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会议室外的长长走廊上，段成又遇到了专门等他的邵正雄，段成不禁心里纳闷，怎么一个接一个地来，难缠。
邵正雄点头哈腰笑嘻嘻地说：“段组长，之前我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是着急，关心则乱嘛，我应该绝对信任你们的，还请段组长海涵，不要跟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研究取得进展是每个项目组成员共同努力的结果，你不必单单来感谢我。”段成冷冷地说。
“是是，那接下来工作，还请段组长多多指点，我一定不会辜负集团和您对我的栽培......”邵正雄仍然热情不减地不断表决心、套近乎。
段成觉得眼前的人虚伪至极，他实在是给不出什么好脸色来，一脸菜色地隐忍着：“今后一起努力吧。”
“欸，好嘞，有您这句话我龙马精神，您今后有什么我帮得上的，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了，下次我带我老婆来道谢，还没谢谢您这个天大的恩人呐！”邵正雄的脸都快笑开了花。
“不必了，她最近状况怎么样？”段成问。
“她啊，好得不得了，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温柔贤惠，不像以前经常发病的时候，动不动就撒泼打滚。我和我老婆真的特别感谢你们的再造之恩......”邵正雄又发表了八百字的感谢宣言。
段成："......"他不得不快刀斩乱麻，立马终结这场对话，不然他有窒息的风险。眩晕之中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把人打发走了，几分钟之后才缓过一口气来。
火山开采现场，高浓度的白烟弥漫，身穿耐高温纳米材料防护服的采集人员在搭建好的天梯上有序作业。火山内壁陡峭，只有活火山内才有形成黑曜晶石的条件，火山底部岩浆滚滚。
“各位观众朋友现在可以看到啊，现在共有二十五名作业人员现在正乘坐在由机械臂撑起的台子上，精准挖取结在火山壁上大小不一的黑曜晶石。作业条件特别艰苦。”
邵正雄按动遥控器，高清摄像头自动飞起来，旋转切换视角。他所在的位置是搭建在火山口平地的工程指挥中心，火山口四周围满了机械车，稳稳地支撑伸展出去的机械臂。
“底下是高达一千摄氏度的岩浆啊，启鸣科技这次投入了心血，高端科技争先亮相。不仅有耐高温工程车，作业人员身上的装备也是科技与狠活，不然稍有不慎掉下去，将是多大的折损啊。可以看出启鸣科技对意识移植项目的重视，让我们一起祝福开采顺利，早日将科研成果普及大众。”
在这一番煽动性发言后，直播间收获了一大片叫好声、一大批点赞和打赏，邵正雄高兴得嘴角要忍不住翘到天上去。
此次的直播设备采用全息投影，比他平时的直播视野开阔得多。邵正雄身穿与作业人员一样的白色特制防护服，他的全身影像与周围的环境全都收入一面巨大的蓝色全息投影中，它的传播介质几乎覆盖了所有的传播途径。
“你们看这位白衣大使手上拿的爪勾，它能自动识别合格晶石，及时发出警报。只要轻轻触碰它就能自动挖取，像捧一颗珍珠一样轻柔地安置在他们的背篓里，背篓也是强度极大的哦，掉到岩浆里也不会造成损耗。”镜头集中往一个作业人员身上切，邵正雄细致地讲解他的动作。
此时直播间弹幕飘过一句“意识编辑剥夺完整人生，应该坚决抵制。”
眼尖的网友纷纷发表讨论意见。“意识移植和编辑不就是一回事，意识改造后的人还是原来的人吗？”
“每个人的意识都能移植，万一移植的时候被人调包咋办。”
“回上一楼仁兄：所以要严加管理，杜绝非法操作。现在已经治愈的五十例精神疾病患者，也算是大功一件，值得称赞。”
“听说还有意识优化项目呢，怎么个优化法。”
“哎，你还真别说，不是有一例脑瘫治愈者吗，我有他妈妈的朋友圈，那小孩现在真的活蹦乱跳，惹人喜爱。”
邵正雄神采飞扬地进行他的讲解，根本就没注意到弹幕刷得飞快，讨论的早就不是开采这回事了。
由于启鸣科技高调宣传，集团总部策划的意识优化和意识治愈开放名额炙手可热，尽管价格奇高仍是一席难求。
邵正雄的妻子戚珍珍成为意识移植项目的形象代言人，意识研究项目部大楼内立着数张她的立牌、海报，她身穿一袭白色长裙，露出温婉得体的微笑。
项目部前来咨询的人群挤满了前台。“不好意识，预约已满，您可以先填报信息，后期有资源再与您联系。”客服小姐每次的回答都大同小异。
群众中总有人会散发不满的情绪：“哼，什么破科技，再好再有利也只会优先供给高层，普通人哪有资格沾边，肯定有黑幕。”
“是啊，前面一百名志愿者简直是血赚啊，现在要想做这个手术，打三辈子工攒的钱才能付得起，而且还不一定排得上号呢。”另一名中年大叔随声附和。
集团宣传部没有把目光局限于直播，还组织了各种表演式活动，譬如组织已治愈的50名志愿者分散前往各大医院的精神科进行慰问关怀。
大多数人在镜头前肢体僵硬，神情尴尬，对比之下才八岁的方庭鹤才显出小孩的真性情。
他手捧一束向日葵，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诊室中一个缩在治疗椅旁的小男孩，由于是同龄人，天生有种亲近感，他跳着走过去，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要鲜花吗，送你一束向日葵好不好，向日葵永远都向着太阳生长，我很喜欢，希望你也喜欢。”他用一只手拉住了小男孩的手，对着小男孩的杏仁形眼睛露出笑意。
