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淮闭了闭眼，不敢睁，希望是自己的幻觉。
但终于还是认命，抓紧时间翻了翻自己和谢长瞻的聊天记录。
半个月前，也是某个他彻夜飙车后的早上，谢长瞻突然发过来一张有十枚戒指的图片，让他选一枚。
周瑾淮那时困得快昏过去，看了一眼知道这些戒指都价值不菲，选哪一个都不会出错，就随手选了一个看起来最贵的——方形切割钻石，手艺极为精湛。
把序号发过去，他倒头就昏睡过去，甚至错过了谢长瞻的回复。
那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他们这圈人里，送珠宝是个很常见的事情，尤其对于家里拥有全球大半艺术品拍卖行的周瑾淮来说。
他只以为谢长瞻要送给某个重要的合作伙伴。
谁知道他真的用戒指来求婚啊？！
他光速将聊天记录转发到一个置顶的群聊中，一个个单独@过去。
【Vector周】：“@神外沈柯，哪怕你在手术台上也给我下来。”
【Vector周】：“@双胞胎一号@双胞胎二号，快点的，再不来你们的谢哥都跟人跑了。”
【Vector周】：“艹他的，都别潜水了，谢长瞻要向别人求婚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个双胞胎立刻闹翻了天，群聊迅速刷到几十条。
周瑾淮只挑重点的看。
【双胞胎二号】：“他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疯了吧！”
【双胞胎一号】：“长瞻哥也让我们两选戒指了，我以为他要送我们的呢。”
【神外沈柯】：“我也选了。”
谢长瞻让每个朋友都替他选了一遍。
群聊突然有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人都意识到，谢长瞻这次是认真的。
【Vector周】：“你们有听说是哪一家的Beta和他接触了吗？”
【双胞胎一号】：“以谢氏现在的风头，如果有一家能和长瞻哥扯上关系，还不对外招摇得满城风雨吗？”
不是某家的公子或小姐，那求婚对象的身份当即呼之欲出了。
——金丝雀！
聊天记录突然刷得更加疯狂。
双胞胎几乎是在用文字咆哮，“找啊，快找啊！总不能让他就这样发疯向一个金丝雀求婚吧！”
“他肯定遭骗了！”
几个人都动员起来，到处打电话问谢长瞻今天的行踪
【双胞胎二号】：“啊啊啊啊，想到我们在这里这么着急，那个正在被求婚的小表子肯定爽死了，我就想杀人。”
周瑾淮看到这条消息，冲出家门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然后迅速给谢长瞻发了消息。
【Vector周】：“你在哪里，不要冲动，我这就去找你。”
【Vector周】：“你以前一心扑在集团上，你没机会意识到有些人为了你的钱什么都能装，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他转发了双胞胎二号的消息给谢长瞻。
【Vector周】：“但无论如何，小心一下他，你知道的，他不拿杀人这件事开玩笑。”
发完消息，他一路狂奔，上车，启动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停车场。
一脚油门踩下去，他莫名想，双胞胎说得没错。
真不知道现在那个幸运被求婚的人在想什么。
*
被求婚的祝欢正在盯着那枚戒指，思考。
首先，他的良心肯定没有高到会因为‘为了躲避剧情和Beta谈恋爱还骗他的钱’这种事情而不安，但是有没有低到可以坦然地接受一枚求婚戒指呢。
年轻的当权者早早结婚并不多见，就这样像他一个没有背景、原生家庭还可能暴雷的穷学生递上戒指更是童话般的剧情。
如果谢长瞻是真心的呢？
就因为他能帮你躲避剧情、解决黄文主角那麻烦的体质、还给你钱、让你欣赏他的美色，你就要连别人的婚姻都骗过来吗？
拿出你的道德来，硬气一点，拒绝他的求婚！
但话又说回来。
这枚钻石是真的很闪。
作为艺术史专业，还和导师定向研究过一段时间珠宝的研究生，也作为在拍卖行刷男友卡好像在食堂刷饭卡一样的谢长瞻男友，祝欢还是有一定的鉴赏力的。
全新、方形切割，从东欧老一派的切割师手里完成到现在，不会超过一个半月。
