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红了。”
穆舟仰头，看过他的耳角，一抹红润从耳廓延伸至耳垂，脸颊上有，唇上也有。
顾逸风慌忙转过头，眼中的流纹，如白狼那般闪烁不已：“不，是你接近得太过突然，我被吓到了。”
穆舟一笑，又拽了下领口，强迫顾逸风回头和他对视：“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不赖。”
他们靠这么近。
顾逸风的容貌全然呈现于眼下。
艰深分明的轮廓，细长如月的眉宇，发丝所垂落的耳畔处，卷起一簇交织缠红。
这个矜持的男人，此刻正因害羞攥紧右拳。眼底那一汪碧蓝深泉，流遍眼眶各处，却仍难以停歇跳动。
穆舟用目光，缓缓描绘他湛蓝瞳孔中的纹路：“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顾逸风感觉身体快灼烧起来了，终于受不住挣脱束缚他的束缚，退步深喘口气，才勉强缓了过来，仍不敢去直视他：“你，是第一个说我眼睛漂亮的人。”
穆舟不解。
眼睛是人类情绪聚集最为丰富的地方，也是他判断一个陌生人，较为直接的办法之一。
顾逸风的眼，宛若蓝宝石般璀璨，他很少有碰见这般有魅力的瞳眸。
“那绝对是他们有眼无珠。”
“…也许吧。”
顾逸风再看来时，脸上红晕已褪下大半：“你是怎么发现我这个秘密的。”
有所在乎的人靠太近，他会不自觉脸红。
穆舟挑眉，瞥向屋内道：“你的精神体，很会出卖你。”
顾逸风愣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白狼低垂下头，小心翼翼地逗弄毛球。毛球嘤嘤着，主动钻入怀中和它对视时，白狼就僵住尾巴，视线乱瞟。
“精神体作为精神力具体化产物，会最大程度复刻主人性格，这只白狼性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你完全一致。”
白狼对小毛球的照顾呵护，穆舟都看在眼里。这也是他能答应顾逸风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顾逸风瞳孔内情绪逐渐复杂，转而问穆舟：“所以，你也跟那只毛球一样，喜欢有人抱着你？”
穆舟得了便宜，正窃窃自喜，听此遂而一僵：“小毛球是分化爆炸中的意外产物，和我的性格不尽相同。”
“是吗…”
顾逸风往他靠近一步。
穆舟咽口唾沫，狡辩道：“本次检测你不也在场，还是你觉得，我真会和这毛球一样，做出那种举动？”
他指向房内的毛球，它恰巧是脚底一滑，从白狼身上滚下摔在地上。
那双圆眼一颤，渗出几抹泪滴，“啾啾啾”朝白狼贴上去，摇尾巴寻求安慰。
顾逸风目睹此一幕，又扫眼穆舟嫌弃表情，狐疑道：“是这样没错，可你也说了，精神体是…”
“别忘记你此行的目的，与其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想怎么把我弄出这个鬼地方。”
“要知道，联邦星球内进行区域转移，是要经过两地审核通过。”
“区域转移这件事，我已经提前办理完成，但毕竟是无身份审核转移，确实有几个注意事项，需要你提前知晓…”
见顾逸风注意力成功偏移，穆舟暗自在心底松口气。
他又偷瞥眼小毛球。这小东西，在白狼安抚下，已经重新和白狼贴合在一起，扭来扭去地蹭毛，乍一眼看上去，真是蠢萌到无可救药。
至于它是否和穆舟性格接近，恐怕也只有穆舟本人最为清楚。
时不待人，竟然已经答应顾逸风，穆舟简单收拾下行李，便随顾逸风一同离去。
途中，他们经过测试点时，意外撞见了前负责人在分化员面前，乞求原谅的狼狈模样。
“求求你，让我和管理员通一次话吧，我在这工作了十多年，他们不能就这样抛弃我。”前负责人跪在分化员脚前，拽住其裤腿悲哀央求。
可惜，分化员不以予任何情面，甚至拽起前负责人的头发，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几天前，是谁把我踩在脚下吐唾沫来着，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现在风水轮流转，瞧瞧你这张霉脸，狗现在都比你看上去顺眼。”
肩膀遭受鞋底蹂躏，前负责人想怒，却不敢言。他低头瞪着眼，暗自承受分化员地侮辱，胸腔中鼓胀得难受，直到余光瞥见路上两人，以及跟在后面，完好无损的精神体时，心底怒气彻底喷发。
“你这废物，你已经没机会翻身了！该死！你！”
前负责人一手推开分化员，跑到穆舟跟前，伸手要去拽住他。
顾逸风抢先一步拉过穆舟，涌出精神力将前负责人轰倒在地：“你想干什么？”
前负责人瘫在地上，扯着喉咙喊道：“干什么！穆舟，如果不是你那只废物精神体，我就不可能落到这种地步，这一切，都该由你负责！”
穆舟挠挠耳朵，走到其跟前，扫过他那丛杂乱得快拧成麻绳的头发，啧啧两声道：“负责人，我记得，你当初是想让我，付出代价？”
