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
我机械地吃了两口粥，梦里那男子，我昨日见到了，是那黑无常的真面目。
是巧合，还是，那妖怪做的法。
我起身，做法也不会做这样的吧，为何梦里我好像真的经历了那么一遭。
直到现在，我的心里也是揪痛揪痛的。
“小姐，小翠想和小姐说个事”
小翠别别扭扭的。
“说吧”
小翠看着我欲言又止，两只手转着圈圈，她这是不知所措的动作。
和我还这般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麻溜的说一句。
小翠才歇了口气。
“小姐，昨日我一进那宅院，我就觉得眼前都是迷蒙蒙的，然后我就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鸟”
小翠滔滔不绝，走来走去。
“我是一只鸟，里边还有个人，和小姐长得有些像”
小翠回头看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没小姐你好看，性子嘛，也没小姐这般疯癫泼辣”
小翠掩饰一笑，“那女子特温柔，身上书香气特别重，我受伤了，她亲自给我包扎，还悉心呵护我”
我认真听着小翠的话。
“然后我这只鸟寿命到了嘛，我就许诺，来世与她再见一遭，报了她当日的恩情”
小翠挠挠头。
我也皮笑肉不笑看着小翠。
果然。
“小姐，你说你是不是就是救了小翠的那个女子呀”
呯，小翠抱着头。
嗔怒地看着我，我扔了手中的老黄历。
“你是不是这几日又去偷偷听说书了”
小翠后退一步，“去，给我端碗莲子粥来，不瞒你说，昨日我做了个特别恐怖的梦”
我还正要开始说呢，已经看到小翠的身影往厨房走了。
哎。
心中苦闷，我要出府，看桃花遍野。
“这男子为何如此丑”
我和刘生，还有小翠走在途中，有人窃窃私语。
我瞄着说话那人，是个男子，身形彪悍，大腹便便，长的嘛，肥头大耳，倒是几分好看。
不过，他说我家夫君丑，定是嫉妒夫君的美貌。
“你说他丑就算了，还和那么美的姑娘走在一起，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这话可惹怒了我。
刘生眼平心静，看上去已经得道成仙。
不行，刘生咽得下这口气，我咽不下，不准这么说我家夫君。
我指着那个男子，“喂，你说谁丑呢”
男子本来是嫌弃，看到我，竟然张嘴一笑，“卉小姐，我是说卉小姐美呢”
扯淡。
我一手搂着夫君的腰，扬起下巴看着这个大腹便便的有几分姿色但不多的男子。
一手叉着腰，说出了事实。
“夫君，是天下第一美”
等等，小翠那是什么表情。
又闭眼又低头，又扶额的。
她抖抖肩膀，突然苦笑，指着刘生。
看着对面男子，干笑，“此人名叫夫君”
“什么名叫夫君，他就是我的”
小翠捂住我的嘴，她低声在我耳旁吼道，“这附近可都是各家公子小姐，多少人看着呢，小姐你悠着点成不”
“夫人回去治小翠的罪怎么办”
“刘生不尴尬吗”
我的一腔话在嘴里再也开不了口。
是啊，刘生如此貌美，我却如此丑陋，刘生他想必很为和我一起而感到苦恼吧。
正因为我丑陋，这些男子才说夫君丑，实则是指桑骂槐，说我丑。
我无精打采，和刘生进了桃林。
桃花落在地上，厚厚的桃花瓣铺满了我们的脚下。
刘生牵着我的手，漫步在桃花下。
“夫君，静卉希望每年都能和夫君来此处，赏漫山遍野的桃花”
桃花艳丽，色粉味香，似乎仙境。
我摘了一枝桃花，“夫君，这花最衬你”
刘生停下脚步看着我，忽然，他弯了腰，我笑着桃花插在刘生浓密的发间。
“夫君，你是不是又长头发了”
好难看。
刘生起身，摸着发间的桃花枝，他笑得很难看。
“谢谢你，静卉”
我赶紧摇头。
“夫君不必谢我”
刘生却一手再次握紧我，“前边的风景更美”
刘生的手，竟然有些温暖。
旁边是最喜欢的刘生，四周是漫天飞舞的桃花瓣。
人生也莫过如此了吧。
我看着刘生，他现在好像又丑了一点，不过，他还是我最喜欢的男子。
“我瞧见这是最艳的一枝，送给你”
刘生笑得也太难看了。
他的唇角压不住的笑容，竟生生夺了桃花的艳丽。
好吧，主要是刘生送的，我都喜欢。
我微微低下头，刘生微微弯腰。
并未感觉发间有任何异样，只很快听到刘生轻声细语。
“好了”
我本是欢喜，可是看着他的脸，实在有些厌恶。
“谢谢夫君”
我干巴巴道谢。
我们二人走到快天黑，头上，肩上都落了不少的桃花。
月亮来的早，半弯皎洁。
刘生忽然吟诵：
“今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复闻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嘿，这词。
我笑刘生。
“夫君，是”
我润了润嗓子。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呐”
说罢我转过身，本是随意，却吓了一跳。
面前这人丑的千奇百怪，又好像在哪见过。
眼看我还握着他的手，他哀戚地看着我。
我慌张甩开他，匆忙看向四周，可是并没有人。
“你是谁，夫君呢”
“夫君”
我转头看着他，他怎么穿的衣服和夫君的一样。
“你是谁”
我心里很害怕，他笑着看我，异常丑陋。
惊恐间，我朝着远处，“小翠”
“你该清醒了，静卉”
“你还不愿意醒来吗”
眼前是一片火光，烈火灼烧着我的身体。
“夫君救我”
我害怕地大喊。
“小翠”
5.
