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欢诺诺点头,低头怯怯问:“姐,我的教室是哪间?”她见斯有晨不敢置信地模样,立刻补充,“我撞了头以后,晕晕的,很多事都想不起来。”
斯有晨理亏,一口气堵在胸口,道:“进去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找孙夫子。”
斯有晨下了马车,也不管后面的斯有欢,脚步不停地往书院里走,斯有欢不紧不慢地跟上去,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进门绕过了影壁,便是个四进的院子,走过抄手回廊是个大院子,三间厢房便是三间教室,庭院里放了桌椅,有几株腊梅,倒是静雅。
已经有学生在教室里了,斯有晨走进了右手边的一间,斯有欢连忙追上去,没注意到对面的教室里,有个人正通过半开的窗户看着自己。
陆为安今日是落水后第一天复课,竹原怕他吹风着凉正张罗着为他关窗,抬眼就看见了窗外四处观望的斯有欢。他前世落水后趁着身体好也曾回来上过几次课,可从不知道书院里多了斯家这个女儿。
詹仁杰见他看着窗外出神,也凑过来往外看,正瞅见左都御史家二房嫡女苏沐云施施然走进教室,他嘿嘿笑了两声:“小世子也觉得苏三姑娘好看吗?我也觉得她好看。”
陆为安收回目光,不置可否地嗯了声,詹仁杰见他破天荒地回应自己来了劲:“她姐姐,苏大姑娘我见过的,更是好看,还颇有才名,不过我听说已经许了斯家。”
“斯家?”陆为安的目光终于落到詹仁杰的身上,“右尚书?”
“对对。”詹仁杰点头,“斯家大房。”
旁边一直注意听着的谢培文抓住机会插话:“我也听说了,我大哥本想是求娶的苏大姑娘的,可惜被抢了。”
詹仁杰听嘴角抽了抽:“你大哥?”谢家大郎,定金里出了名的纨绔,求娶苏家有定金第一才女之称的苏沐馨,怕是苏家要说一句晦气。
谢培文丝毫不知道自己哥哥在外的名声,挺起胸膛:“我哥也就是晚了斯家一步,否则哪有那个斯大郎什么事!”
詹仁杰思付谢家是不是专出傻子,懒得与他打这种嘴仗,将这个话题跳过问陆为安:“小世子,我听说你落水了,这是都好了?”
陆为安在水里不过泡了片刻,根本没事,不过为了给刘琴添堵,硬是装病装了半月,前世此时刘琴在定金中已是声名鹊起,而现在,她仍不过是镇国公府里一个说不上人物的良妾。至于陆为邺,他被刘琴一顿教训,也不得不在家躺着,要过几日才能复课。
“好了。”陆为安点点头,“苏姐姐许给了斯家,什么时候的事?”
詹仁杰见他问这事便道:“就是昨日,说是换了庚帖。”他瞥一眼犹自愤愤不平的谢培文,“斯家大郎去年中了举人,如今应该在礼部任职。”
还不等陆为安说哈,谢培文又插嘴:“詹仁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詹仁杰暗自翻个白眼,谁跟你似的棒槌一个。
三人说话间对面教室里走出个青色身影。陆为安眼角瞥到立刻转过头去,是斯有欢,她正被夫子带到开蒙那间教室去。
“她是?”陆为安假装不认识地问。
詹仁杰也看见了,摇摇头:“只觉得眼熟,是才开蒙的吧,谁家的?”
谢培文抓住机会哈哈笑起来:“詹仁杰,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陆为安和詹仁杰同时在心里感叹,蠢货!
斯有欢低眉顺目地跟着先生去了旁边的教室,里面坐了几个明显比她小的姑娘。孙夫子留了两撇山羊胡,对着斯有欢道:“回座位吧。”
斯有欢嘴角抽了抽,她抱着书扫了眼坐着的七八个小女孩,见其中一个羊角辫的眼神显然有些不同,正好她旁边又有张空位,斯有欢心一横,抱着书便走了过去。
哪知她正要安心落座,羊角辫姑娘走完神归位惊讶地问:“你坐这里做什么?”
斯有欢要坐不坐地僵在原地,暗道,完蛋!
翻着书的孙夫子也抬头:“斯有欢,怎么跑那去了?”
斯有欢硬着头皮,讪讪道:“夫子,我病愈后总是时不时头疼,我想坐窗边,可以吹风让脑子醒一醒。”
孙夫子摸着自己山羊须,打量了会斯有欢,直看得她心头颤颤之后,才悠悠然点头:“那你就坐那吧。”
斯有欢差点被他这一口气憋死,捂着狂跳的胸口坐下,斜眼一看羊角辫,她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捻着书页,两眼发直,不过片刻功夫,似乎是又走神了。
斯有欢:“……”
见孙夫子又望过来,斯有欢急忙打开书本,满篇竖排的繁体字不见标点符号,立刻觉得头昏眼花,不多时干脆小鸡啄米。孙夫子看了她两次,第三次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出去!”
