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紧赶慢赶来到冬牧场时,库兰最后清点牛羊,脸色沉重道:“少了二百只羊,十头牛。”
雪已经没膝盖了,路上时,弱一些的牛羊跟不上队伍,被大家抛在了后面。没人想着去杀了吃肉,当时大家唯一的意念就是赶紧去冬牧场,路上再耽搁是会死人的。
慧哥儿拍拍库兰的肩膀,安慰道:“就当是破财免灾了。卡万和米尔都没事,不是最大的安慰吗?”
库兰揉了把脸,点点头:“对,我的孩子们身子骨就是棒。”
要么说草原的人看着都格外壮实呢,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下,能生存下来的都得是身子骨好的。
目前看卡万和米尔腿长胳膊长的,骨架子也不小。
据梅哥儿说,比他见过的所有小孩儿都结实,将来肯定是大高个。
因连夜赶路,到冬牧场时天全黑透了,众人只喝了口奶茶,烧了炕,就挤挤呼呼大睡。第二日天亮了才开始收拾行囊,各回各家。
慧哥儿担心族人们路上遇到风雪再出什么事儿,吃过早食就让库兰出去瞧瞧。
库兰无法,只得去外面看看。见陆续有族人们回来,库兰拦住问道:“族人们都回来了吗?”
被拦住的人呼出口气,到了冬牧场,心中的大石头落地,语气也轻松许多:“回来了,都在后面。不过都损失了牛羊,情况不太好。”
库兰点点头,不再耽误人家回家安置。去牧场边缘看了看,见确实有大部队的影子,才回去给慧哥儿说道:“应该是有老人看出来天气不对,比咱们还早出发转场的。不然不会今天就回来。”
慧哥儿松口气,回来就好。敖登大婶、阿扎提大婶可都在远些的牧场,不回来就遭了:“损失些牛羊就损失吧,人活着就行。”
“嗯,你放心。草原经常有白灾,大家都习惯了。”库兰说完就去割草喂羊。虽然现在有大雪,但之前的天气不错,晒得干草也多。如今雪大,估计去不成温泉附件打草了。
不到中午,呼伦别克开始挨家挨户通知晚上去他家开会,商量冬牧场防狼的事。白灾时天气寒冷,森林里动物会往温暖些的地方来,冬牧场这里会成为重灾区。
库兰点点头应了,托汗看着胡仑别克的背影发呆,库兰道:“干爹,等雪灾过去了再说吧。现在有小叔带着,族人们也有主心骨。”
这几年胡仑别克酋长做的可谓是尽职尽责了,刚下第一场大雪就想着预防狼下山祸害羊群,比当年老酋长做的也不差了。
托汗摇摇头,推着独轮车去羊圈喂羊了。
慧哥儿被孩子缠着抽不得身,透过门缝看到托汗的反应,知道老头心里有想法。叹口气,专心哄起孩子。
自从不再被绑到摇篮上,两孩子一刻也离不得人的怀抱,放下就哭。睡着了也不行,只要没人抱着,没一会儿就醒了,哭得小脸儿通红的。
才三个月大的孩子,道理也讲不通,慧哥儿和加玛什么也做不成,只能一整天都抱着孩子。中途实在是受不住了,才叫库兰和托汗替换着来。
幸亏两孩子不认人,否则真是胳膊都不能要了。
冬儿和丹哥儿越来越懂事了,见阿爹和阿父都在忙,静悄悄地和顾时铆收拾房间,后来还画起画来。
夏牧场时顾时钺教过三人,顾时铆学的还成,给卡万和米尔画过像,虽然慧哥儿看不出来是这俩孩子,但还是开口夸奖了顾时铆的心意。
冬儿和丹哥儿还小,画什么都不像,不过顾时钺说两人用色十分大胆,想来也该是有些天赋的吧。
午食是梅哥儿和加玛准备的,炒鸡蛋、手抓羊肉、炖萝卜,三个菜配上奶茶,让许久没吃热乎饭的众人吃了个肚圆。
等晚上要去开会时,托汗起身也要跟着,见库兰看过来,他道:“我现在不会问的。我就是看看胡仑别克怎么做。”
库兰点点头,带着人去了小叔家。
酋长家,几乎家家都来了两个人。初雪这么大这么急,十几年都没遇到过了,大家心里都有些沉重。
以往还没有砖瓦房时,族人们都得在毡房住着,牛羊也是露天在外面受寒。遇到这样的冰雪天气,所有牛羊都可能会冻死,族人们也会减少一半。
虽然现在条件好了,但骨子里流淌着的对暴风雪的惧怕还是被唤醒了。众人也不说话,沉默地看着酋长。
胡仑别克见人到齐了,沉声道:“大家也都看到了,今年雪特别大,十有**会有白灾。为了预防狼群下山,每家得出一个壮劳力晚上巡逻,大家回去商量商量,晚上亥时到我家来,今晚就要巡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问:“在别人家做工的算一家还是两家?”
