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生子还是逃了。
他们分了许多分身，散在傀儡群中，既能实现对傀儡的精准控制，又能在关键时候保住本体。
陈生息杀了不知道多少分身，最终不幸陨落。
如今了无生息地躺在担架上，医修们忙来忙去，惊叹一声后就没有精力再去看守，只有一个受伤的青年一直蹲在尸体不近不远处，双手抱着小腿，头枕在膝盖上，露出半张脸，看着尸体的方向。
陈家长老来收了尸，青年就换了个地方坐着。
这一战，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重伤了那对双生子。
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云千载抱起云千念，将担架还给来支援的医修们，一步一步往外走。
识海幻境逐渐化作一片片光影，仿佛当初火上飞起的灰烬，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向四周散去，最后归于黑暗。
“这就是他的心魔根源，”
飒月说着，这样惨烈的场景她亲眼见过无数次，已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声音只低了些，却依旧平稳，
“所以他想复活云千念。可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他一直强求，便生了心魔。”
折枝点了点头。
“他的心结的根源就是这样，而你的心结——”飒月手一挥。
折枝只感觉脑袋一轻，再抬眼，只见天地间满是澄澈亮色。
她站在房间里，顶上是云千载特意寻的透明灵石，做了整整一面，覆盖整个穹顶，方便她在房内也能看见天上璀璨的星星，此刻淡淡的月色撒下，形成些光柱，落在屋内，仿佛最悠远的梦境。
云千载站在折枝身前，温温柔柔地笑着：“听说你最近为符阵融合的术法苦恼，便来看看你，现在看到了，我也就先回去写卷宗了。
“明天再见。”
折枝想起这是自己到神殿的第二年，正学到复杂的融合术法。
想到那弯弯绕绕的方法，折枝只觉头痛，一下子皱起来脸，不愿多提，只点头：
“好，明天再说。”
今天再多学一句融合术法她都要吐了！
折枝把云千载送到门口，拉过门：“明天再学吧，哥。”
说着，折枝低着头合上门，云千载突然回头，一手刀劈向折枝脖颈！
折枝猝不及防，连灵力都没来得及调动，眼看着云千载的手就要碰到折枝，屋内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琴君，你在做什么？”
折枝回头，飒月从阴影中走出，莹白光柱从顶上撒下，她神情冰冷，盯着云千载。
下一刻，四周一切都静止了，连光线中浮浮沉沉的粉尘都停滞在了空中。
云千载也一直停在门外。
折枝想起来，她不是十六岁的折枝了，她已经死过一次又复活，又遇到了飒月，飒月说要解决她的心魔，遂把她拉回了一切的开端。
飒月冷着脸走到折枝的身旁：“实在没想到，你当初这么简单就栽了。”
语气听不出起伏。
折枝正要说什么，耳边又传来云千载温润的声音：
“听说你最近为符阵融合的术法苦恼，便来看看你，现在看到了，我也就先回去写卷宗了。
“明天再见。”
飒月早已不知所踪，折枝的眼前只有云千载。
她看见自己一脸不愿回忆的神情，把云千载送出门：
“明天再说吧，哥。”
折枝低头，关门。
云千载举起手。
“琴君。”
关键时刻，飒月再次出现。
云千载停了手。
折枝回头，又听见云千载的声音：
“听说你最近为符阵融合的术法苦恼，便来看看你，现在看到了，我也就先回去写卷宗了。
“明天再见。”
折枝将人送出门，低头关门。
云千载举起手。
……
这一切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不断重复、重复、重复——唯一的区别是，每次到关键时刻，飒月都会出现，然后云千载停手，然后再次重复。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飒月的眼神越来越失望，恍惚间，折枝仿佛看到了师父，那是一个隐在黑暗中的影子，不知道是谁的。
失望的眼神与影子重叠，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填在折枝胸口，填充整个胸腔，酸酸胀胀，仿佛要夺眶而出，却始终卡在心口不上不下，反复碾压。
又一次循环。
折枝将云千载送出门，低头关门。
云千载举起手，手刀狠狠往下一劈！
折枝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云千载一愣。
折枝抬起头，看向他，偏灰的墨瞳现在澄明月色下，却更显幽深：
“师兄，你做什么？”
云千载的手并没有折枝想象中那么有力。
她常年练剑的手一样宽大，炼体术她亦未有一日懈怠，力量上从不输于任何人。此刻将云千载的手腕牢牢抓住，云千载便丝毫不能动弹。
折枝心念一动，灵力通过手掌猛地灌入云千载体内，血肉撕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听得人牙根发酸。
他人灵力入体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云千载面露痛色，抵抗了起来。
折枝却死死盯着他痛苦扭曲的脸。
云千载其实，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折枝有些迟钝地想着，随后手上用力，灵力悉数灌充在他手臂，狠狠一炸！
筋脉断裂的奇异声响响彻折枝耳畔，随着她一松手，云千载的手臂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对，云千载在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她有着天下第一的修为，无人能比的剑道造诣——而云千载，根本不堪一击。
折枝忽然明朗起来。
她有什么可怕的呢？
没有人打得过她，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云千载都没有和她正面硬刚的实力。
