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冬哭了,她真的哭了,是痛哭流涕的哭,是在地上扭成蛆的哭。
“你几岁啦!”是孙晓的声音。
“还有两天二十一周岁,怎么了?”何冬没想到“孙晓”竟然还在,但她已经不想再纠结这个了,没什么能阻止她哭!何冬说着就放肆地在“孙晓”的裤腿上抹着眼泪和着鼻涕,丝毫不顾及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想象。
不知过了多久,她大概是哭累了,在孙晓的裤子面料上最后擦了一把鼻涕,终于抽噎着渐渐止住了哭。
何冬试图睁开肿得不行的眼睛,但视线模糊一片,眼睛更是刺痛到不行。她不得不将眼睛使劲眯成一条缝,来让眼睛不那么难受。这也使她的视线清晰了一些。
在何冬视线恢复清晰的一瞬间,首先印入眼帘的是被自己的眼泪鼻涕糊得不成样子的一块牛仔面料——是一条牛仔裤的裤腿,而自己还维持着抱着那条腿的姿势。
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这时她又听到头顶有个声音问,“今天是几号?”
“二十七号。”何冬下意识地回答。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是孙晓的声音。她心里欲哭无泪,心道,为什么这次孙晓不搞突然消失那套了,难道现在真的是现实吗?但现在又该怎么解释她自己手上再次消失不见的烫伤疤呢?
还不等何冬想出个所以然来,头顶孙晓似要吃人的目光直盯得她头皮发麻,无法忽视,以至于无法再继续装死。何冬硬着头皮迎上对方的视线,几乎调动了自己脸上所有的肌肉,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何冬陪笑着向对方疯狂地道歉,就差磕头如捣蒜了。见对方不为所动,仍然摆出那副死鱼脸的样子,何冬有些心累。毕竟之前的种种,已经折磨得她精神衰弱,实在无力匀出更多精力来哄一个也许只是梦中幻想的“孙晓”。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就这么瘫在飞机座位之间的过道上,对“孙晓”说着,“这里只是我的梦,你只不过是在我梦里的假象,这里一切都是假的。”
“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答应要陪我一起去埃及旅游的,你还说早就想去看金字塔了呢。”孙晓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语气很真诚。
听到这种话,何冬转过身背对着对方翻了个白眼,同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何冬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以原来的姿势躺在飞机座位间的过道上,连位置也没变。
“孙晓?”何冬试着唤对方名字。
“你终于肯说话啦。你躺地上好一会了,你还是赶紧起来吧。”是孙晓的声音在回答她。
对于“孙晓”仍然存在这种事,何冬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自己还是提不起什么情绪,没什么反应。她胡乱地说着什么自己陷入无法逃脱的梦境,要在这个梦境死掉才能摆脱这个梦境。
“那我就帮你去死吧~”对方说着就来掐她的脖子。
何冬听到对方这句话骤然一惊,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原来是对方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很快,她就因为大脑缺氧而视线模糊,这使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相对于身体的痛苦和即将到来的死亡,自己眼里对方模糊的面容更让她感到恐惧。
恐惧让何冬对这里存在的一切有了实感,也许什么都是假的,但恐惧是真的。她意识到无论自己再怎么摆烂,恐惧总会教她做人。她拼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喊着救命,希望能有人帮她,又或者是希望对方放了她。
就在何冬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对方突然放了手。等自己的视线再次清晰时,她发现“孙晓”已经恢复了她一贯热情跳脱的样子。
这次,何冬没有犹豫,赶回自己的座位坐好。她现在可以认定,这一切绝不是什么梦境!