胡仑别克想了想,道:“家里有牛羊的都算一家,不管去不去别人家做工。”
见大家没话说了,他又道:“都把房顶加固下,别被雪压塌了。另外牛羊圈也都检查检查,别被狼给钻了空子。”
等事情都交代完,大家才陆陆续续从酋长家出来。
库兰暗自盘算家里可以当值的男仆,见托汗面色严肃,他道:“干爹,你那份巡逻的活儿就交给我吧。我算了下,家里男仆有三个都没有养牛羊,可以轮流去巡逻。”
托汗点点头,沉着脸不说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他看出来胡仑别克不像是奸滑之人,难道老酋长真是坏人?
库兰不再说话,回家后将事情告诉慧哥儿,又跟三个男仆商量轮值巡逻的事。第一次巡逻库兰要去给大家打个样儿,带着其中一个男仆匆匆走了。
有了狼的威胁,族人们相互串门的都少了。往日搬来冬牧场后,大家离得近了都会互相串门说说话,现在白日里也静悄悄的。
前两日晚上都没有什么事,第三日慧哥儿刚睡着,就听见羊圈里的二十多只狗汪汪狂叫。他一个机灵醒来,赶紧去捂孩子们的耳朵,可惜已经晚了,卡万和米尔哇哇大哭。
幸好慧哥儿让冬儿和丹哥儿陪他一起睡,两个孩子赶紧起来也帮着哄弟弟妹妹,还机灵地去用桌子抵住房门。
库兰家在牧场外围,狼下山第一个光顾的就是他家。
此时羊圈外十几只狼绿着眼睛要往里闯。
幸亏班班和扎那机警,大金小金胆子也大,带着各自的崽子排成一排对着叫。
库兰举起箭对着头狼就射。箭羽的破空声像是号角,班班和扎那带头跳出羊圈和狼群撕咬,库兰大喊:“都别放箭,我来。”
他信不过别人的箭法。前面可都是他家的狗,虽然喊之前已经有几人放了箭,其他人听见声音还是停了下来。
库兰刷刷刷地射箭,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投石机,四五只狼应声而倒,加上被狗咬死的,十六只狼尽数消灭在羊圈外。
期间小五这个调皮的小山羊也想跑出来捣乱,被班班吼了才安生下来。等众人上前收拾狼尸体时,看着被狗咬破的皮子可惜道:“用不成了,狼皮多保暖的,被咬成这样了。”
库兰没说什么,将那几只完好的狼皮拨下收起来,以后硝制好了可以给孩子们做小衣服。
狗崽死了两只,都是今年刚出生的班班的种。见库兰拿着狗崽要去埋,班班呜咽着跟上。
库兰摸摸班班的头,将最后一抔土埋上,道:“走吧,以后每年都回来看。”
班班四处看看,像是要记住这里似的,仰头嘶鸣,终是起身跟着库兰离开。
除了这日狼比较多外,之后又有几只狼进犯,幸而都是独狼,构不成威胁。雪渐渐小了,天气开始变晴,众人松了一口气,虽雪已经有一人高了,但好歹白灾终于过去了。
而被狼惊吓过后,卡万和米尔有些发热。这么小的孩子慧哥儿也不敢用药,只得一遍遍地用帕子擦,可是夜里还是不停地哭。
还是驰娜尔听说后,拿了几把趴地松的松枝过来,在孩子头顶点燃,松香味在房间弥漫开来,她小声呢喃道:“邪祟退散,邪灵绕道。”
也不知念叨了几遍,驰娜尔才结束,解释道:“草原上都是这么给小孩子去邪祟的。卡万和米尔这是被狼王吓到了,必得这么做才行。”
慧哥儿也知道大晋有给孩子叫魂的风俗,想来驰娜尔做的和这个也差不多,点点头表示感谢。
不知是真的有效,还是歪打正着,第二日卡万和米尔的烧就退了,虽还是有些病恹恹的没精神,但吃喝也没耽误,算是好了一半。等晚上能睡着时,慧哥儿总算舒了一口气。
天气好转后,族人们终于有心情开始串门聊天了。婉儿和托娅欢欢喜喜地来看望慧哥儿,给慧哥儿讲这几日的八卦。
“这次转场大家都损失了不少牛羊,最严重的死了五百头羊呢,慧哥儿你家死了多少?”婉儿问。
听说只死了两百只,羡慕道:“我才六只羊,路上都死了两只呢。你家的羊这么健壮,来年来你家租借牛羊的肯定不少。”
“我家死了快三百只。”托娅语气有些沉重,“咱们喀日图算是转场早的,那有些被暴风雪堵在路上的,损失只会更多。明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不说这些了。”慧哥儿见两人脸色都不好看,转移话题道,“你们可吃狼肉了?听说最近家家户户吃狼肉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婉儿奇怪道:“不是就数库兰杀的狼多,怎么,你们没吃肉?”
慧哥儿叹口气:“他说狼肉性燥,我吃了不好。我记得就刚搬来冬牧场那次吃过狼肉,都忘了什么味儿了。”
“不好吃。”婉儿说道,“反正没羊肉牛肉好吃。狼肉柴,还塞牙,反正不好吃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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