即使这枚钻戒身上没有任何故事，在拍卖行的价格都会让人望而生畏。
祝欢的手蠢蠢欲动。
他一把用左手扣住自己的右手，决定为自己的良心再挣扎一下。
他要开始无理取闹了！
“就这样？”青年眼中含着淡淡的失望，“一枚戒指。”
“在路边的长椅上。”
“我根本感受不到你对我的重……”
'重视'还没说完，祝欢突然听见远处的尖利爆裂声。
什么？
他抬头望去，天空中突然爆发出无数盛大的烟花。
一簇又一簇，像一枚枚箭矢冲上云霄，然后炸裂开来，成为无数星点，那些星点又重新爆裂，像巨大的多米诺。
在祝欢穿越以前，他所在城区的烟花禁令已经实行很久了，他只在小的时候看过烟花，只记得烟花很大。
后来他也在视频网站上看过烟花，可是在屏幕上，那些烟花虽然很美，却没有冲击力，想来童年对烟花覆盖整个天穹的印象只是小孩子的记忆发生错乱了。
可今天他发现，烟花就是很大的，可以覆盖整个天空，可以照亮身旁人的脸。
谢长瞻刚刚与他一起抬头看烟花，现在还没有低头，眼眸中倒映烟花闪烁。
“不是有烟花禁令吗？”祝欢甚至有些无措地问。
“提前一个月以商业活动的理由向市政厅申请的。”
谢长瞻轻声回答，转头，望着祝欢。
青年有着典型‘要美丽不要温度’的穿搭风格，身上只有一件卫衣，虽然有内衬、虽然S市也算南方城市，但还是会冷，他的脸颊全都缩在松软洁白的羊毛围巾里，脸颊堆雪一般，又泛着淡淡的粉色。
这是他的男友。
谢长瞻忽地笑了一下，好像细雪轻轻融化。
祝欢望着他明暗分明的脸庞，心脏忽然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拒绝他吧，再找一个别的Beta谈恋爱算了。
又不爱他，答应求婚太麻烦了。
*
拒绝他！周瑾淮咬牙想。
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是什么人，Beta、Omega都好，他最好识相一点，拒绝谢长瞻。
人不应该肖想自己不配的东西。
一旁的手机正在通话中，双胞胎急吼吼地报出各种信息，猜测谢长瞻现在在哪里，结果都不靠谱。
心中的烦躁愈来愈盛，脑海中又莫名闪过那个看不清脸的Omega的身形，穿着空荡荡的高中校服，瘦削、皮肤洁白。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想，看看谢长瞻把他烦成什么样了，等这件事了结了，他最好给他的赛车俱乐部投资一辆最好的赛车。
冷哼一声，Alpha将额前碎发捋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对着手机，冷静地说：“查一下今晚哪里放了烟花。”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烟花，畜生！现在不是长瞻哥把你从水里拖出来、救你狗命的时候了是吧。”
双胞胎二号的嘴像淬了毒的小李飞刀一样，又狠又快，着急的时候什么都骂得出来。
旁边还偶尔传来双胞胎一号轻声细语、让他别讲脏话的声音。
“不想死就把你的嘴闭上。”周瑾淮忍不住压低眉眼：“我只是知道如果他要求婚，就有很大可能会放烟花。”
“你怎么知道的？”通话里一时静默，双胞胎二号狐疑地发问。
作为即便是面对全世界的摄像头、心率依然平稳保持在60的世界级新锐赛车手，周瑾淮忽然摸了摸鼻子。
“我幼儿园的时候在他家借住过一段时间，想抄他作业的时候翻到了他幼儿园的日记，日记里面他自己说的，以后求婚要放满天的烟花，骑在海豚上递出戒指。”
“骑在海豚上不太现实，所以我让你们去找今晚放烟花的地点。”
在短暂的安静后，兄弟几人分别发出了完全不同的感叹。
双胞胎二号：“哇靠，你偷看正太谢长瞻的日记居然不带我！ 我也要看！”
双胞胎一号愣了一会儿：“长瞻哥，还真是出乎意料的……”
他的声音在最后一个词低了下去，周瑾淮没有听清。
因为一路读到医学博士的沈柯突然说：“你连幼儿园的作业都要靠抄的？”
周瑾淮：“……赶紧去找放烟花的地方。”
双胞胎一号轻声说：“找到了，在城西，就在我们以前的高中附近，具体定位我发给你，现在你离得最近。”
双胞胎二号：“周瑾淮，拿出你比赛的本事来，这你要是都赶不上，以后也别当什么Vector周了。”
周瑾淮嗤笑一声，将油门踩死。
