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里的那粒白子放了回去，主动认输。
丰涉笑了笑，“若是这三界六道也如这白子黑子一样，你也会这般干脆的认输吗？”
“不知善恶，我也不清楚。”
“若是三界为白子，天道为黑子呢？”他点了点面前的棋盘，“如你所见，现在黑子将白子围剿，你也不反抗吗？”
“自然要反！”
钟灵儿突然急声道：“三界六道无数生灵，怎么样也不应该坐以待毙。”
“你要如何反？”
这一个问题把钟灵儿问住了，她盯着面前的棋盘，在黑子上来回巡梭，发现这黑子把白子完全堵死，没有一丝生路可言。
“这便是现在的三界。”丰涉突然转过头，目光落在很远的天边，“如今的三界，灵力枯竭，已经不足以支持天道的生存，所以，祂迫切的期望重启。”
钟灵儿直觉接下来自己要听到的是惊天秘密，她立刻出声打断，“外祖父，这个是我能听的吗？”
丰涉嘴角弯起，“当然，这就是专门说给你听的。”
都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但其实钟灵儿不这么认为，她觉得知道的越多，干的活儿就越多。
知道很多事情后，你的良知、责任都会让你去做更多的事。
钟灵儿挤起一抹笑，“那真是辛苦外祖父了，您继续讲吧。”
“祖神创世之后，灵力大爆发，万物都有了可以修炼的机会，渐渐的有了三界六道之分，可是实际上，三界六道占据的灵力很少，大部分灵力都汇聚到了天道身上，但祂所需的灵力极其庞大，因此，祂也会从三界窃取灵力，但近千年，灵力逐渐枯竭，三界六道的灵力越来越稀薄，已经快要不足以维持祂的生存，所以，祂想效仿古神，再开一次天地。”
“再开一次天地？”
这六个字听起来都认识，凑下一起让钟灵儿有些听不懂了。
“没错，祖神开天辟地，才有了灵力大爆发时代，祂要活下去，就必须迎来下一次的灵力大爆发。而灵力爆发的条件便是天地归于混沌，三界重启。”
重归混沌，三界重启。
钟灵儿脑海中的线突然连成了一起，她急声道：“而重归混沌的条件就是搅乱三界风云，看着万物生灵自相残杀，最后生灵涂炭。”
“没错。”丰涉点了点头，继续道，“祂故意复活魔神，就是要让三界大乱，最后坐享其成。”
难怪，祂会如此袒护一个满手血腥的人皇，祂就是要让他坐在高高的皇位上，看这人间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一个魔神，加一个残暴的人皇，只需稍稍推一把，就是三界的浩劫。
她不得不庆幸，还好钟离九思死了。
“你还未告诉我，你会这么做？”丰涉轻轻敲着面前的桌子，花白的头发下，一双鹰眼锐利的盯着她，“我在这里想了数百年，也想不通，死局，如何开生路。”
钟灵儿对上他的双眼，同样淡蓝色的眼底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她突然伸出双手，抓住棋盘的两端，一下子将棋盘掀翻了出去。
“生路，不就在这里？”
破局？
你要做这个局，我便偏不让你如愿。
想用三界做你的饵，还得看你吃不吃得下。
棋盘上的黑子白子窸窸窣窣落了一地，像是暴雨砸在石壁之上，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
丰涉如梦初醒，数百年来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断了，他看着面前的外孙女，突然张口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一滴泪自他的眼角滑落。
“你很聪明。”
他突然凑过来，额头轻轻碰上钟灵儿的额头，“外祖父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一股冰凉刺骨的灵力透过他的眉心源源不断地汇入钟灵儿的识海，与此同时，他的面容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
如果之前他是末年的青松，那现在的他，就是尽头的枯草，毫无生机。
钟灵儿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想伸手阻挡，但无济于事。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身上的灵力尽数汇聚到了自己的体内，紧接着，面前的老人身体晃了晃，摔到在地。
“外祖父！”
钟灵儿爬过去，将人扶起来，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
她后退几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面前的老者便化作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钟灵儿下意识闭上眼，下一秒，白光消失，她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躺在床上，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发现这里是沈英的房间。
而在房间外，有人在大声争吵着什么。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够了，他们不帮忙，我们千金谷就活不成了吗？在这里怪来怪去，不如将功法多练一练，明日多杀几个魔头。”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清河爷爷。
钟灵儿下了床，没找到鞋子，干脆赤着脚跑到门边，轻轻扒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往外看。
外面乌泱泱围了一群人，大部分都是谷里德高望重的长者。
沈英则坐在中间，闭着眼睛，对这些争吵仿若未闻。
这还是她得知真相后第一次看到沈英，她不由地心跳加速，心里涌出无数情绪。
她要跟沈英坦白吗？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沈英似有所感，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钟灵儿被吓得往后躲，但直觉告诉她，沈英看到了自己。