眼前是一个巫师，还有一个忧心忡忡看着我的，是我娘。
看了一圈，我问我娘“小翠呢”
娘踉跄着跑过来，摸着我的额头。
又哭又笑。
“儿啊，我儿醒了”
我娘在我怀里哭，还不忘感谢巫师。
“巫师大恩大德，来人，送千金”
我迷迷糊糊的，“娘，小翠呢，还有刘生呢”
我娘匆忙站起，看着巫师。
”巫大师，我女儿怎么胡言乱语了“
巫师用黑纱罩着头，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不知为何，给我一种又熟悉又害怕的感觉。
娘捋着我鬓角的碎发。
”好女儿，哪有什么小翠，什么生“
娘话间一顿，眼神闪烁，表情凝重。
”是有个张生，不过他“
娘起身，看了眼巫师。
巫师径自一笑，话间爽朗。
他向前一步，我匆忙躲在娘身后。
”小姐受了惊吓迟迟不醒来，本巫便做了法，想必小姐口中的二人，都不过是小姐的南柯一梦罢了“
我抓着娘的衣角，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他。
他和我对视，我心一跳，彻底躲在娘身后。
巫师和我娘说，”小姐已无大碍“
他欲离府，我娘费劲挽留他，他才勉强答应。
再过几日，我彻底好转，他将离去。
巫师与娘离开我屋子的时候，他朝着我，非常友好地一笑。
我坐在铜镜前，小花在整理屋子。
铜镜前的女子，肤若凝脂，脸只有一只巴掌大。
唇不点而红，还有一双浓墨的秀眉。
眼睛狭长，又水灵，仿若画中人。
“小花，小姐这般好看吗”
小花弯着腰喷香，她随意答着我”小姐是第一美人，生来最好看“
我拿起梳子，慢慢梳着头发。
小花哎呀一声跑过来，“小姐，小花给小姐梳”
我在府中，出去逛了街，再回来。
离我醒来已是半月。
我没见到小翠，也没见到夫君。
更没有翠楼，也没有缘人府。
当真是我的南柯一梦吗。
我试着画出记忆里的小翠和刘生，拿着画像问小花，问府中的人。
可他们都摇头。
“这两人也太丑了吧，要是见过肯定记得”
难道真是我的一场梦，可为何如此真实。
我开始画我和小翠，还有刘生的点点滴滴。
这日，天气闷热，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小花拿了半截瓜。
我不爱吃瓜，她边啃，我边画。
“好丑啊，小姐”
“这两个人”
小花歪着脖子一边看，一边吃瓜。
是，确实，我现在看着这两人是奇丑无比。
可梦中，这两人是我从未见过的好看。
“小翠啊，你可听过恋丑癖”
我画着，边说边画。
“恋丑癖是什么”
小翠疑惑，我一笑，“就是以丑为美，越丑越美”
说罢，墨染了画。
我扔了墨笔，死死掐住小花的脖子。
“你是小翠，你在骗我”
小花咳着，用手抓，打我的手。
有气无力“小姐放开我”
“告诉我真相，不然我杀了你”我丝毫未松手。
他们说那是梦，只有我一个觉得是真的，亲身经历的梦。
我困在梦里，现在还在画着他们。
可这个人，就在我旁边，一直看着我，挣扎，却不告诉我真相。
小翠脸色通红，“什么真相，小姐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小花”
我下了死劲。
别怪我无情。
正这时，门被一股风打开。
”妖孽休得伤人“
是巫师。
手间刺痛，我松开了小花。
巫师却不肯放过我，突然门被关上，巫师手成爪状向我飞来。
”妖孽，害了我的徒儿张生还不够，还要伤人“
我本能要躲。
