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枫黝黑的瞳孔倒映出元夷之的认真的表情，他移开目光。
窗外景色随着列车的移动，被抹成颜色模糊的油画。
“桃花源。”穆枫这样说。
元夷之愣了一秒，然后轻声笑了。
“怎么，好笑吗？”穆枫反问，语气里没有生气，甚至因为元夷之在笑，他嘴角也不自觉上翘。
“是开心，”元夷之说，“没想到听到这个答案，你平时就这么跟人说话吗。”
穆枫摇头：“很少人会听懂这些词，我感觉你能听得懂。”
“为什么？”
“你很像我沉迷于过去灿烂文化的弟弟，他就经常像你这样，沉思。”
“哈哈哈哈哈哈！”元夷之大笑，“你告诉我你弟弟几岁？”
“十五岁，”穆枫赧然，“你别生气，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元夷之依旧维持着笑脸，说：“我不生气，我喜欢你。”
穆枫表情僵住。
“怎么？太过了吗，”元夷之收敛了笑，“我以为你坦荡到能接受我的心情。”
穆枫想起五岁的侄子的表白，欣然微笑。
“当然，我也是喜欢你的。”
车里其余四人从他们开始对话起，就偷偷在听了。
听完之后，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佩服：他们队长几句话就把新人给收服了。
下了列车，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地带，人的密度明显多了起来，周边餐饮娱乐的店铺生意火旺。
几人又走了五分钟的路，到了候小小定的自助餐厅，要满足他们所有人的口味只有自助。
齐湘先一步到，在桌位边向他们招手。
“这里！”
正是饭点时候，餐厅人不少。五颜六色的年轻人居多。
一身浅色工整西装的元夷之在里面尤为显眼。
他解开袖口、衣领的扣子，令自己看起来随意一些。仍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这位就是我们的新同事了？”齐湘微笑着问，并伸出手去。
“你好，我叫元夷之。”元夷之回握。
“这是我们的后备组长，湘姐。”穆枫介绍道，又说，“大家各自去拿餐品，这次是团建也是我们新队友的迎新会啊，放开了吃，湘姐说了没问题的。”
“哈哈去吧去吧，一个二个跟饿虎下山似的。”齐湘拍拍身边按捺不住的鲍晴。
穆枫端着盘子回到座位，看到元夷之已经拿好了。
“你平时吃这么少吗？吃不惯？”
元夷之起身把邻座让给穆枫，穆枫便坐在了旁边。相对于穆枫餐盘里的食物，元夷之拿的吃食确实算少。
但差不多是正常成年男人的食量。
“我……”元夷之想解释，这时鲍晴回来了，端了两大盘，是三个元夷之。
“我等一下再去拿。”元夷之不想解释了。
他这个闲人怎么能和这群刚做了特大体力消耗的人相比。
护卫队成员相继回到座位，穆枫先没说话，等他们如狼似虎吃过一轮后，再提起正事。
“大家擦擦嘴啊，我给新同事简单介绍一下护卫队的成员。”
“鲍晴，先锋一号，擅长突击，爆发力极强。”
“鸭先知，信息员，负责侦查和联络，是我们护卫队的档案库。”
“候小小，自由人，担负队内医护及补给，兼掩护和配合。”
“汪文蒙，是我们可靠的后排支援。”
“齐湘，后备组，湘姐是我们这儿资历最高的，我们护卫队所有的后援支持工作都得靠她，与其他部门的联络也是，经常和你之前的研究院打交道……”
“研究院？”齐湘在元夷之脸上看了看，问，“你说你叫什么。”
“元夷之，”元夷之低眉，“以前在研究院工作，基因组。”
齐湘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她拿起餐具，说：“挺不错的部门。”
“但是我一直都很向往护卫队，能来这里我很开心。”
“哈哈哈，兄弟!我也是！”汪文蒙找到知音般，兴奋地说，“拿到任职通知的时候，我激动地睡不着觉。”
年轻人很快就熟络起来了，穆枫倒没有担心过这个，元夷之瞧着性格不坏。
齐湘拿着叉子在餐盘里戳了又戳，几次看向穆枫，刚好元夷之现在去拿食物去了。
“湘姐，怎么欲言又止的，餐费不够了吗？”穆枫早注意到她有话要说。
“我在研究院听说过元夷之，”齐湘面带不安，似乎在斟酌着措辞，“他人……”
“既然是听说的，就不用传了，”穆枫打断她，“新人刚来，无论他以前人是什么样，现在怎么样得用我们自己的眼睛去看，湘姐你别担心，有什么事我会处理好的。”
齐湘微微叹气，不再说什么，只是眉头依旧皱着。
元夷之回到座位上，往桌上放了一盘蔬菜沙拉。
