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来腋下夹着点名册,推开了高三一班的教室门。
“是老夏!”讲台下有人惊喜拍掌,“欸!是老夏!”
“这学期的老班果然又是老夏!我就说吧。我赌赢了,快给钱。”
“老夏万岁!”
“老夏万岁!”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愉快的起哄声。
夏东来挺了挺啤酒肚,乐乐呵呵地走上了讲台。他朝还站在走廊门外的骆觉溪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教室。
骆觉溪紧了紧书包肩带深吸了口气,迈步跨入教室门。
教室里短暂噤了声,一众目光齐齐转向了她。
片刻的安静后,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谁啊?”
“没见过。转校生吧?”
“这么突然?之前也没听说有人要转来我们班啊。”
……
“安静一下。”夏东来把点名册放到了讲台上,两手抬起往下压了压。待讲台下的声音小了,他才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这位是我们班这学期转来的新同学,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
“还真是转校生,”讲台下有人在小声嘀咕,“好漂亮。她这一来,姜颂诗的‘校花’名号恐怕是危了。”
“英雄所见略同。”
“骆觉溪,对吧?”夏东来拿起一根粉笔一折为二,给骆觉溪递去半截:“在黑板上写一下你的名字,然后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也算跟同学们有个认识的过程。”
骆觉溪点点头,应了声好。她接过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写下了“骆觉溪”三个字。
放下粉笔转过身,正欲开口说话,瞧见有人从后窗翻进了教室里。
那人看着有些眼熟。她定睛细看,是面馆外遇到的那个少年。
上课铃早就响了,他显然是迟到了。
少年翻窗的动静不小,引得班里的同学纷纷回头看他。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在众人的目光里旁若无人地拉开了第三组最后一排的座椅,书包往桌肚里一塞,坐下后直接趴在了课桌上。
一来就睡觉?
骆觉溪惊了。
班主任夏东来像是早就习惯了,只看了他一眼,很快把注意力又转向了她。
“怎么愣住了?是不是紧张?”夏东来误以为她是在紧张,温声鼓励道:“没关系的,你放开胆子简单说两句就行。咱们就是循例走个过场。”
骆觉溪回神,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大家好,我叫‘骆觉溪’,‘恍疑天宇近,渐觉溪溜小’的‘觉溪’。刚来这里比较陌生,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你是从哪里转来的?”有人问。
“枫川。”骆觉溪道。
“枫川的哪个学校?”
“博育二中。”
“枫川的博育二中?那可是出了名的学霸聚集地。新来的,你该不会也是个学霸吧?”
“那么好的学校,怎么会转到我们这里来?”
“对啊,还是在高三这么关键的阶段。真是奇怪。你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
讲台下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转校的原因很复杂,骆觉溪并不想与人提起。
一片杂音里她脑子嗡嗡作响,攥紧了衣角,没再吭声。
“好了,别为难咱们新同学了。一看她就是个胆小的。你们这群皮猴子可别再问东问西的,回头该把人吓着了。”夏东来及时出声,缓解了她的尴尬。
他的目光往讲台底下扫了一圈,指了指第三组第三排的空位,道:“那里,姜颂诗边上正好有个空位,你就坐那去吧。”
骆觉溪点点头,在视线包围圈里不怎么自在地坐到了班主任指定的空位上。
“姜颂诗,‘歌颂’的‘颂’,‘诗歌’的‘诗’,”坐在她左手边的姜颂诗与她小声道,“今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拉开书包拉链的骆觉溪闻声看她,冲她点头一笑:“你好。”
“骆、觉、溪。”姜颂诗看着黑板,逐字念着她的名字:“你这名字真有意境,你父母一定很有文化吧?”
这话在旁人听来许是恭维的话,可入了她的耳,只觉得讽刺难堪。
她自出生就活在一滩烂泥里。她生理上的“父亲”,就连她的母亲都搞不清楚是谁。而她的母亲,自她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做着令她抬不起头的皮肉生意。
她很快收回了目光,把头埋得低低的:“随便取的。”
*
翻开新课本的书页,骆觉溪拔开笔帽,在第二页的空白处写上自己的名字。
——“高三(1)班 骆觉溪”
“骆觉溪,”班长敲了敲她的桌,“老夏让你去教务处领一下校服。”
“教务处在哪?”
