精美的烟花放了一会儿,整座京城陷入了更加盛大的热闹当中。
长街上的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红色的灯笼映得整个京城红彤彤的。
燕舒已经疲倦的眼皮上下打架,赫连怿心底明白这一睡,可能就是永别。
但他不忍心看着燕舒在最后一刻还担心自己,他翻身上床搂住燕舒,让他休息一会。
“你放心,我都记得。”
燕舒深深地看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用手抚摸他的脸庞,而后不舍的闭上双眼。
赫连怿侧躺在燕舒身边,将耳朵贴在燕舒心窝。
心跳声虽然微弱,却一直在坚持跳动。
第二天早上第一声雄鸡清鸣响起时,燕舒微弱的心跳才停止跳动。
一夜未曾阖眼休息的赫连怿,抱着逐渐冰冷的燕舒,眼神茫然的看着他。
在这一刻,赫连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无知无觉的状态,他只知道自己一刻也不想松开燕舒环抱的手。
在榻上躺了一天后,赫连怿纵使心中万分不舍,也按照他们曾约定好的,将燕舒火化。
身边的亲信和周围的仆人并不理解他为何要这样做,甚至还在之后传出他与燕舒关系十分恶劣,导致燕舒被他挫骨扬灰的流言。
赫连怿并不在乎这些,燕舒死后,他一把火烧尽王府,回到大虞开始他的复仇。
夺位之路顺利异常,老皇帝和太子早就将民心败了个干干净净。
赫连怿仅仅是澄清北崎峰战败的原因,就有无数将士和民众自发的投靠他。
他内心十分清楚这些人只是将他们所希望反抗的意识投射到自己身上,一旦做出与他们预设想法不一样的举动时,他们会再次拥立另一个人。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赫连怿登基不久,举全国之力向大恒发动战争,并表意绝不和谈。
两个国家因此死伤无数,小世界运转的机制也濒临崩坏。
系统见此只能将小世界重启,却始终改变不了小世界崩坏的结局。
无论燕舒如何挣扎,剧情发展是一定要他在自己死和赫连怿死之间做出抉择。
小世界重启次数有限,到达最高次数后,小世界的运行核心崩坏,时空管理局为确保其他世界核心安全,会让系统启动自毁功能和任务人员随着小世界一起湮灭。
这一次,是他们所有人的最后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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