在靠近我眼前这一刻，他的爪子成了鹰爪。
”做法没能除掉你，本想留你一条性命，哪知你死性未改“
巫师一扬手，朝我天灵盖砸来。
一股巨大的力量，我全身忘了动作。
突然，巫师身后一张画飞起。
里边突然飞出两个人。
”你才死性未改，死老头，你要坏了千年的道行吗“
是小翠，我喜极而泣，忘了害怕。
”我说她怎会来了荒芜之境，知道是有人要害她，原来是你“
还有，刘生。
二人边说，边缠上巫师。
巫师早不是那副仁善的样子，戾气重重。
”一个翠鸟，一个被弃了的仙魂，也敢来和本巫叫板了“
三人打斗，速度飞快，我眼睛都没眨也看不清招式。
”你那徒弟，是真心喜欢她，何故是她美貌的祸事，你倒歹心，让她成了恋丑癖“
小翠讽刺巫师，好伶牙俐齿。
不过，她口中的她，是我吗。
巫师急了，“分明就是她的美貌勾引了张生，还让张生为了救她在火中丧了命”
“我已经放她一次，是她又要害人”
我看向小花，对不起。
我刚才真得起了杀意。
“人间之事，你个老巫师掺和什么，若不是你故意控住了小花，让她不否认小翠，她怎会疑神疑鬼，让你钻了空子”
话罢，一阵凉风。
三人停了手。
巫师吐了血。
我松一口气，小翠和刘生看着我笑。
我正要上前和小翠，刘生一聊。
突然一柄长剑……
从他们二人胸间穿透。
巫师大口吐着鲜血。
他仰天大笑，血染红了他的嘴，他的剑。
“本巫千年道行，从一把剑开始修，也从这把剑结束”
他扭动剑柄，小翠和刘生痛苦嘶吼。
他恶狠狠地看向我，“张生是我唯一爱的人，可他为了你，不愿与我长命百岁”
巫师哭了“我放了火，只要他愿意跟我走，我就救他于火海“
他的泪混在剑中，小翠颤抖着大喊，“你别哭了”
我上前，想要抽出剑。
巫师仰天大喊，“可他死也不愿跟我走”
可我根本抽不动，话间，巫师的头发开始消失。
接着是眼睛，鼻子……
我惊讶地忘了松开剑柄。
“剑可斩仙鬼，我是剑，剑亦是我”
“善意起，剑为我，恶意起，剑伤我”
空气中，巫师彻底不见，连同那柄剑也瞬间消失了。
“小翠，刘生”
我欣喜地跑过来要抱住她们。
可是就在我张开双臂间，刘生和小翠也在慢慢消失。
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和巫师一样。
“小姐，我真是翠鸟，前世我也真许了来见你的愿，小翠没骗你”
小翠的嘴，消失了。
“我是你千年前为见张生舍弃的仙魂，千年修得人型，一直好奇将我抛弃的你是何方神圣，没想到见你是在荒芜境中，被这老怪施了法困在境里”
刘生话中带笑，温柔腼腆。
他的身子，也消失了。
我看着空旷的屋，楞了很久。
就好像只是片刻，我就有了很多记忆，我也想起来，那个张生。
门开了，“夫人慢点”
我娘端着一碟桂花酥，慢悠悠走过来。
轻轻放在桌上，欢笑着喊我。
“好女儿，过来尝尝娘的手艺，进步没”
“咦”娘看着我，滕地站起。
“女儿怎么哭了”
我顺着娘的话，摸向我的脸颊，冰凉的如同半夜的月。
娘拿着帕子焦急地替我擦着泪，“是不是想起张生了，莫想了，你还有娘啊”
我闭上眼，摇头。
泪水憋在眼里，刺的眼睛火辣辣地疼。
“不是，是刚太热，洗了个脸”
身前的娘松了一口气。
张生，与缘人府里的那个黑无常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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