她自有一剑，可破万千魑魅。
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该害怕的应该是云千载才对。
折枝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豁然开朗，只觉天地都澄澈，日月都明晰，大道开阔，再无人能挡她的路。
“飒月，谢谢你。”折枝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飒月终于现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却略微上扬，显出几分喜悦：
“既然你不怕了，我们可以出去处置云千载了。”
云千念的牺牲，大家都很悲痛。
但这不是云千载残害他人性命的理由。
他和沉昭，残害上时代仙门百家，任由天劫爆发，操纵血雾迫害怪圈百姓，实在该杀！
折枝与飒月心念一动，便离开了云千载的识海。
神识归位那一刻，折枝手掌一握，一把剑凝在掌心，她略一用力，凌空飞向远处瘫坐在地的云千载。
剑光凝在剑尖，可破千军万马的剑意附在血红的剑上，发出莹莹微光，与折枝共鸣。
电光火石间，折枝的剑抵上云千载眉心。
下一刻，他却消失了。
“怎么回事？”折枝神识一放，遍布全城，却没找到一点云千载的踪迹。
飒月飞身至折枝身旁，神色凝重：“可能是什么法宝。”
折枝想起自己曾给云千载那根凝聚了她所有灵力的脊骨，狠狠咬牙：
“可恶，一开始应该先搜身的！”
“无妨，”飒月拂袖转身，“他这样的人永远会给自己留退路，不是那么好杀的。”
折枝点头：“现在没事了，我们去把百姓放出来。”
折枝匆匆赶到参夜和引日待着的地方，参夜已经醒了，盘腿运转功法恢复着力气，引日垂着头守在一旁，看起来十分紧绷。
看见折枝，引日立刻起身走过来，却被折枝设下的屏障挡住。
折枝轻轻一挥手，屏障被解除。
参夜清醒过来，大步绕过引日走到折枝身旁：
“你怎么样？刚刚打斗的动静很大，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折枝摇头，扬起一个笑，“基本是飒月在和云千载打，等我最后动手的时候，云千载就逃了。”
“你……”
参夜是知道折枝自从被云千载囚禁逼到自尽后，就对他有了心理阴影。
以为她向来无所不能的剑，终究会被云千载打败，是以一直有些逃避有关云千载的话题。
可现在……
“我没事了，”
折枝轻松笑着，
“飒月带我重现了那天的场景，我还手后，发现云千载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我可是剑道第一！怎么会败在他手上！”
参夜松了一口气，真心实意地笑出来：“这才对，你可是我们全族最优秀的人，云千载不过一个小人，利用你的信任才钻了空子，真正对上，他根本没有胜算！”
折枝点头。
现在细想，云千载方才对付她的时候选择先利用幻境迷惑她的神智，而不敢正面出现在她面前，正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胜算能赢过她。
折枝心情明朗，眉眼都舒展开，忽然看见一直站在参夜后面眼眶发红的引日。
“那不是毒药，你放心。”折枝敛了神色。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引日几步上前，抓住折枝，眼眶通红，目眦欲裂，
“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对云千载上神动死手！还有刚刚的血雾，是你引过来的吗？”
她越说越确信，眼泪开始掉，
“这里是核心城池！血雾怎么可能会过来，还有护城阵法为什么突然碎开？！是不是你——上次也是，上次我带你来这里参加比赛，然后血雾就来了这座城池！”
“之前他们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我一直在为你辩解，可是、你今天刚来，血雾随后就到了，你和你那个同伙到了神殿地牢，神殿的保护阵法就都碎了……”
引日亲眼看见血雾包裹了整座城池，被折枝轻松操纵在手中，血雾中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可血雾被折枝控制着散去后，她亲眼看见折枝和另外一个人对云千载上神下杀手！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神明啊！
折枝皱眉，想开口，然而引日话密得她根本插不进嘴。
参夜想把她拉开，折枝眼神制止了。
“我那么信任你，云千载上神和沉昭上神一样，为保护苍生做了那么多，就算有些事……何至于制服了他之后又下杀手！城内的百姓又何其无辜！你们为什么！”
引日的声音哽咽起来，
“我那么相信你……早知道，我还不如留在地牢……”
折枝剑指一并，飞速点了她几个穴道，平复下她激动的情绪。
引日气得浑身发抖，倒下去，又被折枝捞起来，她通红着眼瞪着折枝。
“你说啊，你说为什么——你究竟，是不是沉昭上神所说的那个邪神！”
折枝神色凝重起来，她定定看着引日：
“如果我告诉你，引来血雾的就是你的云千载上神呢？”
“我不信！”引日大声反驳。
这里引日还是隐约觉得神殿可能有些不对，但是在她的认知里云千载依旧和沉昭一样，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神明，所以她觉得折枝可以对云千载动手，但是不能下死手
再加上这里核心城池来了两次血雾，次次折枝都在，所以引日不得不怀疑她（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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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是不是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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