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星球贫民窟。
精神体分化中心。
“年龄。”
“十八。”
“名字。”
“穆舟。”
“很好，年轻的小伙儿。”
分化员指向他身边的白狼：“在你进行测试前，先告诉我，它是什么？”
“我哥的精神体，特地来给我带路。”
分化员盯住穆舟，试图在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点端疑，可惜并没有：“别怪我没提醒你，一个人不能做两次精神体分化，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就进去吧。”
穆舟应声，径直走入分化机。
机械门向内合拢，一道机械女音传来：“分化机已准备就绪，请指示。”
穆舟闭上眼捂住胸膛，深呼出一口气：“开始吧。”
“测试开始。”
机械音落下，分化机四个边角的突出点，逐渐吐出浓稠的“白雾“，这些“白雾”自动吸附上穆舟的身体，钻入他的皮肤，与体内的精神力强制融合后，加以抽离并由器械采集。
“痛——”
穆舟脸色愈渐苍白，额头上汗液遍布，落至瞳孔中，酸得他睁不开眼睛。
喉咙里，也腾起些许涩意。
可抽离还在继续。
穆舟踉跄一步，靠上机械壁，紧咬住下唇，浑身颤抖不止。
不行，他快要…
“砰！”
突如其来一声巨响，分化机顶盖瞬间掀飞，一束光射-进来，照亮穆舟惨白的脸，面前的机械门也随即倒下。
“这，这是！？”
分化员诧异的声音传来。
穆舟心头一声咯噔，跌撞地走出分化机，见旁边精神力所汇聚的显形机内，红灯闪烁，白雾浑浊，有某种生物，正在里面抖动翻滚。
“啊啾！啾！”
下一秒，一只毛绒的米白生物，一咕噜滚出雾气，撞上穆舟的脚踝。
“啊啾——”
生物又搓了几下鼻子，抖去满身的灰尘，抬头用一双天蓝色的瞳孔盯住他。
“啾？”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
穆舟指向小毛球，询问分化员：“这是我的精神体？”
分化员撇下嘴，没好气说：”你不是都看见了。”
“一只巴掌大的废物精神体，把分化机给炸了。”
“你知道这台机器，值多少钱吗！”
穆舟脑子里嗡嗡作响，见脚边的小毛球，握紧一只爪子，朝分化员叫唤抗议。
就这么小小一只，人畜无害的。
穆舟弯腰，抱起小毛球。
“啾～”
小毛球贴上他的胸膛蹭弄打滚，仰身露出白花花的肚子，对他表示完全的信任。
穆舟抿下嘴，走到垃圾桶旁，把它丢进去后，回头问分化员。
“我能否再分化一遍？”
“你说呢！”
不出所料，分化员把穆舟赶出来了。
回家路上，穆舟耳边仍回荡着分化员的咆哮声：“我说过，每个人只能承受一次精神体分化，你想死是你自己的事，但我不想为此丢了工作！”
“你明天，去隔壁做精神体等级测试。”
“当然，你这种小东西…呵，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为好。”
“嗷呜——”
一声狼嚎，穆舟意识顿然回笼。
他转向脚边的白狼，顺着它的爪子往身后看去，见一团毛绒正屁颠屁颠跑来，抱上他的脚踝扭来扭去，脸色顿然一沉。
“啾啾，啾啾…”
毛球摇动着那短截尾巴，可怜兮兮地看他。
“别跟我装可怜，你知道这套对我没用。”
穆舟拧蹙起眉，甩开小毛球，头也不回地往远方走去：“既然你是我的精神体，就该知道，我现在究竟想要什么。”
“啾，啾啾！”
小毛球叫得嗓子都哑了，远去的人，也未曾为它停留半步。
白狼眺望穆舟即将消失的背影，又回头瞥眼蜷缩成一团，抽泣的小毛球，踌躇几步后，回身叼起毛球，追跑上了穆舟。
一人一狼，前后脚，抵达一间远离街区的平房外。
穆舟推门而入。平房内，仅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环顾四周，左边连通卧室，正对面是厨房。空气中，一股腥-酸的油烟味，始终挥之不去。
小毛球进入屋子数分钟，就打了不下五个喷嚏。爪子搓了好几下鼻子，也没有太大功效。
穆舟从卧室走出来时，手中正拿着一沓纸钞。
他瞥眼喷嚏不止的毛球，走去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小毛球道：“你也看到现状了，你的主人，就是个废物。”
这里是，位于联邦底层的贫民窟。
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所有人除了想方设法活着，就是为中上层工作。
“只有分化出一只精神力等级为C级的精神体，我才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惜…”
穆舟又看眼小毛球那团样，忍不住叹一口气说：“抱歉，我没有胆量，拿你去做接下来的精神力等级测验。”
“啾啾…”
小毛球低头审视自己，矮小圆滚小短腿。
又瞅了几眼白狼，高大修长英俊郎。
无与伦比的差距。
也难怪穆舟看不上它。
小毛球眯起眼，圆滚的躯体一颤一抖，眼角已泛出不少泪光。
白狼于心不忍，走去低头拱了拱小毛球。
结果小毛球反抱住它，贴上它的脸，“啾啾啾”地直哭出声。
穆舟握紧手，并没有上前安慰。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联邦星球。
一个阶层分明，以精神力为上的星球。
身处贫民窟内的人，唯一提升身份地位的方式，就是通过精神力等级测试。
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的精神体，竟是只没用的毛球。
这就意味着，他此生都无法离开贫民窟；即使是强行离开，后续也会因精神力低下，身后无势力依靠等原因，强制遣送回贫民窟。
命由天定，这就是联邦星球的生存准则。
小毛球哭到哽咽，挪到穆舟腿边，拽住他的裤腿蹭弄。
穆舟终究是心头一软，抱起小毛球，擦拭干净它的身体，揉过头顶那簇呆毛。软软的，又揉了一把。
“毛球，你明天先待在这，我出门去办点事，结束后再来接你。”
“啾啾...”