小教室就是大厢房旁边的耳房改的,于是三间教室里的学子都看见开蒙教室外有个姑娘被夫子叫出去罚站。
斯有晨气急败坏,可在学堂里她需得维持着体面,只能咬碎了牙,硬忍到中午拉着人到无人的角落里数落:“你回来第一日就出丑这是什么样子,你不要脸,尚书府还要脸呢!”
斯有欢任由她骂,低头不吭声,忽而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诶,我看着是掉这里了。”斯有欢看过去,陆为安和几个少年低着头不知寻什么走了过来。
斯有晨一慌,收了脸上的怒气,摆出个笑脸,正好与陆为安相对而视。
“小世子。”
陆为安点点头,提问这种事自然不用陆为安开口,詹仁杰问:“你们可有看见皮球?”他们几个趁着中午玩蹴鞠,谢培文个蠢货和陆为安抢球,瞎用力把自己摔了个狗吃屎不说,球还踢飞了。
斯有晨摇了摇头:“我与庶妹在此地说话,没看见有球。”
“哦。”詹仁杰是个活泼性子,闻言打量了几眼斯有欢,“这是你妹妹?倒是第一次见。就是早上罚站的那个吧?”
这话一出,斯有晨的脸立时红了,呐呐不说话。斯有欢则一直低着头,避开了众人打量自己的目光。
陆为安非常确定她看见了自己,自己没和家人说是如何上岸的,是怕不知这人到底是何来历变数,这人呢?看着尚书府的反应,应是不知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不说?
他居然能重来一世,去做前世未做过的事自然是狂喜不已,可斯有欢这个变数却让他心生疑惑。
詹仁杰见两个女孩都不说话,倒也没有逗弄的心思,只对陆为安道:“小世子,我们去那里找吧,应该就是这个方向。”
陆为安怀着心思,也不想多待,点点头应了。
斯有晨见人走了松了口气,看低头不语的斯有欢,气又上来:“你如此丢人,我回去一定要告诉母亲!下午的课……你自己仔细着点!”她本想说下午是骑射课,若还是这么稀里糊涂恐怕要受伤,可一想要是斯有欢受伤了就必须回家休息,起码是没人在学堂里丢人现眼了,斯有晨立刻将叮嘱吞下拂袖而去。
斯有欢长吁了口气,慢慢抬头,确定四下无人,才露出了个百无聊赖的表情:“斯有欢,我真是要为你鞠一把同情的泪水。”
斯有欢以前光知道六艺,没想到古人是真学。孙夫子带着她去挑马的时候她人都炸了,她都没马肚子高,站在马厩旁被马居高临下地打量,斯有欢甚至从马的眼神里看出鄙夷。
“夫子,有,有没有矮一些的?”斯有欢后退了一步,防备着马突然奋起给她一脚。
孙岩皱了皱眉,虽说骑术开课时,斯有欢病假在家错过了,但世家弟子很少有这么大不会骑马的,更不要说如斯有欢这般畏缩,他一指马厩角落里:“只有那匹了。”
斯有欢眼睛亮起来,枣红色的小马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吃草,皮毛顺滑看起来乖巧无比,最重要的是马背到她胸口,看起来是能被驾驭的样子。
她希冀地看着孙岩:“夫子,我就要这匹。”
其他学生早就牵了马欢天喜地地出去了,孙岩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点头道:“快些吧。”说完背着手走了出去。
斯有欢小跑过去,打开围栏牵马绳,这马正欢快地吃着草,见有人来拉自己打了个响鼻扭开了头。斯有欢微弯了腰捞起缰绳,小心翼翼地拽着往外拉:“拜托拜托,你乖一点哈。”她轻声呢喃,可马根本不想走,兀自磨着嘴里的草,眼睛直勾勾盯着食槽,见有了距离干脆使力往食槽走了两步。
斯有欢看了看外面,见同班同学早已上了马,手中下意识的加了点力量,即将够到草料的小红马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地远离了草料。这马是学院里的母马下的崽子,不过一岁,夫子们都是成年人不会骑马驹,孩子们都嫌弃它小,平日里也没人骑它,脾气因此养得有些野。
这会一心一意地想吃饭,弓着身子不肯走,斯有欢顺着拉不动它,只好摆出个拔河的姿势用力往外拽。
孙岩等了好一会,不明白怎么牵匹马驹要费如此多功夫,他一边伸手止住学生们兴奋地交谈声一边回首看马房,就见个青色的身影倒仰着如皮球般滴溜溜从马房里滚了出来,直滚出了一丈多远撞上了个木桩才停了下来。
跑马场上怎么也安静不下来的学生此刻都没了声,或惊讶或茫然地看着那处,还不待人爬起来便爆发出难以控制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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