“是又如何，你这个企图作假，又毁坏测试机的精神力废物，你这种人就该进监狱，永世不得…啊！”
“吵死了。”穆舟抬起一脚，狠踢在前负责人聒噪嘴上，他的身体往后倒去，撞在那边一块石头上才堪堪停下。
脑后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没等前负责人缓过神，又有一只脚踏上他的脸：“负责人，看来你还没认清楚现状，失去贫民窟管理人庇护的你，如今只要是个人，都可以唾你一脚。”
“你现在，恐怕连条会摇尾巴的狗都不如。”
辗转着，脚下的人逐渐不再动弹。穆舟收回腿，见他双目空洞，深陷绝望，头也不回地走远：“好好享受你余下不多的时光吧，前负责人。”
穆舟回到顾逸风身边，两人继续并肩前行，白狼载着毛球跟在后方。一路无声，直到目标建筑闯入眼底，穆舟才率先打破这份寂静。
“逸风，你是不是觉得我冷酷无情？”
顾逸风摇头：“你没有任何义务去救助他。”
“是，最重要的是，这里是贫民窟。”
穆舟说得颇为感慨：“比起中上层，大多数人都毫无精神力的贫民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弱肉强食。”
“这点我明白，但上层，其实也逃不过这个定律…”
穆舟碰了下他的手臂：“嘿，逸风，你可是拥有S级精神力的男人，无论如何，联邦也会选择无条件趋向于你。”
顾逸风没再多加解释，只是喃语道：“等你到那就会明白的。”
在每个贫民窟，都有专门设立与中上层进行对接的交通工具停靠点位，顾逸风的飞船就暂留在那。
穆舟沾了顾逸风的光，在工作人员点头哈腰地殷勤献媚下，一同登上一架小型民用飞船。
时隔百年，飞船早已更新换多代，即使最普遍的民用飞船，性能也得到全方位提升。
穆舟见到如此陌生的飞船构造，血液止不住沸腾跳动。他开始摸索飞船上各项功能。就像个孩子，好奇周围的一切新事物。
顾逸风笑得温柔，坐到驾驶位，正准备启动时，穆舟走过来按住驾驶杆道：“可否让我，试开一下？”
顾逸风见他跃跃欲试，想着飞船配备的傻瓜式辅助驾驶功能，点头应道：“好。”
但很快，顾逸风就后悔了。
穆舟根本就没有询问他的意思，也未打开辅助驾驶功能，在调出飞船上设定为“家”的地址时，拉起驾驶杆离开停靠点，直接一杆油门推到底，飞船“嗖”地窜了出去。
飞行速度飙升到极致，副驾驶位上，顾逸风腹中翻滚不断，极力盯住前方，提醒穆舟不要过分偏移航线。
然而后面无安全带禁锢的两只精神体，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啾啾，啾啾啾！”
小毛球从左滚到右，从右滚到左，弹起到上端，落下撞击地面前，白狼捞过它的身体圈在怀里，才免去这无妄之灾。
飞船以非凡的速度，冲出贫民窟，掠过中层区域，直接闯入上层住宅区。
在上层，周围飞船数量剧增，虚拟飞船轨道交错纵横，穆舟若仍以这个速度保持行驶…
眼见前方一艘飞船快速袭来，顾逸风立刻喊声道：“马上降速躲闪，快！”
穆舟嘴角噙着抹自信：“放心，这点小场面，我还是可以应付的。”
说话间，穆舟又拉下油门杆，脚同时踩上协同踏板，飞船顿然呈倾斜姿态，堪堪擦过迎面而来的飞船。
翻滚间，穆舟看到对面驾驶员的惶恐表情，吹一声口哨，又一手上推加速杆重新提速度窜出。
顾逸风心理素质再强，经历刚才那幕，也是难得感觉到心惊肉跳。
他看眼后方，两只精神体蜷缩在一块儿，小毛球甚至已经吓到哭出声。
不能再放纵他这样下去了。
顾逸风起身，伸手要去夺过飞船控制权。
可在撞见他神色悦然，黑发张扬时，顾逸风瞳孔猛地一颤，犹豫几秒，又坐回到副驾驶位上，继续对穆舟进行辅助驾驶。
好在接下去的路程中，穆舟降低了速度，加上周围飞船有意为他让行，飞船总算是有惊无险抵达目的地。
在驾驶位舒展完身体，穆舟走下飞船。
吹着上层熟悉的暖风，在贫民窟遭受的罪，似乎在这么一瞬间，荡然无存。
穆舟抬头，见顾逸风的住所，竟是一栋独立附带花园的小别墅时，不由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挺有钱，这种老屋子，可比那些高楼价格昂贵数十倍。”
顾逸风在一路的过命飞行后，脚步仍有些发飘，他说：“这是联邦赠予我的房子，以后，你就跟我一同住在里面。”
“赠与？你...”
“主人，本次航行，你全程超速，已接到联邦警察局传来的违规通知，请及时处理说明情况。”
穆舟话没问完，就被背后一道机械音所打断。
他转过头，见一个老旧机器人，借助两个滚轮，行至他面前。用一个方形仪器，对他身体进行全方位扫描。
“叮，并未检测到任何损伤。”
“欢迎回家，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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