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继舒到小区楼下后并没有马上回家。
他心里七上八下,不停地打着腹稿,思索该怎么不着痕迹地回避某些不好作答的问题。
边亦安和他做的那点事,无非就是给那个叫刘成宇的omega提了个醒。
再然后……
就是把晏边骗去相亲。
听着边亦安电话里的语气,再看看晏边发来的那个呆头呆脑的小狗表情包。
可以断定,晏边绝对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那是要谈什么呢?
温继舒如芒在背,眉宇间写满了阴郁,打火机点燃之后的火光与他的眼睛交相辉映,眼神微微颤动,袅袅烟雾顿时浮上了眉梢。
一焦虑就抽烟的这个破毛病真改不了。
他两指夹着细烟,眉心越蹙越深,仅仅只吸了两口,又掐灭了烟蒂。
算了,一身烟味儿更不敢回去。
晏边的嗅觉比他本人的记性强上数百倍,连边亦安那个有烟瘾的都不敢在他面前抽烟。
这个季节的寒风如刀般凌厉,刺骨的冷意拂过眼睑,吹在脸上似乎有密密麻麻的小针攻城掠地,像是要抽走身体里的每一丝温暖。
等到温继舒觉得身上那股烟味儿散的差不多了,就拍拍衣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动身上楼。
刚踏完几步台阶,转头便在楼道口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温继舒哑然。
难以相信,在转角处竟然能遇上此刻最害怕见到的人。
以前想见都见不到,现在不想见了,巧合却从天而降。
真是天打雷劈的运气。
“回来了?”
青年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困意,长发扎成低丸子松松垮垮地垂在脑后,有种淡淡的温柔,眼角那颗小痣却给人平添了几分不正经,异常地扎眼。
晏边在等温继舒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收拾杂物。
要不然他撑不到。
他想睡觉。
“……嗯。”温继舒的眼神落到面前那人系着围裙的腰间,又仓皇地移开了视线。
“我去扔个垃圾。”晏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往下垂,“你回去先洗个澡回房间等我,我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完。”
尽管收拾杂物是临时起意,但晏边强迫症比较严重,不立刻收拾完心里就不舒服。
他不喜欢拖拉。
“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晏边朝他看了一眼,歪头,“你身上烟味好重。”
所以,要先洗澡。
温继舒:“……”
他都在楼下吹了那么久的风了,怎么这破烟味儿还没散?
“抱歉,我……”
没等温继舒把话说下去,晏边就摇了摇头,说:“没事,少抽点就行。”
如果苏祁这位三天两头不抽烟就会死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大骂晏边是个双标怪。
她可是集齐了这人各种角度的白眼和各种阴阳怪气的微微一笑呢!
只有苏二小姐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沧桑点烟.jpg
————
温继舒在楼下磨蹭得太久,他抽完烟吹风的那会儿功夫,晏边已经把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楼扔个垃圾。
alpha不太享受长时间洗澡这项活动,而且他有事梗在心口,巴不得越早解决越好,很快就洗漱过后从浴室里出来。
温继舒黑色的短发沾上了几滴水渍,在灯下闪烁着细碎的光,水珠顺着他的腰际流落至匿迹,居家服还未来得及扣上扣子,半敞开来,轮廓分明的腹肌携着人鱼线在明暗交界处若隐若现。
他的眉毛从始至终没有舒缓过,过于焦虑而又不能抽烟,温继舒只好把笔记本电脑带进卧室做历年的法考真题。
他的精神紧绷到一种程度,做题效率奇高,基本上勾完题干秒选答案。
烦。
很烦。
有些题目左弯右绕,看得温继舒脑子里的线也在打结,他深吸一口气,又打开了某裁判文书网的网页搜索案例。
晏边大扫除后洗澡的这段时间,温老师甚至已经在着手给学生布置下次上课的随堂作业,一个下手没轻没重就多划了几道题目。
手上不做点什么就焦虑,一焦虑就对自己的工作下手。
温老师今天也是当之无愧的劳模。
在温继舒打开n个网页,又关掉了n个窗口之后,卧室的门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响。
晏边推门走了进来。
要来了。
温继舒喉头微微滚动,鼻翼间传出视死如归的一道呼吸,放在触摸板上的手指都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在工作吗?”
晏边挑了挑眉,嘴唇稍稍抿起。
温继舒睁眼说瞎话:“刚才处理了一下案子的后续,现在已经忙完了。”
“哦,这样啊。”晏边点点头。
下一刻,他掀开被子上床,躺在了温继舒的旁边。
温继舒不解地皱眉。
不是说要谈事情吗?