*
对不起，其实你真的很美。
祝欢在心里向这枚戒指狠狠道歉。
随后两眼一闭一睁，迅速转头，仿佛怕看见戒指失望的神情：“我不喜欢这戒指，所以我拒……”
他眼睁睁地看着谢长瞻拿出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盒子，展开。
另外九枚昂贵的戒指整整齐齐地枕在黑色天鹅绒上，闪得祝欢快要流眼泪。
“没关系，这枚戒指是我的朋友们选的，”谢长瞻稳稳地说，“他们品味不太好。”
“如果这里还没有喜欢的，你可以都收下，以后我们再慢慢找设计师。”
再见了，我的良心！
祝欢一把接过两个盒子。
“所以？”谢长瞻问。
“可以可以可以，我答应，都可以。”
祝欢点头如捣蒜。
“那真好，过两天我先带你去见我的朋友，然后去见我的家人，你可能已经见过我母亲了。”
“没啊，怎么可能呢？”祝欢满心欢喜的试戴每一枚戒指，头也不抬，顺嘴回答。
“上次你们大学举行的捐款仪式，我母亲去参与了的，你不是还客串了主持人吗？”
祝欢忽然抬头，他十根手指上每一根都带了一枚戒指。
然而他的眼睛却睁得又大又圆：“谢封春是你妈？谢封春不是谢家家主吗，我是说那个谢家的家主吗？”
“就S市的“那个谢家”，历任家主都是Alpha，代代拼A宝的那个。”
青年加重读音。
谢长瞻：“据我所知，那就是我家。”
操，我只知道你是个家里挺有钱、还有点产业的二代，甚至可能还和真谢家沾亲带故，也许是谢家旁支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你真的就是那种天龙人家族里面的人啊！
他的震惊太过明显，谢长瞻挑起单边眉毛，“我想，并不是随便一个小的家族都能供得起你买一条七千万的项链的。”
祝欢哪里知道有钱人和有钱人之间还有多少阶级差别，穿越前的他穷得连洗发露都要兑水，对他而言，有钱人都是一个水平——他想象不到、无法触及的水平。
他以为谢长瞻家里属于小有家资的二等家族，会被真的顶级天龙人说‘天凉谢破’的那种。
他甚至一直以为谢长瞻在高中的时候家道中落了，这才让一身贵气的青年一度沦落到给他补课赚钱，还和他一起吃临期关东煮。
祝欢喃喃自语道：“可、可你是个Beta啊。”
可那个谢家代代拼A宝，只让Alpha掌权啊。
可你是个在ABO文里根本不重要的Beta啊。
你得是个虽然有钱、但是路人的Beta啊，这样我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和原著天龙人攻的接触。
他没有注意到谢长瞻的眉眼飞速掠过一丝阴翳，随后男人轻声笑着说：“是啊，家门不幸。”
“不对，你要是谢家的人，你根本不会缺钱，你干吗蹭我的关东煮。”
祝欢：“我警告你哦，不要为了给自己贴金就去硬蹭那个谢家，这种虚荣我们不要的。”
谢长瞻：“那段时间我恰好刚刚分化为 Beta，正在被赶出家门。”
祝欢僵了僵，没想到是这样，别扭了一下，“抱歉。”
“没关系，我并不痛苦。”谢长瞻忽然凑近，摸了摸祝欢的头，灰色的瞳仁望进他的眼睛里。
“相反，正因如此，我才能够遇见你，所以我很幸运。”
这是他今晚最接近告白的一句话。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啊。
祝欢想，原来刚刚那么严肃，是因为紧张。
因为喜欢所以紧张，这几乎让人不忍心了。
可最终，谢长瞻不是安全的路人 Beta，而是危险的、过于靠近天龙人世界的那一个。
“抱歉，我又想了想，”
路灯照亮空中飘舞的细雪，裹着男友送来的围巾、身材纤细的青年略显苦恼。
“我拒绝。”
ohhhhh！有收藏了！
从天上落下四个天使照拂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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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细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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