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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见前尘醅酒缘见君

宴席过后,何的历回到房间立马就躺下休息了,完全忘了自己还答应了要帮小猫儿打水的事情,她实在是很累了,一躺下翻了个身,就沉沉的睡去。

在梦中,她再次回到那一天,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已经放暑假回家了。何的历打工回来,吃了晚饭洗了澡,正准备爬上床躺着玩手机,谁知道楼梯刚刚爬到一半,眼前突然一黑,意识到自己正在往后倒,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正在心里默念着:“不甘心啊,就无声无息的死了,岂不是便宜那几个室友得保研机会!”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何的历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不熟悉的人脸,以及那晦暗的房子。何的历以为是自己摔得太大声,有人发现来救她了,结果一起身,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才发现不对劲。

害,不就是穿越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能活活,不能活就死,说不定就可以回家了。何的历还是乐观的想着,可看着眼前之人,一问才知道现在正是隋朝大业年间,大乱炖都没现在乱。

其实话总是反的,说自己坚强的往往最爱哭,说自己大方的总是斤斤计较,说自己不相信运气的会私底下偷偷买彩票。何的历说着乐观看淡,其实她真的害怕担忧,此刻的她完全就是荒野里孤生的野竹,越想越伤心,一个劲的抹眼泪,但是又不敢哭出声,怕被眼前的黄二发觉。

“公子,公子,醒醒。”

何的历模糊听到小猫儿在叫她,一睁开眼,一如当初的光景,眼角的泪轻轻滑过,干裂的脸被刺激得火辣辣的疼。

“怎么了?”何的历一把将眼泪抹干净,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小猫儿有点担忧,但是又不好多问,回答道:“现在是已是巳时,公子该起来用早饭了。”

何的历一溜烟站起来,漱口后将桌子上的稀粥吃干净,拿出李靖留下的长枪,出门练习。跟着徐世绩一起来的那些人都已经起床,忙着将他们带来的东西拿出来,该上交给瓦岗寨的上交,该留下的则留下,忙忙碌碌的,脸上都洋溢着笑。

何的历找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双手摸着那杆长枪,枪头在太阳的照耀下寒光闪闪,她先扎好马步,熟悉的将枪的三分之一处放在腰间,双手旋转将枪从腰间送出,同时同方向扭腰加快速度,然后又双手旋转将枪收回,同时腰也回到原来的位置。

如此反复练习,身子微微发热,双手也因为摩擦枪杆而泛红。何的历练得一丝不苟,只是她感觉自己练得差不多了,想着下一步该怎么练,李靖还没来得急教她,也不知道瓦岗寨里面有没有练枪?愿不愿意教教她?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待到快要出汗时,何的历才停下来,这种事情过犹不及,这时小猫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公子,徐将军找你。”

闻言,何的历立马起身跟着小猫儿过去,这位可是未来的顶头上司,现在又当上将军了,可不能怠慢了。

见着何的历步履匆匆,那书生打扮、一直在看何的历甩枪的人也转身走了。

小猫儿直接将何的历带去了演武场,那是一个方圆三百米的圆台,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此刻还有人在里面练习射箭、刀法以及举盾,跟守卫报明来意后,小猫儿就回去了,何的历被领着来到徐世绩的跟前。

“哟,这不是我们的‘少女杀手’吗?怎么样,还习惯吗?”徐世绩用方巾擦着汗,明显也是刚刚练完。

何的历此时已经没有昨晚的尴尬了,微微笑道:“还行吧,不知徐将军找我有什么事?”

徐世绩将方巾放在桌面,拿起旁边的马槊,径直朝何的历脸上刺去。

何的历本来就拿着长枪,见到马槊袭来,用力一压枪身,直接格挡开,心道:啧啧啧,这是报仇呢!

见何的历轻松挡开,徐世绩再次欺身向前,马槊横扫面门。何的历不甘示弱,双手抓着枪身挡住,随着徐世绩力气的加重,何的历屈肘,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何的历见着徐世绩嘴角上扬,薄汗附在他的额头、脸颊、鼻子,眼睛里流露着要把何的历看穿的锐利,天香狡黠。

不愧是后期的李世民都要忌惮的大臣!