可晏边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想睡觉啊……
“关一下灯。”
卧室灯的开关在温继舒那边,晏边依然像前几个夜晚一样招呼旁边的人。
温继舒叹了口气,不明白晏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依言照做。
头顶的灯熄灭后,室内只余下一片黑暗的寂静。
温继舒在黑漆漆的氛围里睁着眼睛,精神仍未松懈。
他在等。
等身边这个人开口。
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他放在被窝里的手也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就像是在等待上帝的终审。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
钟表声滴答滴答。
温继舒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每一秒都比上一刻更强烈。
“我之前说要和你谈谈……”
晏边带着困意的声音暴露在空气中,钳住了温继舒的心脏。
“你呢,有想和我说的吗?”青年侧过了身,一双深邃的眼在黑暗中更添几分锐利。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抓住了温继舒冰冷的手指,也让温继舒脑海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倏地断裂了。
温继舒动了动唇,喉头干涩,却并没有开口。
他该和晏边说什么呢?
说我偷偷把你的前男友逼得生不如死?
说没有联系的这十年间我一直都在看着你的一举一动?
说我去相亲没有任何附加原因,只是因为相亲对象是你,而我又早有图谋?
还是说……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温继舒不知道晏边想听什么,他有太多太多的话难以启齿,有些事甚至因为不够光彩,而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
他不敢告诉晏边。
他从少年时开始就是这副懦弱的做派,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只会选择逃避。
晏边曾经是那个会上前走上九十九步的人。
可这人只要后退,他就会后退到一百步之外。
以前的温少爷不会好好说话,又别扭又喜欢发神经,那时的晏边仿佛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比他记忆里早早离去的母亲还要照顾他。
温继舒把晏边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离开,更不知道晏边其实从来也不是个喜欢主动的人,每一次前进却得到消极反馈,其实也会消耗一个人的温柔。
所以这一次,即便温继舒再三纠结,几番欲言又止。
可最终他还是开了口——
“和你一起走出来的那个人我见过,我知道他是你的前男友,但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背后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惩罚。”
旁边的长发青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可晏边的沉默也并没有让温继舒停止他的表达。
温继舒接着说:“我不知道大学那会儿你为什么要疏远我,为什么我去找了你那么多次,可你每次都在刻意回避?”
“我后来想了很多,觉得是我的性格问题,亦安也说,你大概是累了,不想再像以前一样供着别人当祖宗了。”
温继舒在笑。
难过吗?
当然难过。
可归根结底,也算是他活该。
温继舒正打算罗列下一条,然而就在此时,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晏边是真的困极了,伸手环抱住旁边的人,把头埋在对方的胸口,轻轻嗅着那股好闻的檀木香。
胸口闷闷的,还有些发烫。
温继舒微微一怔,摸不清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青年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鼻音的沉闷:
“我当时确实很累,但不是因为你的性格问题,而是因为我自身。”
晏边向来喜欢给人留足体面,温继舒只把这句话当作晏边的教养使然,没有当真。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性格问题。”温继舒把晏边的话放在嘴边过了一遍,喃喃自语,“那你是因为什么才讨厌我呢……”
“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
晏边犯困犯得厉害,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气都足了一些。
这种伤感情的话可不能乱讲,严重破坏婚内夫夫和谐。
“不讨厌?”温继舒微微低头,垂下的眼睛眨了又眨。
晏边不知道自己哪方面的举动造成了温继舒的错觉。
可没有缘由的疏远确实会导致人的猜忌,温继舒变成这样,晏边觉得自己也有责任。
可惜当初他也尚且年幼,找不到最合适的、且最没有伤害的方式远离对方。
兜兜转转,居然促成了温继舒一个人深陷囹圄。
“不讨厌。”晏边强撑着睡意再一次重复。
安静的室内,他的声音清晰明了,落地可见。
“你知道我记性不好,如果非要去细究以前,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你答案,但现在平心而论,我并不讨厌你,我想以前和往后也都不会。”
晏边的爱憎其实一直非常分明。
对曾经爱过的事物,他向来保有足够的尊重和温柔。
而从一开始讨厌的东西,即便到后来也很难会有新的改观。
“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谈谈,但你回来得太晚,我现在有点困了,只能往简单了和你说。”
温继舒眼神颤了颤,他听到晏边说:
“下次回来得早一点吧。”
温继舒闭眼,压下眼眶里的灼热。
“我下次一定早点回来。”
“嗯。”晏边困得发晕,眼睛不再睁开。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温继舒本以为晏边这个晚上再也不会出声。
可这个人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突然记起了自己忘说的某句话。
他好像说的是——
“温继舒,没有人会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这句话之于你,或许也同样之于我吧。
晏边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对温继舒到底是什么感情。
正如同边亦安所言,温继舒在他这里是不一样的。
喜欢吗?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吧。
可是……
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温继舒在夜色中愣了很久,最终在钟摆的嘀嗒声中回神。
薄唇覆在对方的额头上,虔诚地落下一个吻。
晚安,做个好梦。
啊啊啊啊赶上了!
为这两个人点一首《想自由》
阿边和小舒都沾点回避,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只能等下一次。
阿边别睡了!快起来啊!
边:“……”别吵。
下一章易感期君出手,谢谢小天使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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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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