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日光顺着树叶间隙，在石桌上斑驳闪烁，同宴珠脸颊左右的碎发影子缠绕嬉戏。
听见脚步声，宴珠抬头，只看到清玄一个人。
“夜姨走了？”
后者点头，跟她面对面坐，随意问：“我娘说了什么？”
宴珠似是蹙眉细想，半晌道：“说你厨艺好，夸我长得好看。”
清玄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食盒，挪到宴珠脸上：“没有给我留包子？”
当然不会留。
这边宴珠不好意思地开口：“你修为高，辟谷了也不饿，我早上修炼完太饿了，一不小心……就吃完了。”
清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宴珠，收起食盒，转身走向厨房。
身后的宴珠眉眼一挑，随后注意力放在书中。
厨房里的清玄一般放食盒，一边提声对宴珠道：“等下跟我去个地方。”
宴珠抬头：“哪里？”
——
一刻钟后。
宴珠看着男人手中的秘宝，视线挪到陌生而危险的周围，惊讶道：“这是灵宝阁的秘境石？”
灵宝阁搜集六界珍宝，秘境也不例外。
清玄：“沌灵与经脉融通相成，精细控灵你已有所领悟，但是理论再丰富，也需要实践。
此地本是下界某一城，但因灾变成荒域，神界为避免其中东西流出，便劈出为界，成为秘境。
百年后，此地滋生的不仅仅是浊气，还有别的东西。
相传城中有一秘宝，是一名为溪尾的绝世古琴，诸神趋之若鹜，但传世之宝自有机缘，或许你可以试试。”
话落，男人将秘境石收入空间，随即掌心出现一颗质地薄脆的珠子。
“这是秘境珠，若是历练中识海不适，捏碎它。”
宴珠接过秘境珠，“你要一起？”
清玄挑眉：“你想要我陪吗？”
“不需要。”宴珠没好气地拒绝，她还生气呢，更可气的是，男人不知假装还是真没看出来她的情绪。
清玄仍在嘱咐：“放心，我在秘境外观察，你只管历练，将近日所学灵决、阵法用以贯通。
当然，打不过的时候，跑为上计，我们可以重来。”
宴珠蹙眉：“灵宝阁规定，同一个秘境，一个人只能进去一次。”
男人轻笑一声，随后掌心一番，只见三四颗透明珠子躺在那里。
“还有很多，慢慢来。”
宴珠：“……”
男人离开后，宴珠明显感觉寂静的周围逐渐变冷，她唤出无咎，后者浮于身侧。
无咎：“你要找溪尾？”
宴珠：“随缘即可，我们主要是来历练的。”
她运气一向不好，不奢想机缘这种缥缈玄学的东西会落在自己身上。
——
孤境，清玄掌心蓍草珠紫光流转，投射一人一镜走入荒域深处的画面。
男人修长的双指摩挲茶盏，一下一下的，神色淡然，让人猜不出所想。
十天后。
宴珠历练至今，未捏碎秘境珠。
画面中的女子仿佛不知疲惫与饥饿，只是一味捏诀、唤灵，操控黑绫，历经多次生死搏杀。
仍旧不曾捏碎秘境珠，相反，在生死间不断突破，磨炼心智。
期间一次遇到一只怨念极强的鬼，宴珠吊着一口气，他进入秘境本想出手，不料女子神色淡淡——
“这点困难，我克服得了。”
“你出去。”
那时，她一身青衣早已污垢不堪，发丝凌乱，但与之反差极大的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气势凌厉，惊艳天地。
这是宴珠的原生形态，用不了多久，她不再依赖第二形态来保护自己。
她已不是初见那个缩肩含胸，神色怯懦的原生形态。
昊天见对面男人蓍草珠寸步不离手，冷情的神色有点难以理解：“不就是秘境历练？有事自然会捏碎秘境珠，这有什么可看的？下棋。”
清玄回神，将蓍草珠放于一旁，视线落在棋盘上，半晌后抬手落子：“秘境凶险，”
昊天打断，试探一问：“这么紧张，你该不会是对净浊神有别的心思了？以往的你可是极其注重个人洁癖，清冷勿近，拒人千里，哪里如此上心？”