何的历心里默念着,缓缓笑起来,道:“徐将军这是还记着我把你扑倒的事情?如果是,我向你道歉。”

两人默契的分开,兵器中“一寸长一寸强”的原则在此刻根本不管用,两人用的都是长兵器。徐世绩将马槊横举着,微微歪头,盯着何的历,调笑道:“是啊,记了一路呢!”说着马槊就已经靠近何的历的面门了。

何的历练枪还没多久呢,基本的招式都不会,哪里会是正当年轻的徐世绩的对手,说时迟那时快,用枪头挑开马槊,扔下枪,赶紧跑路,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徐将军,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徐世绩赶忙追上去,他可不管何的历说什么,只是也想让她也体验体验被人威胁的感觉。鉴于上次被何的历推倒,徐世绩知道她力气很大,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何的历似乎还有余力,而且跑得也太快了,根本追不上。

“你给我站住!”

“不要,除非你发誓说已经原谅我了。”何的历闻言,停下来转身看着徐世绩。

可徐世绩刚想上前,又见到何的历开始跑起来,莫名有点生气了,大声道:“何的历,我以骠骑将军的身份命令你给我站住。”

这是生气了?不至于吧。

何的历闻言立马站住,乖乖的站住,昂头挺胸,两手紧紧的贴在腿边。

北风猎猎的吹着,从耳边呼啸而过,周遭嘈杂的喊叫声混杂着汗液的味道,眼前之人的身姿挺拔,双手和耳垂都被冻得发红,散落的发丝一上一下的飘扬着。徐世绩握紧手中的马槊,不自觉的往那个背影走去,他突然有种预感,自己将来会和这个人并肩作战,直到很久很久。

“你以后每天辰时到演武场,马槊和长枪都是长兵器,我可以教你一些招式。”

何的历闻言,转过身道:“是。”

“你这又是什么,转身就转身,还非得踏步?”

“报告,这是一种仪式,表达对将军您的尊敬。”

“行了,回去休息吧。”

“将军,那之前拿枪头威胁你的事情算是翻篇了吧?”

徐世绩闻言,又扬起笑,不怀好意的看着何的历,道:“看你以后表现吧。”

何的历看着徐世绩离开的背影,感觉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她转身回去捡起长枪,这时又听到徐世绩大声说道:“无论什么时候,都别丢了你的武器。”她正想回答他,回头发现这是跟那些士兵说的话,微微一笑,小声说了声好。

回到西寨,吃完饭后就跟黄二他们一起坐着聊天,实在是无聊得紧要,何的历先是打听了一下瓦岗寨有哪些文职人员,以及从何处可以借书来看。不出意料,得到了除黄二以外的所有人的嘲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呢,那些书生是不会搭理我们这些人的。”

何的历也是理解他们这种想法的,书籍只有那些有条件的人才可以读,我们这些跟着上瓦岗寨的能识字就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其实我还是识字的,再说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想读书总是没错的吧。”

众人登时哑口,有一人道:“听说寨主身边有个谋士,学富五车,他那里应该有书,只是他愿不愿意借给你就另外说了。”

何的历闻言,追问道:“那谋士叫什么呀?我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那人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寨里面经常要轮守,看你有没有运气轮值到那位谋士那里了。”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何的历心里计量着,眼睛骨碌一转,问道:“那你知道那谋士住在哪里吗?”

黄二听到这句话,眼角不知道为什么抽了抽,总感觉有人要干坏事,对何的历道:“你要直接去偷啊?”

何的历都来不及捂住黄二的嘴,赶紧摆摆手掩饰,道:“什么偷啊?我那是打听清楚,将来轮值的时候或许可以跟别人调换。”

那人似是微微松了口气,道:“那谋士应该是住在离寨主近的地方,还有其他一些读书人则住东寨。”

何的历道了声谢,又兴致缺缺,起身回到房间,正看见小猫儿在缝衣服,倒头睡了个午觉。

下午何的历起来,准备考察一下瓦岗寨的地理位置,出门开始闲逛,只是天暗暗的,貌似又要下雪了,但何的历不在乎。西寨是整个瓦岗寨的最高处,继续往西走,那边有一座小山峰,何的历慢悠悠的爬上去,也没费什么劲。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美丽风景,而是一个小亭子,外面围着纱帐,里面好像有人。何的历大着胆子上前,轻轻撩开纱帐,一阵茶香扑面而来,纱帐底下用来固定的竹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何的历看着眼前之人,面容沉静,眼波如水,正微微抬头看着自己。