眼光扫了一圈，问：“大家都吃好了吗？”
“没！”鲍晴咻一下冲出去，“我还要吃肉！”
氛围明显与之前不同，元夷之垂眼搅拌着那盘沙拉，抬头假装什么都没察觉，问：“拿多了，有谁要分担点？”
旁边推过来一盘子，是穆枫。
元夷之弯着眼，给他分了一半。
“那……我也来点？”汪文蒙把自己的盘子递过去，“应该要多吃蔬菜。”
“噗，啥时候见你吃蔬菜了？”侯小小继续动着刚停下的筷子，只对盘里的肉下手，刚齐湘没说完的话他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元夷之也给他分了点。
汪文蒙傻乎乎笑：“蔬菜好，专家说吃了长寿。”
“现在人均寿命130，我还怕自己觉得活太长了，”鸭先知从盘子里抬起脸来，说，“原来的人活100就不得了了。”
“人类身体不再为性成熟、□□繁殖提供服务了，寿命当然有所增长，这也算自然选择的结果。”元夷之说。
几人的脸都从盘子里抬起来，看向元夷之。
元夷之继续道：“生命本身只是基因的暂时载体，当没有发生有效传递，‘暂时’停留的时间便更长一些。”
几人认真思索这番话，齐湘脸色难看，压着声音说：“你现在已经不是研究员了，不要说一些多余的话。”
元夷之侧头，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说：“我只是单纯地解释为什么人活得久了。”
“最好是这样，”齐湘放下叉子，严肃地说，“护卫队的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玩不过你的弯弯绕绕。”
四肢发达的几人：“啊？”
元夷之忍俊不禁：“哈哈哈哈，一点弯，没有绕很多。”
“？”
齐湘看到护卫队里大家一个比一个清澈的眼神，只得望天。随便吧，反正武力值强，总不会被欺负。
吃好喝足后，三三两两都准备回去休息，护卫队就算是钢做的，身体也开始乏累了。
“小元，你住哪里？”穆枫送走其他人后，就剩元夷之，看样子他还在愣神。
亲切的一声小元唤醒了元夷之，他看着面前男人的面孔，真瞧不出有什么心思，满脸就纯粹地关心下属，像队长一样。
“队长。”
“嗯？”穆枫，“怎么了？”
“哈哈，没事。”元夷之摇头。
差点就想依赖他了。
“队长，我好像没地方去。”
“你家在哪里？”穆枫问。
元夷之只说：“我之前住研究员宿舍的。”
穆枫沉思，半响说道：“今天你先跟我走，等明天让湘姐办个宿舍，这个是我的问题，因为没人提宿舍的事，就默认下班后各自回家了。”
“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不会啊，去酒店给你开个房间。”
“……”元夷之说，“那多谢队长陪我去开房。”
穆枫低头查询附近的酒店，他知道元夷之可能想跟他回他家，但不可能，一是不方便，二是这个意图有点奇怪。
“很近，300m，我们走着去吧。”
元夷之顺从地点头跟着走。
“你行李呢？”穆枫突然问。
“办公室。”元夷之回答，“明天我再去办公室换衣服，我今天看见办公室还有还有澡堂呢。”
“对，出任务回来大多时候都脏兮兮的，今天你也见到了。”
“这次任务你们花了两天，会很凶险吗？”
“B级，一般我们有ABCD级，对应不同的目标级别，但不是低级别的就不危险，时刻都得提高警惕，”穆枫侧头看了元夷之一眼，说，“之后会估量你的体能素质，再决定你可不可以出任务。”
“嗯，队长，”元夷之左移了一小步，与穆枫就差挨着肩膀了，“听说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乌苏里棕熊？”
“是的，《动物放生准则》你在培训的时候应该也看过了，如果动物投放进大自然中，出现不可控的变异或超出寻常的行为，会根据动物状态做相应的处理，回收，或消灭。”
“对，我看过了，”元夷之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新纪元的世界不需要太多的灯，某种时刻很像旧时代的森林，高大的是树，渺小的是人。
“到了。”穆枫停住脚步，酒店就在眼前。
元夷之收回眼神，望着穆枫的眼睛，问道：“穆枫，如果‘人’变异了，或有超社会常规行为的动作，要怎么处理呢？”
穆枫定在原地，放在胸口那封国院的信件，在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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