清玄淡淡：“天君，到你了。”
“你倒是嘴巴严实，看来是撬不出什么。”
“天君放心，臣还是那句话，在预言未知，劫难未除之前，不会去做无关之事。”
——
秘境中，宴珠小脸脏兮兮的，抬手聚灵斩杀迎面而来的邪物，同时十指结印，安魂阵立现，净化无数浊气。
但，秘境里的东西，前仆后继，永远也除不干净。
无咎浮在空中：“这也太多了。”
宴珠眼神不变，看向蠢蠢欲动的暗处：“此处，甚好。”
她能感受到，灵泉的汹涌澎湃，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结丹。
——
宴珠在某一地下之时，感受到磅礴威压，高低相见，她立马捏碎秘境珠。
回到孤境，女子眯了眯眼，再次触及日光，恍若昨日。
她看向大树底下的清玄，一时间心上复杂。
按理来说她该生气的，但经此一遭，仿佛先前的气焰消了三分。
无咎传音：或许是主人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多久了？”宴珠抬脚走近。
“历时半个月。”清玄抿茶，看向宴珠的神色中闪过一抹惊艳。
明明衣物脏乱，但女子的一颦一笑分外惹眼。
“这么久。”
“看来你收获丰富。”清玄轻笑，“过来。”
宴珠挑眉，走近后男人拿出一药瓶：“你的脸上有伤，我给你上药。”
话落，男人如同往日般自然而然的靠近，可宴珠心里还有气。
“不用，我自己来。”
清玄动作一顿：“也好。”
宴珠面无表情地接过药瓶，在无咎镜面下，一一涂抹，时不时因为疼痛传来抽凉气的声音。
“嘶——”
清玄眼底的晦暗隐藏的很好，道：“等下去一趟神律殿，审问镜渊鬼，看有无线索，另外归藏说那边午膳有供应，中午我给你带一份。”
宴珠正准备钻研阵法书籍，毕竟半个月前那半人高的阵法一页未翻，闻言，她头也不抬地喊了声“行”。
临近午时，咪咪一跃跳上石桌，“喵”的一声，伸了个懒腰，又用尾巴扫了扫宴珠的手腕。
“喵——”
宴珠沉浸在阵法的视线半分未挪开，只是抽出些许心思摸了摸猫背。
“乖，去找言之玩。”
屋檐上，言之顶着一双乌黑的眼，展翅起飞，落在咪咪头上，后者猫眼一眯，喉咙叽里咕噜表示不满，同时一掌拍飞言之。
“凶什么，我就是站站脚而已。”
言之落地后化成人形，扬了扬下巴，接着摸着肚子：“好饿，少主应该快回来了吧。”
“依天脉地势布局？什么天脉，什么地势？”
宴珠思考的同时，抽空轻飘飘地回言之：“你家少主运筹帷幄，什么时候来，那是有时间的。”
言之着脑袋，凭借玄鸦族天生的直觉，这个女人此刻心情不甚美妙。
宴珠将看完的书籍放在另一边，轻叹：“快一上午，才看了五分之一不到，两天能看完吗？”
言之摇了摇脑袋：“少主说过，所求精而不在于量，不能因完成任务而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闻言，宴珠点头：“你说得在理。”
刚拿起新的书籍，倏地脖间吊坠异动，随后她单手勾出，只见玄冥真水光华流转间，投射一道人影。
宴珠微微诧异，除非要紧之事，容商不会利用玄冥真水的空间术法，与她联系。
“容商？”
从画面上看，容商身处一凉亭，桌前梵香袅袅而上，传出他清润矜雅的声音：“抱歉阿宴，冥狱生出大量浊气，且将阿茹拖入冥狱，我需要你帮忙控制狱中浊气，同我寻人。”
阿茹，竹茹，容商的妹妹，冥界的唯一的公主。
“我这就过去。”
宴珠立马弹起身子，刚走两步后突然顿住，她看向言之：“清玄等会回来了，就说我去冥界一趟。”
容商：“玄冥真水可以送你到冥界。”
宴珠点头，随后亲眼看见自己的身体，被吊坠中不断涌出的玄冥真水缓缓缠绕……
言之“嗯”了一声，随即睁大了眼，顷刻间宴珠随玄冥真水消失不见。
——
