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里静悄悄的。
偶有翻页声和轻咳声。
窸窸窣窣的碎响声很助眠,骆觉溪揉着酸胀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一转头,瞥见林虚舟正安安静静地在她身边睡着。
暖橘色的日光柔化了他的面部轮廓。
他的呼吸声很浅,白净的额头上被衣袖压出了一道粉色的印子。
骆觉溪的目光在他身上定格了数秒,悄声往边上看了看。
周围的人都在专心看书,没人注意到这一处。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合上书页,轻手轻脚地拖动座下的椅子,往林虚舟那侧小心翼翼地挪近了些。
他似有所觉,密压的眼睫陡然一颤。
她霎时止了动作,屏息凝神,一双眼紧锁在他身上。
见他没有转醒的迹象,她暗松了口气,伏身偏头,与他面对面趴在了桌上。
西斜的太阳穿过窗外的枝杈,光影交错,在他那张异常漂亮的脸上绘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光斑。
她朝他伸去手,掌心遮在了他的眼睛上方,替他挡住光。
距离很近。
他的鼻息呼在她的脸上,触感温柔。
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就能轻易心生欢喜。
骆觉溪的目光凝在了他高挺鼻梁处,嘴角渐弯起笑意。
“看够了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他这般问她。
倦懒的嗓音微哑。
骆觉溪一惊,与他目光撞上,她急忙捂他的嘴,竖指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他抓住了她捂嘴的手,攥进掌心捏了捏。很配合的没再出声,揣兜摸出手机,在键盘上戳了几下。
手机递到她面前,屏幕上只有两个字。
【饿了。】
骆觉溪了然一笑,点点头。收拾好东西,她起身朝他伸去手,比着口型道:“走了,回家吃饭。”
他看着还没完全清醒,盯着她伸来的手有片刻的出神。须臾,他牵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并肩出了书店门。
微风拂面,他的睡意似是驱散了些,
骆觉溪歪过头看他:“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
“吃面可以吗?”
“行。”林虚舟话音一顿,道:“不过,面还是我煮吧。”
“为什么你煮?难道是嫌我做的不好吃?”骆觉溪撇了撇嘴,语有不满。
“不算难吃。不过你做的面实在太淡,都这么多年了,手艺还是不如我。”林虚舟直白道。
“又嫌我煮的面淡。”骆觉溪忆起旧事,忍俊不禁:“说起这个,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吃我煮的面,也是嫌味太淡。你这古怪的家伙,嘴上嫌我煮的面太淡,却还是把面吃个精光,连口汤都没给我剩。”
“可我给你留了糖,”他眼底浮起笑意,“有来有往,不算白吃你的。”
“嘁,歪理。”骆觉溪笑道。
牵住的手被他揣进了外衣口袋。
骆觉溪手指一动,触到了一个冷硬的物件。
“这什么?”她把手从他掌心里用力抽出,摸索着抓住了他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打火机?”
“不是说好要戒烟吗?”她举高了手中的打火机,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打火机哪儿来的?”
林虚舟的目光转向了她手中的打火机,辨认道:“这好像是老杨的。”
“他的打火机怎么在你这?”骆觉溪纳闷看他。
“不知道。”林虚舟随口作答。与她怀疑的目光撞上,他略一思索,猜测道:“可能是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带进了口袋。”
“不小心?”骆觉溪微微眯眼,“意思是,你没抽烟?”
“没抽。”他这话说得很肯定。
僵持对视了数秒,林虚舟弯腰背手,唇凑到了她鼻前。
“不信的话,你闻闻。”他敛睫低眸,缓了话音道:“闻仔细了,我可受不了冤枉气。”
太近了,他的唇都快亲到她鼻尖了。
骆觉溪怔怔地看着他倏然逼近的眼眸,在他凑近时嗅到了一股清甜的柑橘香。
慢半拍记起这是在大街上,骆觉溪回神退步,往边上看了看。
有人在捂嘴窃笑,频频往这一处看。角度问题,许是以为他们在大庭广众下正亲嘴。
骆觉溪在路人的注目礼下视线飘忽,面颊升温,臊得慌。
瞥见林虚舟在徐步靠近,她急忙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做什么?信你就是了。”
“这就信了?”
“信了信了。”
林虚舟顺着她的目光跟着往边上看了看,发觉她在害羞。
他忽起了想逗她的心思,抓住了她摁肩的手,把她往怀里拽了一下:“确定不再闻闻吗?”
