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无边无际的白，一眼望不到头。
两面残缺墙壁立在雪地上，排成直角形状，附近散着几块大石墩。
天空飘着小雪，落了她一身，她却不能把雪抖掉。
一只病原体对她虎视眈眈。
她和病原体的距离很近，三步路的距离，中间只隔着一面小臂长度的墙壁。
厚雪覆盖着的大石头，在月色下异常亮眼，病原体就站在大石头上。
白雪反光，病原体的样子她看得清楚。四肢撑地站立，躯干瘦长，差不多到她腰的位置，脑袋四处转圈，像是在四处张望。
病原体跳起来，它身下石头瞬间崩裂开来，有些甚至崩到她躲藏的地方。
褚未盯着脚下的石头思考对策。
直觉告诉她，必须放弃逃跑计划，不然她也会像大石头一样崩开来。
考虑到脚边有现成的石头块，她应该试着扔出去来吸引那只病原体的目光。
可是问题在于，如果那只病原体的速度很快，她这样做就没意义了。
她还是决定去试探一番，两块石头，允许容错。
褚未伸手抓起两颗不平整的石块，握在手心里。
她记起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没地方可扔！
雪铺满地，至少有一扎深，扔到雪地上不会起一点作用。石墩距离过远，目测超过八米，不值得考虑。
褚未陷入沉思。
“滋滋——”
诡异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方响起，异常清晰。
褚未眼睛亮起来。
这附近，一定还有她没发现的病原体。
耳边滋滋声就没有断过，前方的病原体听见声音，脑袋乱转，迈着四肢往墙壁方向跑来。
与此同时，黏稠的黑色液体滑到她眼前的墙壁下，伴随着滋滋声。
褚未立刻抬头。
一只雪白的黏虫正好弯曲着小半截肢体，从墙的另一面探过来，与顶端的颜色完美融为一体。
原来在墙壁背面，一只巨大的黏虫类病原体紧紧依附在墙壁上，挪动速度极慢，留下一层具有腐蚀性的黏液。
墙壁顶端有雪压下去的痕迹，黏虫慢慢挪动着。另一只也来到墙壁前徘徊，她耳边多了道踩雪声。
褚未当机立断，猫着身体迅速挪动着。
这里的雪太松软了，陷下去会有声音。她没有办法，只能不抬起脚滑动。
褚未挪动身体躲到另一面墙边缘，那两只病原体老老实实待在墙的另一头，没跟过来。
病原体们太老实了，这并不能让她跑掉，她需要让她们打起来，遮掩住她的动静才行。
黏虫类病原体依旧挪动缓慢，身体的一大半体还没有越过墙壁，而它的正下方是脑袋转圈的病原体。
褚未取出一颗石头，瞄准墙壁上的黏虫，使劲往墙上一扔。
“砰——”
声音沉闷，但对于空旷的地方来说，已经够用了。
奏效了！
那砸墙声惊到脑袋钻转圈的病原体，病原体脑袋转圈，立刻直起前肢，一把拽住黏虫，扯了下来。
黏虫摔到雪地上扭动起来，周围的雪都染上黑色，滋滋作响。它朝着病原体喷出来大量的浓稠黏液，铺了病原体满身。
病原体身上滋滋作响，亮起前肢对着黏虫又抓又挠，弄得前肢也是黏液。
褚未觉得差不多，就向后撤步，试探性走动一番，果然两只病原体的关注点并不在她这里。
突然间，一道黑影遮挡住亮堂的墙壁，褚未整个人都陷入黑暗里。
“！！”
褚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在这做什么？”
褚未回头后就彻底松懈下来，她的身后是一位披着红色斗篷略显英气的女人。
女人道：“怕就不要乱跑。”
随后就越过她，径直往前头走。
褚未伸手拉住女人：“有危险。”
女人摆摆手，红色斗篷在身后翻飞，张牙舞爪。她手中直接凝聚出来一把半人高的巨锤，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来举起巨锤。
再看那女人一只脚蹬地，直接腾空，在空中挥动巨锤，抡向纠缠在一起的病原体。
两只病原体弓起身体，像瀑布一般迅速回落，没有动静。
莹绿色血液混合着黑色液体，洒了满地，在雪上格外显眼。
是精神力觉醒者。
女人手中的巨锤消失，拍拍手，再次来到她身边。
女人说：“连潇。”
褚未道：“褚未。”
连潇道：“基地第三条守则，你应该是清楚的。”
第三条守则，不得妨碍军队工作。
褚未道：“第五条守则，你应该也清楚。”
基地那八条守则，除了第一条，其他没有优先级。所以她和那个女人是平等的，平等地享受处分。
女人笑笑，也不搭理她，径直往前走弯腰捡起一个东西。
“咯吱、咯吱……”
是脚踩雪地的声音，那个女人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毛茸茸的物品，朝着她随手一扔。
褚未接住后愣住。
那是一个米黄色的帽子，很厚实。
长时间待在野外，冷风吹得头疼，脸也很僵硬。
褚未往脑袋上戴，头围很合适。
褚未道：“谢谢。”
连潇道：“跟上。”
边区军营。
褚未跟着连潇后面，进入边区军营的大门。
迎面走来一个短发女人道：“队长，等你开会。不过这是哪拐来的小丫头？”
连潇语调放缓：“偷来的。”
褚未跟着连潇来到111室门口，自觉找了个墙根处蹲着。那些话题，肯定不是她这个普通人能听到的。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褚未在墙根下盘腿坐下，双手撑着脸，有些昏昏欲睡。