一盏茶的功夫，宴珠踏入冥界。
冥界不见日光，无星无月，全年隐于黑暗。
冥界众人只见漆黑无光的头上方划过一抹银色流光，方向是冥殿，纷纷跪拜，高喊声不断——
“恭迎冥主！”
众所周知，一道银光的玄冥真水是冥界之主的象征。
同时，冥殿守卫层层放行。
宴珠畅通无阻，落地凉亭。
她四顾周围，一年前，亦是冥狱这个地方，她才懂得自己变异的灵力如何使用。
容商神色难掩担忧，歉意道：“麻烦你了。”
宴珠摆手，提步走到冥狱结界处，眉心微蹙：“事不容缓，我们快进去找人。”
她瞥见男人伸过来的冷白掌心，视线顺着小臂落入对方眼中，不解。
容商解释：“冥狱错综复杂，罡风因浊气变得十分诡异，你如今的修为不高，我们二人若是单独行事恐有不利。”
宴珠眸光微动，双手合十再度分开，眼底覆上一层黑色流光。
容商的手还在半空，他神情讶然：“你可随心掌控两种状态？”
宴珠抬眸间，一身青色纱裙转为黑色，隐约可见淡淡光华，言简意赅地开口：“最近修炼的结果。”
话落伸手，三根指节揪着容商的袖口，“放心，我好歹一年前来过冥狱，里面的路认得一二。”
二人穿过结界，掺杂浊气的罡风扑面砸来，容商立即催动冥力形成防护罩，二人这才勉强睁眼，随后相互一视，径直跳下万丈符崖，任由长袍猎猎作响。
宴珠抬眼望去，只见一片巨大无边的漠色凹地，四面的高崖布满除恶符咒，这是除了结界之外的第二道屏障，符崖。
除非神君以上级别的修士，难以爬上符崖。
随着急速下降，身侧符崖上符咒的暗紫光纹在宴珠的眼中形成千万道紫丝，汇成紫色墙幕，震撼无比。
宴珠召出黑绫，虚虚护在二人周围，阻挡微末浊气的攻击，同时单手捏决，感受浊气波动的源头所在，随意问：“殿下怎么进入的结界？”
容商正在用竹茹的玉佩寻找方向，闻言，拧眉回想：“有人暗中使坏，在阿茹身上藏了一丝浊气，随后打晕丢于结界内部，一双无形的手拖走了她。”
宴珠：“冥狱无尽的冤魂邪恶之气，就算混入一丝浊气，也会被无限衍生为磅礴肆虐之气，难道幕后只是想制造浊气？”
不知为何，她想到镜渊鬼破镜中的幻境。
若是真有她无法承受的浊气，她该如何是好……
容商收起玉佩，从容镇定的神色下藏着数分担忧：“抱歉，这次将你卷入无辜。”
宴珠思绪清朗，坚定道：“我虽是神界的神官，但净化六界浊气是我的职责。”
容商脸色不大好看：“我猜幕后不仅想要制造浊气，而且欲打开冥狱的重重屏障，释放万千群魔恶.鬼。”
宴珠：“？”
容商：“唯有冥界双生子的血，才能打开冥狱的多重结界。”
一箭双雕？
宴珠细思极恐：“我们得快点，能判断出殿下的位置吗？”
在即将落地之时，容商道：“我与阿茹是冥界双生子，天生具有心灵感应，加上旧物的指引，判断出她在冥狱的深处。”
冥狱深处？
宴珠当年去过，天地血色缭绕，群魔乱舞，阵阵罡风带着让人作呕的腥臭，魔音摄魂夺魄。
有黑绫一路相互净化浊气，以及容商冥主的威压，冥狱外围的小魔不敢靠近，二人直直往冥狱深处赶路。
宴珠问：“冥狱深处关押的是穷凶极恶，无法入轮回的恶鬼邪魔？这些为何没有送去鬼界的九幽炼狱？”
容商脚步加快，一顺不顺地看着前方，闻言道：“九幽炼狱半年前满了，故冥界分担三分。”
话落，宴珠惊诧：“一年前我去九幽炼狱，里面还剩三成空间，没想到短短一载，世间怎么了，地狱都满了？”
清玄：她变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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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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