骆觉溪被他一拽,整个人都跌进了他的怀中。她没能挣脱,又羞又恼:“林虚舟!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他低头在她鼻尖上快速啄了一口,得逞一笑:“我就是故意的。”
骆觉溪被他这操作惊到了,倏地瞪圆了眼睛:“林虚舟!”
林虚舟抿了抿唇,试图压住快要起飞的嘴角:“怎么?”
她想斥他几句,警告他下次不许再在大街上这么亲她了,可对着他那双满溢笑容的眼睛,她实在说不出什么训斥他的话。最终只憋出一句:“你太讨厌了。”
“我讨厌吗?”
“嗯,讨厌。讨厌死了。”
*
“家里盐没了,我出去买包盐。”林虚舟解下围裙,瞧见骆觉溪蹲在柜前正出神看着手里的盒子。
他诧异走去她身后,好奇道:“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骆觉溪回头看了他一眼,捧起盒子,指了指盒中早已枯黄的草编戒指:“还记得这个吗?”
林虚舟擦净了手上的水渍,蹲到她身边。看清了盒中的物件,他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当然。”
骆觉溪佯装叹气:“谁跟你似的,求婚的戒指那么敷衍,在路边折几根草叶就完事了。”
“我那是应急,”林虚舟伸手揉乱了她的发,“你不也嫁我了吗?”
“是啊是啊,谁让我吃你这套呢。”骆觉溪嘻嘻笑道。她把装着草戒指的盒子盖上,转头往厨房方向看了看:“面煮好了?”
“没那么快。家里盐没了,我出去买包盐。”
“好,那你早去早回。”
*
窗外的落霞染红了半边天。
眼见天色就要黑下来了,说是要去买盐的林虚舟迟迟未归。
骆觉溪在窗前着急徘徊,再次拨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电话还是没能拨通。
他说出去买盐。
只是买包盐而已,他的号码怎么就成了空号呢?
她想不明白,越想越觉得头疼。
生理性疼痛令她的视野渐渐有些模糊,她想再拨一次他的号码,可怎么都看不清手机界面。
头痛欲裂,她痛苦抱头,缩坐墙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新鲜空气入肺,脑中有零碎画面一闪而过。血淋淋的记忆碎片似化成了一柄柄利刃,剜的她胸口生疼。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在往下滚落,分不太清记忆与现实之间的界限。
“咔哒——”
门口传来拧动门把的动静。
“欸?怎么摔着了?”
“小张,你快去扶一下。看看病人有没有摔伤。”
“好。”
是两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骆觉溪循声转头,隔着朦胧泪光望向来人方向。
白色光影在眼前浮动。
浓重的药水味充斥鼻间,令她心慌。
有人快步朝她奔来。
她被人小心搀起,扶到了床边。
“你怎么样?还好吗?”
“没事的,别怕。告诉我,有没有哪里特别疼?”
来人话音温柔,将她扶到床边,让她坐下。旋即半蹲在她面前,动作轻缓地撸起她的裤腿和衣袖,仔细检查她身上有没有新伤口。
她的身上有很多旧伤。都是自残所致。
在她的安抚声里,骆觉溪的意识回拢。无神的一双眼珠动了动,打量周遭莫名熟悉的环境。
眼前所见与方才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素白的床单、素白的墙,就连进门的两位身上穿的也是清一色的白。
方才进门的是两个护士。后脚跟进门的那位护士推着医用车在床尾停步,正弯腰核对床尾的身份信息。
这是一间病房。
骆觉溪慢半拍低下头,瞥见自己身上穿着的那身病号服,一下怔住。脑子嗡嗡作响,思维滞缓。
“27号床,骆觉溪。”短发护士拿起笔,在床尾的病例本上添了几笔:“血糖和血压早上的时候小陆已经测过了,数值正常。小张,这位病人不会主动吃药,你盯一下她把药吃了。我来检查一下病房里有没有藏有危险物品。”
“好的,陈姐。”扎着马尾的护士小张起身走去医用车边,从医用车上取出几个标注了床号的药盒,按量取出几颗胶囊。
“她怎么样?有摔伤吗?”陈姐问。
“膝盖上有一些擦伤,不过还好不是很严重,我一会儿给她处理一下。”小张道。
说着话的间隙,她折回了骆觉溪面前。
小张摊开掌心,给她递药,跟哄孩子般轻声细语道:“来,听话,把药吃了。”
骆觉溪盯着她掌心里的药丸,愣怔良久,伸手拿药。
见她拿了药,小张忙不迭给她倒了半杯水,试过温,她将温水塞进她的手中:“可以自己吃吗?”