差点忘记了，今天的药还没吃。
褚未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白色塑料盒子，挑了一颗红色胶囊直接咽下去。
她刚刚咽下去就听见连潇的声音响起：“吃的什么？”
褚未扭头，连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对方倚着墙壁，指尖夹着一只烧了一半的女士香烟。
灯光昏暗，烟雾缭绕，完美遮盖住女人脸上的表情。
褚未摇摇手中的塑料盒子：“药。”
里面东西撞到塑料壁，发出清脆声响。
连潇皱着眉头道：“这几天就待在这，明早起来和我一起训练。过几天有卡车送你回去。”
褚未点头，别人的地盘，只能遵守别人的规则。
第二天一大早，褚未就被喊了起来。
头顶是暗沉沉的天，星子还能见到几颗，路上还能看见雪落的痕迹。
褚未身上是连潇早上送来的军装，从洗漱池旁边的镜子里看，还挺像模像样。
褚未弯着眼睛想起镜子中的自己，很合身。
“傻笑什么，排到队尾去。”连潇瞥过来。
连潇这话一出，准备训练的年轻人，全都看过来。
“各位长官，看看谁偷来的幼崽？举报了。”也不知道哪个捣蛋鬼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妹妹，有意见。”连潇脸上挂着笑，颇有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而褚未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只是有些奇怪妹妹这个词汇。
想不明白，褚未摇摇脑袋清空思绪，目光转动，寻找队尾。
触及到那些年轻人的目光，让一向冷静的褚未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有些过于好奇。
褚未道：“你们好，暂时的队友。”
褚未直觉这样称呼比较好，她目前是一位军人，虽然只是暂时的。
年轻人们咧开嘴笑，看来是认同了她的身份。
“一二一，一二一……”
大部队开始负重跑动起来，脚踩着白雪，一点都不打滑。
除了跟在队伍后面的她，不仅跟不上节奏，还跟不上大部队。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大部队，褚未有些沉默。
是时候多运动运动了，不然以后跟着负重跑，会脱离队伍。
身后脚步声临近，是那个短发女人和一个眼镜男。
短发女人道：“姐姐跟你一起。”
褚未道：“谢谢，可以不用。”
短发女人笑道：“不单是陪你，你旁边那个也不行。”
褚未扭头，眼镜男训练眼镜都没取下来，额角也有汗冒出。
和她一样，不常运动。
回到边区军营，褚未站起来大口喘气，缓了好一会儿。
短发女人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换个姐姐。”
站在她附近的眼镜男擦了擦镜片，微微眯着的眼说：“挺好。你和队长法庭上见，公开处刑。”
训练领头的连潇这时也过来了。
“队长，老三老四还没回来？”短发女人皱眉问。
连潇道：“嗯，被卡了。估计那批资料不好上交。”
眼镜男冷静开口：“烫手山芋，谁接谁被骂。”
“这不，老三老四接着了，估计被轮流骂呢！”短发女人把头发别到耳后，有些幸灾乐祸。
褚未竖起耳朵听，她对这个“烫手山芋”很感兴趣。
连潇揉着额角：“也该认清现实了。”
短发女人低下头，别在耳边的发散落下来，没再别上去。
眼镜男则是取下眼镜用袖口蹭着镜片。
褚未问：“为什么？”
认清现实，是很残酷的，却还要人来认清现实。
连潇瞧了她一眼，眼睛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地让她害怕。
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褚未迟疑，是因为……没有办法了吗……
应该是包围着他们的肉墙太厚了。平常武器和精神力都破不开。就连那种武器也不行，因为会失灵。他们能生存的地方太小太小了，一点危险，就会被挤下去。
不能这样，会消失的……
褚未突然大口喘气，脑子也嗡嗡作响，甚至能听见血液流淌的声音。她身体应该出问题了，都能听见流水的声音了。可她管不了这些，总要做些什么才好，不然会消失的。
做些什么好呢？
她需要做些什么事情？
是不是也要向连潇一样，当一个精神力觉醒者，才能阻止呢？
对！
精神力觉醒就行！
肯定行！她肯定能破开肉墙的！她一定会成为精神力觉醒者！
褚未弯起眼睛，不再大口喘气，脑子也安静下来，流水声也听不见了。
终于恢复正常了。
褚未回过神来，发现有冰冷的物件触碰到她额角，有东西指着她。
冰冷触感和她小时候玩的游戏有些类似，所以她要说真话。
连潇手中的黑色手枪抵上褚未额角，冷声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褚未弯起眼睛：“我刚刚在想，我要成为精神力觉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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