果然，沈英坐直了些，对着底下吵吵闹闹的一群人说：“太晚了，今日就商议到这，大家先回去休息，保存体力，才有机会。”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摇了摇头，走了。
沈英见人走了，也回了房间，看到床上拱起的被子，“出来吧，我知道你醒了。”
床上的身影动了动，半晌，钟灵儿从被子里钻出来，“谷主！”
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脱口而出的瞬间便有些后悔。
但看沈英的反应，她没觉得有什么奇怪，钟灵儿按下了坦白的心思，说实话，叫谷主这么多年，突然叫她改口，她还真的是不习惯。
“你竟然出来了。”
钟灵儿嘿嘿笑了两声，有些尴尬。
“身体可有不适？”
她摇了摇头，但沈英仍是拉过她的手给她把了个脉，确保她身体没受伤之后，她才轻轻松了口气。
以前的谷主也经常这样做，但钟灵儿都不以为意，以为是谷主对待弟子的用心，现在知道真相了，一股难言的别扭笼罩在她心头。
沈英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放下她的手，“既如此，那你休息片刻，明日随我们一起去杀敌。”
“魔族动手了？”钟灵儿顿时坐直了身体，“谷内可有伤亡？”
沈英眉眼犯过一丝冷色，“伤一百零三人，死七人。”
钟灵儿捏紧了拳头，“死者名单有吗？”
“没有，只找到了一些身体，目前不知道是哪些人，等明日清点人数之后应该就知道了。”
“援兵呢？”
她没记错的话，千金谷有向外部发求救信号。
沈英冷笑一声，“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罢了，听说是魔尊领兵，都被吓得不敢出门了。”
所以这是打算眼睁睁看着他们千金谷被灭了？
但帮与不帮，决定权在他们手中，她们也不能多说什么。
眼下，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抵抗魔族。
……
第二日早，钟灵儿早早起床，来到了千金谷正中央。
看着面前身穿雪白弟子服的师兄师姐们，钟灵儿陡然间想到了幻境中曾看到的未来。
她眼皮子跳了一下，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逄子茗递给她一柄剑，“师妹，待会儿跟着我们一起。”
钟灵儿认得这剑，是他的本名剑千宵。
“师兄，给我一把普通的剑就行，千宵剑还是在你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逄子茗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有强求，点了点头，“那待会儿你去领一把弟子剑，战场上风云变幻，在没有把握的时候不要轻易出手，明白吗？”
“放心吧师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上了战场，我们就不是师兄师妹，而是战友，不是吗？”
她笑着拍了拍逄子茗的肩膀，去旁边领了一把弟子剑。
握住剑柄，将剑抽出，她看着锋利的剑刃，眼里的惊艳几乎要藏不住。
“好漂亮的剑，这剑是谁做的？”
“还能是谁，唐冶师伯呗。”旁边的一位师姐回道。
竟然是唐冶师伯。
“他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水准了？”
逄子茗走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她说的这句话，解释道：“唐冶师伯本就是天下第二的铸剑师，这些剑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那他平日里怎么做出来的东西……”那么的一言难尽，搞得她以为谷主发善心，才让他在谷内讨口饭吃。
“我的手是用来铸剑的，能屈尊去为你们做那些小玩意儿就不错了，你有意见？”
一声粗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钟灵儿后背瞬间挺直，她暗叫不好，回头笑着同来人打招呼。
“唐冶师伯，好久不见。”
唐冶冷哼一声，“我不用看都知道是你这个臭丫头在说我坏话，平日里就属你喜欢拿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我做。”
“那也是因为我知道唐冶师伯厉害，一定能将图纸上的东西还原啊。”
“少说这些漂亮话，拿着。”
唐冶朝她扔了一团东西，她下意识接住，翻开一看，是一件细软的衣物。
说是衣物，钟灵儿摸着上面跟鳞片一样的纹路，以及空荡荡的袖口，又想不出来这算是哪一类衣服。
难道是什么最近兴起的衣物，她去天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跟不上大众的审美了？
“这是护身软甲，刀枪不入，你们每个人都给我好好穿着。”
他大嗓门一喊，闻声赶来了许多人，领完护身软甲好好穿上。
护身软甲只需要从头上套下去就可以了，穿戴十分简单，钟灵儿穿好后，拍了拍身上的软甲，有些稀奇，“唐冶师伯，你是怎么想到做这个东西的？”
“不是我想的，是有人送过来的。”
还有人愿意送东西到千金谷，更让她觉得惊奇了。
“是哪位来报恩的病人吗？”
唐冶摇头，“是人皇。”
钟灵儿一瞬间想到的是钟离九思，后来意识到钟离九思已经死了，现在的人皇是钟离君泽。
“人皇带了一批兵马，在魔族的眼皮子底下把东西送到了谷内，然后就带人离开了。”
这行事，有够嚣张的啊。
有人皇之气护体，就算魔族再不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进来了又出去。
放眼看去，现在能这样来去自如的也就她一个了。
“不好了，魔族开始攻打结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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