骆觉溪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将药送入口中。
“真乖。”小张笑眯眯地夸了她一声,看着她就着温水将药吞下,她循例检查,极有耐心道:“张嘴,跟我学,啊——”
骆觉溪搅着衣摆迟疑片刻,张开了嘴:“啊——”
小张检查了一下她的口腔,舌下,确认她把药吞下去了,给她竖了竖大拇指:“做得很好,真棒。”
“吃了?”陈姐问。
“嗯,吃了。”小张点点头,将空杯放回床头柜上。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盒子,她好奇问了一嘴:“这什么?”
“别动!”陈姐见她把手伸向了盒子,急忙出声阻止。
原本静坐在床边的骆觉溪突然又有了反应。
她惊慌失措地把手伸向床头柜上的盒子,抱紧了盒子缩坐床角,一脸警惕地看着小张,紧张到浑身颤抖。
“这是她的宝贝,别人不能碰。你刚来,每个病人的情况不同,我之后再慢慢告诉你。”陈姐道。
“啊,怪不得了,”小张局促搓了搓胳膊,“抱歉陈姐,我下次会注意的。”
“没事,刚上手都这样。我刚来的时候也经常犯错,”陈姐走回了医用车边,“我这边好了,去下一个病房吧。”
“她膝盖上的擦伤我还没来得及处理。”小张道。
“一会儿吧,等她情绪稳定些了再过来。”
“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病房出去,将门锁好。
“这位病人长得好漂亮,像洋娃娃一样。刚刚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都要化了。”
“是啊,她是长得漂亮。我们这的护士私底下都叫她小美人。”
“这么年轻就得了这病,真是可惜。对了陈姐,她是怎么疯的?”
“听说是因为亲眼看着心上人死在了自己面前受了刺激。”
……
走廊外的话音渐远。
护士去了下一个病房。门关上,听不见声了。
骆觉溪望向门口的视线收了回来。
揭开盒盖,盒中装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熊挂件,小熊挂件边上,用塑封袋装着一枚早已枯黄干瘪的草戒指。
她们说她疯了。
她们还说,她的心上人死在了她的面前。
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吗?
骆觉溪出神看着盒中的旧物,怎么都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
须臾,她猛地醒过神来,放下盒子快步冲去了洗手间。
“呕——”
她扣喉吐出了刚吃下的那几颗药丸。手指戳破了喉咙,她吐出的药丸和着血。
这药她不能吃。
吃了,就见不到他了。
她摁下了马桶的冲水按钮,看着掺着血水的药丸打着旋被冲走,长舒了口气。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如果她疯了就能再见到他,那她宁愿一直疯着。
“喵呜——”
有一只毛色漂亮的三花猫跳上了窗,动作灵活地穿过焊紧的铁窗缝隙,隔着玻璃看着她。
骆觉溪闻声抬头,神色恍惚地望向了站在窗台上的猫。
——“要是有下辈子,你还会想做人吗?”
——“不会。”
——“有得选的话,我想做只猫。”
——“猫啊……”
——“如果你是猫的话,我猜,你应该会是一只三花猫。”
——“为什么是三花猫?”
——“听说,三花猫在猫界是大美人。”
昔日调侃的对话恍似就在耳边。
她看着它,就像是在看着他。
她想,她是真的疯了。
骆觉溪紧盯着窗外的猫,生怕不小心眨个眼它就会消失不见。她放缓了呼吸,一步步小心翼翼朝它走了过去。
“是你吗?”她泪眼婆娑地朝它伸去手,颤抖的手指触上了冰冷的玻璃窗:“你来看我了?”
窗外的猫似看懂了她的意思,伸出爪子,回应般隔窗摁住了她搭在玻璃上的手。
落日余辉在它身后折出了异样的光色。
他好像就站在她面前。
攥紧了拳头,用尽了力气,试图破开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那道窗。
*
又是一年冬。
太阳沉落地平线。
照不见光的玫瑰,在荒夜里枯萎。
不太敢说话,超小声——
下一本想写《绯色心动》,甜文(真哒)_(:з」∠)_求个收藏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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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chapter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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