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现场拉起了蓝白封锁线，邝因自然地搂过施冬游肩膀就往里头钻，旁边警务人员看见他们外露的铜制小刀，立即侧过头去当没看见。
虚都有专职人员与现实的警务部门对接，他们多是屠者的亲属，只负责清理现场、在疑似有妖鬼存在的案件出现时看守现场之类的后勤工作。
邝因一边说一边带他往房门走去：“我问了之前加的后勤人员，说是十九年来，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上面怕咱们处理不好，分了三组小队行动，每队里还给配个银刀。”
银刀，施冬游内心一跳，沈焕的脸第一时间浮现眼前。
沈焕也确实在屋内，正低头跟人说话，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我明白。”
“辛苦沈师兄跑这一趟，”此时正是黄昏，视频中的落地玻璃窗透进来昏黄色的光晖，更是给说话的姑娘增添上几分动人心魄的美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笑语盈盈，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只会让人倍加怜惜。她转头看见刚进来的两个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这就是沈师兄的师弟，难怪师兄不放心呢。”
她正是早上出现在银行的银刀少女。
“桐杏，都君座下银刀之一。”沈焕对着施冬游说了一句，桐杏则是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沈师兄可是在怪我抢了你的任务？没办法嘛，按虚都规定，这几位死者跟你同在一个学校当老师，确实是要避嫌。”
沈焕依旧没表情，施冬游却敏锐地察觉到邝因的呼吸声突然加重，像在压抑着什么。
“按照规定，你也会把所有细节都告诉他们的，对吧。”
“当然，”桐杏笑意更深，“令师原本是雷君座下，雷君与都君的关系，你还不放心吗？我来的时候，都君让我一定要问候令师，是否体态康健，怎么十几年来都不回虚都见见雷君？”
沈焕冷冷道：“师父一切安好，不劳都君牵挂。”他不愿再留，转身就走，在路过施冬游的时候还是轻声补了一句，“小心桐杏！”
都君，就是虚都之主。因为屠者一般是血亲传承或者收徒传承，所以屠者之间也分派系。都君统管所有，在他之下，还有“风”“雷” “云” “雨”四君分管刑罚等职责，除了直辖于都君的屠者，其他屠者多被收拢进四君座下。当然，也有屠者不投靠任何一方，但是他们无根无系，任务评分也不高，每月只能拿到一些勉强够器灵食用的血食，除非他异常强大，能多接其他任务，不然很难生存下去。
背靠大树好乘凉嘛，不寒碜，邝因默不作声，对着施冬游使了好几个眼色，可惜，施冬游都没看明白。
桐杏打断了他们：“沈师兄还是这么开不得玩笑，跟他师父一个样子，而小师弟你嘛，锯嘴葫芦一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你怎么不姓沈？”她拿出APP上显示的成员姓名好奇问道。
跟他们不同姓这件事，施冬游十岁的时候问过。沈焕不回答，只会继续催促他继续修习不要转移话题，而沈蓁……沈蓁那个时候还很亲近他，她会抱起施冬游，哄孩子般温柔的语气说道：“诶呦，小冬这么想做我的孩子吗？”然后在他脸上亲上好几口。
同不同姓很重要吗？沈蓁终究不是他的母亲，长兄如父，沈焕也不像个亲睦幼弟的兄长，但他被他们养大这个岁数，不像其他孤儿那样挨饿受冻，还有什么好奢求？
施冬游不说话，邝因却受不了这静默的氛围，看着地上残留的一滩血液问道：“这个还没采样吗？怎么没处理干净？”
“这就是不同寻常的地方了，死者头落下之后，身体跟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面这点血，”桐杏弯下腰，手掌直接触碰那摊血液，“你们看。”
五指张开，手指不像主人看起来那样娇嫩，指节处皆是磨损之后的老茧，指腹掌心黏连的血液并没有顺势滑落，而像被无形的蒸炉炙烤汽化，不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下那摊血液波荡几下又恢复平静，没有减少的样子，彷如平静的水面，倒映出他们探究的眼神。
“无论后勤人员用什么容器采集，血液都不会减少，而采集到的样本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就像是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这血液不比寻常，光滑如镜面，倒影都清晰可见。施冬游开口：“水中捞月。”
邝因还摸不着头脑，桐杏眼睛一亮，她没用刀剑，只并指作刀，往地上一划，血液四分五裂，鲜红翻涌几秒又无力散开，露出了真容——静静躺在地上的，是一把碎裂的镜子。
与镜子相关联的妖鬼只有一个——镜妖，但是镜妖并不具备高危险性，平常寄身于镜子之中，看起来跟普通镜子没有区别，只是爱恶作剧，现世许多疯传的灵异事件，就是因为主人买到了镜妖托身的镜子。
它的伤人记录很少，攻击手段更是几乎不存在，更别说是把人头拧下来这种操作。施冬游环视四周，已经有了定论，他慢慢走到落地玻璃窗前，作势要拎起低垂的窗帘，却突然转向，握在手中的断流心有灵犀，立刻活化长大，狠狠向前劈落。
邝因吓了一跳，就要上前拉开施冬游，毕竟被玻璃碎扎伤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过他预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断流斩到一半又停下，而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跳出一个惊慌失措的人。
那个人手里紧紧攥着什么，眼中满是惊恐，正是视频中人头落地多时的“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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