一旦意识到这种种诡异并不是梦境带来的之后,何冬不得不放弃摆烂的想法,放弃寄希望于轻松地度过梦境回到现实的想法。否则她自己就永远都要在这里受恐惧的折磨了。
她心道,“必须要好好想想办法才行,这里不可能没有什么规律吧。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键的地方她没有想到。”
然后,何冬不由得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坐在自己旁边的人。那个“孙晓”居然还在!孙晓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认识的人,难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她正思考得入神,没想到对方似乎察觉到自己在观察她,便扭过头来对她龇牙一笑。何冬现在对这个看不了一点,对方表现得对自己越友好,自己心里越发毛。
孙晓到底是自己要寻求帮助的人,还是自己需要防备的人,何冬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终她还是决定和自己这里唯一认识的人合作,即使对方差点要了她的命。一味地躲避,要什么时候才能解决问题。
何冬抓住孙晓的胳膊一脸郑重地说,“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我们必须一起合作,逃离这里。”说是把孙晓当成合作的伙伴,但实际上只是试探她,而没指望对方有什么正面的回应,说不定还会重现刚才要掐死自己的事。即使如此,她还是要这么做,因为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法,就看能激起怎样的水花了。
岂料对方竟真的给出了何冬正面的反馈,对方竟然说,“你总算发现了吗?”
你总算发现了吗?
这话听得何冬心里直发毛,她不由得放开对方的胳膊,太瘆得慌。孙晓还说她也是被困在这里的,还说自己其实现实里是何冬的朋友。
听到这话,何冬不置可否,心道,“你要是和我一样困在这里的普通人,怎么解释刚才要掐死自己的行为?还有之前许多诡异的行为。”
对方似乎察觉到何冬的质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击碎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像我一样呢?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记忆并不连贯,总是有奇怪的错乱和断层吗?”
听到这句话,何冬再也坐不住了,她要离开这里,即使在万米高空,即使粉身碎骨也要离开这里!她不要和这个孙晓一样变成这里的NPC。
何冬疯狂地捶打着舷窗,直到力气用尽。后知后觉地,随手上钻心的剧痛传来的还有孙晓的声音。
“那你还要不要和我合作?”
合作?何冬在心中嘲笑道,两个完全在人掌控下的NPC还谈什么合作?一起向不知道的那个谁求饶吗?还是一起喊救命?还是一起跳飞机?
不知过了多久,何冬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她说道,“还是好好享受这埃及七日之行吧。”说完话这句话,等她在转过头时,身边也没有了孙晓的人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陌生人。何冬不再看向那边,转头欣赏起舷窗外的云层,不再说话。
“这是我给你的提示,拿着吧。”是孙晓的声音。何冬的眼前突然递过来一只手,上面拿着一张折好的纸条。她如获至宝。上面写着:
完成这次旅行,七天之后,如果还活着,你就会回到现实世界。
就这么简单?何冬有些疑惑,但很快喜悦的情绪就压倒了一切怀疑。她简直感到自己在云上,变得飘飘然。沮丧和不安被一扫而空。她甚至真的开始有点期待接下来的旅行了。
在何冬放下担忧之后,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鲜活了起来。飞机上所有人的面目变得清晰起来,虽然她都不认识。飞机上许多人活动的细碎声音也开始出现在耳边。许多她之前没留意到的细节也都在她面前一一呈现。
孙晓也开始出现在她的身边,还带着何冬熟悉的热情笑容,说着,“你会陪着我完成接下来的旅行的吧?”何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记得刚才给我的提示吗?”“你在说什么胡话。只要平安地度过这七天,我们就都可以回去了。”
这次,何冬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其实孙晓的话有很多漏洞,但何冬还是相信了。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是她宁愿相信。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一会跌入地狱,一会身处天堂。还没愈合的烫伤还隐隐让人觉得疼痛,但何冬认为这种感觉现在让人好极了。她甚至用手去抠那处伤口,来加强自己的痛感,以便于消解自己过度兴奋的情绪。
七天之后,无论结果是什么,这一切都会结束的。这样想着,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享受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她想着,活到七天之后应该不难吧。
何冬难得心情很好,便与身边的孙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孙晓,你什么时候会再消失?”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消失!”孙晓很惊讶的样子。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像我一样会记不得自己的一些行为吗?”何冬无所谓道。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没有逻辑和种种奇奇怪怪。她这样只是随口一问。
“这次我不会再消失的。”
对方郑重的回答让何冬有些在意。还不等她对这句话琢磨出什么意味来,就听到提示音说飞机即将达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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