“抱歉啊,不知道有人。”何的历站了进去,说谎眼睛都不带眨的。无他,为了找魏征,现在她对书生打扮的人都格外留心。

“无事。”那男子说完就低着头继续看书,显而易见,虽然嘴上说着无事,但是已经将“你快滚”表达得很清楚了。见突然闯入之人还没有走,那男子微微皱眉,却还是非常有礼貌的问道:“你有事?”

“无事,只是觉得你这台上烹的是茶,有点可惜。”何的历笑道。

那男子闻言果然放下书,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道:“不知何处可惜?”

何的历故意咳了咳,清清嗓子,慢悠悠地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那男子闻言,脸上虽然不显,可眼里都是震惊,大概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了,赶忙另倒一杯茶,笑道:“是有点可惜,不过不知道小兄弟肯不肯赏脸留下喝一杯旧茶?”

何的历闻言,欣然坐下,道:“荣幸之至,其实前面两句是说可惜的,后面两句是直接问你的,我有点口渴了。”

“哈哈哈,有趣,人有趣,诗更有趣,还不知道小兄弟姓名?”那男子笑得和煦,嘴角的梨涡浅浅的,没有了刚刚那种生人勿近的淡漠。

“何的历,你呢?”

“何的历,真是好名字啊,在下魏征。”

“噗——”何的历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来不及擦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之人,手有点微微发抖,再一次问道:“你叫什么?”

魏征有点疑惑,道:“魏征,怎么了吗?”

简直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何的历赶紧用手擦了擦嘴,道:“无事,你这名字也很好听。”

魏征想不到自己的名字好听在哪里,笑道:“‘渠荷的历,园莽抽条’,而你恰好又姓何,实在妙极。”

何的历闻言,尴尬的笑了笑,对于读过《千字文》并且还记得内容的人来说,她这名字当然是极好极好的,可《千字文》又不是《静夜思》,没有那么为大众所知,她也懒得跟别人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显得自己太装。可事情总有但是,那个“但是”就是《春天在哪里》,里面有一段哼唱是这样的:“嘀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嘀哩嘀,嘀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嘀哩嘀。”从此,别人叫她都是有声有调的。

何的历正回忆着尴尬往事,却不知魏征正在悄悄打量着她,其实他们今天早上的时候就见过了,魏征有事去西寨,恰好见到她在耍枪,站着看了一会。他现在有点好奇,这人究竟什么来历,如此年轻,诗才确是万中无一的,刚刚那一首,足以流传千古了。忍不住问道:“的历兄是什么时候来的瓦岗?”

何的历回神,道:“哦,昨天来的,跟着徐世绩徐将军来的。”

魏征又给何的历倒了一杯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未曾见过你。你有如此诗才,是做文书的?”

何的历完全不知道眼前之人早已经见过自己,道:“不是,我算是小兵吧,练枪的。”

魏征拿着茶杯,指节分明的手分外好看,笑道:“可惜了,想来你原本也是读过书的,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来我这边做文职?”

何的历闻言,简直不要太高兴,感谢白居易先生啊,一首诗就让魏征过来挖墙脚了,心里虽然激动,但面上还是不显,何的历想了想,之前先后答应了李靖和徐世绩,再去干文书工作,自己恐怕要挨打,婉言道:“还是不了,之前答应过别人要好好练枪的,不过以后要是能去你那里借书看看也不错。”

魏征闻言,也没有感到惋惜,笑道:“荣幸之至。”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瓦岗寨的事情,没一会儿就一起回去了。

之后的日子何的历过得很充实,早上先去找徐世绩打架,下午就去找魏征借书聊天,增进感情。晚上实在没什么娱乐活动,油灯又不是每天都能点的,何的历只能早早睡觉。时间就这么慢悠悠的过去了。

大业十一年春三月,辛丑,汴水冽冽,日光融融,草木始见芊蔚,小舟泛于沧浪之上,银光闪耀如游鱼,水波荡漾似仙袂。大吉,宜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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