“咚！咚！”
门口沉重的敲门声，打断小毛球的回应。
穆舟听那敲门声接连不断，也大概猜到来者身份，抱紧毛球走去开门，果真见一个满脸胡楂，眼呈三角的男人斜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的一根烟，徐徐腾起白雾。
“乔二，你来我这干什么？”
“我当然是来找你。”乔二咧出一口黑牙，扫过穆舟愈渐消瘦的躯体，呼吸不由沉重几分，“小穆舟，几天不见，你是生得更漂亮了。”
穆舟抿紧嘴后退一步，手握上把手，恨不得立刻把门甩他脸上。
但他知道，不能。
乔二是附近收保护费的，在贫民窟，也算是有势人士之一。他作为初来乍到的新人，尽量不要得罪任何人，当然被他盯上，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还是赶紧打发他走为妙。
穆舟从兜里掏出那叠纸钞递过去：“下个月的保护费都在这，你别再来打扰我了。”
乔二看过，却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反而是嘴角笑容越发灿烂。
“穆舟，我知道你攒这些钱不容易，我这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减免此次保护费。”
穆舟捕捉到乔二眸中不怀好意的凶光，咽了口唾沫说：“是，什么？”
“当然是，成为我的人！”
乔二猛地抬手袭去，抓住穆舟的手臂，顺势要把他往怀里拽。
穆舟失去平衡往前倒，情急之下，他抓起怀中的小毛球就扔了出去。
“啾？！”
小毛球一瞅乔二这张糟蹋脸，也是吓得一哆嗦，伸出爪子，冲准他的脸就是一通胡乱挥爪。
“啾啾，啾啾啾！”
“啊！这该死的毛球！”
乔二感到脸上一阵抽痛，伸手就要扔开小毛球时，脚面上，又迎来踩踏。
“穆舟，你！”
又是一嗓子惨叫，乔二终于承受不住疼痛，松手往后退步。
穆舟趁机挣脱束缚，抓过哭泣的小毛球，大喊着往角落跑去：“白狼！”
“嗷呜——”
白狼早已蓄势待发，从侧方扑来一爪将乔二按倒在地，瞄准他的脖子直咬上去。
乔二眼疾手快，抓住白狼的利牙，却只能延缓下咬的速度时，偏过头，颤巍巍道：“穆舟，赶紧叫它滚开，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在威胁我？”穆舟走到他跟前时，脸上已是另一派阴冷神色，“白狼。”
脖颈上方的狼牙再度逼近，乔二话音都带上哭腔：“穆，穆舟，我警告你，我大哥可是…啊——！”
“大哥？呵。”
穆舟一脚踩上乔二的手臂，反复蹂-躏：“刚才识相点，拿钱走人不好吗，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毛球，你说该怎么惩戒他。”
“啾啾！”
小毛球探出半个身子，瞪大圆眼，爪子在“脖子”处来回比划。
穆舟注目小毛球良久，在乔二快支撑不住时，收脚对白狼说：“把乔二扔出去吧，记得丢远一点。”
“啾？啾啾啾！”小毛球挥舞爪子表达疑惑。
等白狼拍晕乔二，叼走离开后，穆舟才稍加解释道：“乔二在这地，也算半个有势人，现在弄死他，只会给我惹来更多麻烦。”
“还有你，毛球。”
穆舟拽住小毛球头顶的呆毛，将它提至眼前，黑瞳之中，已皆是警告之意。
“以后对外记得收起你那点恶心思，明天要给我乖乖给待在这，否则，我们俩都会死得很惨。”
“啾啾…”
小毛球缩几下“脖”，含泪点下头，直到穆舟放下它走进厨房，才用爪子擦了擦假眼泪，委屈地埋怨穆舟几小声。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动静。
小毛球以为是白狼回来了，跑去蹦跶上把手打开门，也没向外多看几眼，直接扑到来者身上，蹭了半天才发觉触感不对。
“啾？”
小毛球抬头，入眼的竟是个清冷持重，眸湛蓝似海的男人。
“请问，这个家的主人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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