“谢谢。”小男孩腼腆地收下花，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金黄的橘子递给他，“我没什么好送你的，橘子给你，也很好吃的。”
方庭鹤立马接过橘子，想多说几句话，但小男孩看到摄像老师要过来了有点躲闪，他挡住镜头，匆忙问：“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下次见到我会记得你，我们可以当好朋友。”
“我叫夏冬生。”少年用清脆悦耳的声音轻声回答。
“哇，我有一个恩人叫夏星和，真有缘分，我喜欢姓夏的好朋友，我叫方庭鹤，交换了名字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啦！”
夏冬生闻言眼神闪烁，似有不尽之意。马上要转换场地了，夏冬生久久望着方庭鹤离去的方向，心想：一定会再见的。
段成对集团的商业化模式感到厌倦，他打算把最后的五十个志愿者治好就卸任，之后集团爱干什么就干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了。
开采队送来了足量的黑曜晶石，能源开采告一段落，加上出现在大众视野的志愿者也不止戚珍珍一个，邵正雄的直播流量遭到跳崖式下跌。
段成再次听到邵正雄的消息时，是两个引起轩然大波的视频。
“你们在密谋什么，我都听到了，赶紧停手吧，没有好结果的。”一处公寓内戚珍珍直直站着质问翘着二郎腿吸烟的邵正雄。
可邵正雄一下就把烟摔在地上，然后抄起了饭桌上的水果刀，把戚珍珍一推，她猛地倒地。
邵正雄欺身过来，把尖刀刺入了戚珍珍的胸膛，她脸上露出绝望痛苦的神情，挣扎着说：“为......呃......为什么。”
邵正雄一脸狠戾，冷酷地说道：“因为你傻啊，我把你送到研究所是因为你是个累赘，吃我的喝我的，老子凭什么养着你，你自认为自己的存在有什么价值吗，啊？没想到研究所把你治好了，竟然忘记了之前我一不高兴了就打你，虐待你，直到今天你是不是还以为我是个体贴温柔的好丈夫呢，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戚珍珍只觉得无比恶心变态，只能趴在地上无力的呻吟，她伸出一只手试图拉住邵正雄的裤脚，手上的血迹从五根手指拉成丝般滴落下来。邵正雄见状踩住了那只手，用力往下碾压，戚珍珍痛得背弓起来，薄薄的衬衫勾勒出她痛苦打颤的蝴蝶骨。
邵正雄欣赏她的痛苦，她越痛苦自己越是兴奋。他最喜欢拿刀捅人，戚珍珍手臂、大腿、腹部、胸膛，全是一条条半指长的刀疤。
“臭婆娘，别以为我会同情你。你还在当形象大使的时候，我配合你演一出相敬如宾的好戏，直播的流量才好啊，那段日子我假装宠宠你，你别真的入戏了吧。对了，反正你也不记得之前的事，意识移植还挺神奇，把你打坏一次就可以再修复一次，把痛苦的记忆阉割，到时候你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很好，哈哈哈。”
“现在你没用了，我拿你去换取天大的好处，才算是物有所值啊，你有什么不满的呢。”
邵正雄冷眼看着她流出了一滩血，邵正雄估摸着快流到身体极限了，意兴阑珊地要扒开她的衬衫进行处理，视频到这就结束了。
接下来一条视频是戚珍珍本人的爆料，她脸色苍白，双眼满是属于受害者的怨恨，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可以看见脖颈处露出往背部缠绕而过的厚厚绷带。
“邵正雄利用我进行直播博取关注和流量，直播做不下去后他才露出本来的面目。他不仅对我施暴，还想拿我的身体数据做交易，有一个黑暗势力想复制我的意识拿去改造，再植入给牢狱里的死刑犯，将他们变成唯命是从的雇佣军、杀手，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上次邵正雄把我带过去交易，他们给我打了麻醉后我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不经意听到了这些事。后来我清醒的时候我质问邵正雄，他就迫不及待要杀人灭口。”
她说的正是上个视频事发的原因，视频中她极度隐忍才没失去控制，忍住了想叫喊求救和逃离的强烈意愿。受害者的形象深入人心。
殊不知当时录完视频后，她竟笑起来，道：“终于可以报仇了，他施加给我的暴行我一刻也没忘记。谢谢纪组长慷慨相助，选择相信我，还帮我取证，揭露邵正雄的真面目。”
纪游天淡淡地说：“没什么，只要把你的伤疤亮出来无论换谁都会相信，事关集团黑幕，我有义务要这么做，保重。”
他转身离去后，戚珍珍邪气一笑，心想：未来还有机会合作。
事情发酵，媒体大肆宣扬邵正雄的恶行，一则标题为“网红主播揭下羊皮，请将变态虐待狂正法”的文章写得动情入理，掀起舆论**。网民集体请愿判处人渣死刑，邵正雄最终以多次故意伤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意识移植被一部分人视为洪水猛兽，也有不少人认为意识移植存在黑暗交易，不仅会剥夺完整的人生，还容易滋养人性的阴暗面，不尊重人权和自由，反对的声音日嚣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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