“行政楼五楼,楼梯上去,左转走到底那间就是。”
“知道了,谢谢。”
行政楼的位置她知道。
她来报道的时候去过,就在这栋教学楼的后面。
下课铃声已经响了一阵了,她得抓紧时间在下一节课铃声响之前拿到新校服回教室。
骆觉溪这么琢磨着,脚下的步子不由又快了一些。
跨着大步,一步迈两级台阶地卖力往楼上爬,至三楼处,迎面遇上了晨时面馆外遇到的那个少年。
他正低着头往楼下走。
骆觉溪认出了他,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他似有所觉,步子跟着一顿,抬眸迎上了她的目光。
两人之间仅隔了数级台阶的距离。
是同班同学,出于礼貌,应该要打个招呼吧。骆觉溪这么想着,动作不怎么自然地朝他挥了挥手:“你好,我是班里新转来的……”
少年冷淡收回目光,错身越过她,走了。
被无视了。好歹第一次见的时候她也算帮过他,不道谢也就算了,现在甚至都不等她把话说完。
是个“没礼貌”。
骆觉溪在心里默默给他贴了个标签,抓紧时间继续往楼上奔。
*
新学期刚开学,课业没那么紧张。
一上午不是在忙着分发各科的课本,就是在大扫除。
忙忙碌碌了半天,骆觉溪这会儿感觉饿的都能啃下课桌了。一听到下课铃响,她立马拿出了刚领到手的饭卡。
“终于下课了。”姜颂诗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见她要走,急忙拉住了她,邀道:“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骆觉溪粲然一笑,点了点头。
同行去食堂的还有另外两个新同学,坐她们后座的许佳佳和朱晓静。
一行四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到了食堂。姜颂诗看着人缘很好,打饭窗口的长队里有男生特意给她留了空位,招呼她过去。
许佳佳和朱晓静跟着姜颂诗一起插进了队里。
排在后面的队伍里立马传出了不满声。许佳佳性子泼辣,听到有人有意见,立马骂了回去。
骆觉溪停在原地,犹豫是跟着一起过去,还是去队尾规规矩矩排队。
“骆觉溪。愣着干嘛呢?”姜颂诗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啊。”
“可是……”骆觉溪往队尾看了看,仍是有些犹豫。
“怎么还傻站着呢?”朱晓静见她还僵在原地,索性直接上手把她拉进了队里。
队里又插进了一个人,队伍后面的人怨声更重了。
她们说了什么骆觉溪没注意听,她嗅到了饭菜香,饿的脑子都空了。只两眼放光地看着周围飘来飘去打满饭菜的餐盘,满脑子都在琢磨一会儿打哪个菜。
校食堂常规配菜是一荤两素,菜品可自选,米饭任加。
骆觉溪要了个狮子头,又要了份土豆丝和香菇青菜,打了满满一碗饭。
她盛饭的时候把碗里的米饭用饭勺压了又压,垒成了一座结结实实的米山。看到盛饭的边上有装汤的桶,她又打了满满一碗紫菜蛋汤。
与她一起吃饭的三位看她打了那么一大份饭都惊了。
“你怎么盛了这么多饭?能吃得完吗?”姜颂诗道。
骆觉溪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往嘴里拨饭,很肯定地一点头:“能。”她寻思这点饭吃完说不定还不够,她还得再盛一碗。
“没看出来,你个子这么小竟然这么能吃。”许佳佳看着她面前的那一碗米山,惊讶道。
骆觉溪满嘴里都塞着饭,腮帮子鼓鼓的,顾不上回话,又在往嘴里塞狮子头了。
“别吃这么急啊,小心噎着,”朱晓静被她这狼吞虎咽的模样逗乐,“你是家里不给饭吃吗?这要不知道的,光看你这吃饭的劲儿,都该想你是不是被家里虐待了。”
“欸,说真的,你家里是不是真不给你吃饱饭啊?然后你就等着在学校可了劲地造?”许佳佳哈哈笑道。
“哈哈哈……”姜颂诗跟着笑了起来,“你们怎么总爱乱开玩笑。”
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热闹。
骆觉溪没能听出这些话的笑点在哪,哪儿至于她们笑得这么前仰后合的。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配合着她们笑。
“舟哥,你看什么呢?”近身处有人在问。
围坐桌边的几人纷纷把视线转向了她身后。方才还在放声大笑的姜颂诗迅速收敛了笑声,似在掩饰般低头挽了挽发,转瞬扬起嘴角,对她身后的那位露出个甜美娇俏的笑脸。
粥哥?
她是真饿了,听什么都像是食物名。骆觉溪诧异回头,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是那个“没礼貌”。
“没礼貌”正看着她手边堆成米山的饭碗,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他这个样子究竟只是路过看个热闹,还是特意过来嘲笑她一下。
大概率是在心里嘲她是个饭桶。
骆觉溪自动解读了“没礼貌”的心理活动,腮帮子鼓鼓的说不了话,她只能努力地嚼嚼嚼试图把嘴里的那口食顺利咽下去,用“你瞅啥”的眼神斜视着他。
但他没在看她,目光始终落在她面前的那碗米山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眼神交锋失败。这让她有种挫败感。
“我饭量小,这几块排骨就给你吃吧。”姜颂诗的声音不知何故比之前的说话声柔了好几个度,她把自己餐盘里的两块排骨拨到了她的餐盘里。
一听有肉吃,骆觉溪立马转头看她,话音含糊地道了声:“谢谢。”
再回头,身后已没了“没礼貌”的踪影。
“不觉得才一个暑假没见,林虚舟又帅出了一个新高度吗?”朱晓静道。
“他本来就长得帅。”姜颂诗托腮看着食堂出口的方向,嘴角扬起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啧啧啧……”许佳佳用筷敲了一下她的餐盘,“快别看了,都要流口水了姜颂诗。”
她们说的那个林什么粥?是刚刚那个“没礼貌”吗?
骆觉溪扒着碗里的饭,心不在焉地又往食堂出口看了几眼。
吃完午饭有一段自由活动时间,班上的同学有的三五成群地去了小卖部,有的聚在了厕所外排队等坑位。还有一些同学嫌教室里空气不好,在走廊外闲聊。
距离午休铃打响约还有三五分钟,这个时间点教室里没什么人。
饮水机放在了教室最后面一排的角落里。
午餐吃咸了,骆觉溪觉得有些渴,从书包里拿出杯子,走去饮水机边接水。
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杯水,解了渴。她一抹嘴,拧上杯盖。
转身打算回座,途经“没礼貌”的课桌前,她突然间有些好奇。那个林什么粥的,他究竟是个什么名?
她悄声往周围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她,她这才鬼鬼祟祟地朝他桌上的课本伸去手,翻开。
连着翻了好几页,都没看到他的名字。
是他没有在课本里写上名字的习惯,还是他只是忘了在这本书里写上名字?骆觉溪心里犯了嘀咕。
好奇心作祟,她抽出下面另外几本新书,快速翻了翻。
都没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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