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颤巍巍的松开了捂住嘴巴的手，那下面是一张因淤青肿的不成样子的唇。
祝言近近看着，竟能从上面看出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巴掌印。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惊是怒。
女孩难堪的别开了视线，祝言只觉得肺腑里蕴含了一腔无法发泄的悲哀。
几年前她上高中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事。
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
身后超市半关的卷帘门落下，寂静的夜晚只剩下蝉的嘶鸣声。
祝言向旁瞥了一眼，那几辆没熄火的摩托依旧停在路边。
刚才有超市的光照着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暗下来了祝言才觉得悚然。
后街原就是混子聚集的地方。
刚咬开的袋子的冰棍握在手心久了升起一阵微妙的刺痛感。
祝言反应过来，把书包背到身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舍友发了个位置共享。
“咚！”
没有路灯的巷子里一声闷响。
“笑啊！再笑一个试试，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变声期男孩可笑的公鸭嗓在阴郁的环境下显得有几分阴森恐怖。
祝言上午才和那声音的主人对峙过，暂时还忘不掉。
是袁岩。
“当老子听不见是吧？嗯？”
沉闷击打声中加杂着几句不堪入耳的方言脏话。
夜晚无人的小巷，几个疯狗一样的男人，被打的不知死活的学生。
这些无论是哪一个单拎出来都很恐怖，祝言瞬间觉得腿一阵发麻。
她也想帮他，但这里可不是学校，那些人不会和她多费唇舌。她本来就和袁岩结怨已久，如果在校外被逮到，他们不会放过她的。
对不起。
祝言加快了脚步，她眨了眨眼，拼命抑制住眼眶中积蓄的泪水，一股无名的罪恶感爬上了她的脊梁，就好像自己也是其中的施暴者一样。
“草，还敢咬人！”
“咚”的一声，头骨撞上墙的声音。
那边的人痛苦的喘息停了一瞬。
祝言脚步一顿。
这样打会死人的！
尽管她告诫了自己无数次不能回头，两条腿还是僵硬且不受控制的向那幽暗的小巷走去。
“我说，别在这打人吧？”连她都能听出自己声线中的颤抖。
袁岩回头，露出了个兴奋的眼神，祝言读出了其中的含义:终于逮到你了。
“呦，名人啊？今早不还牛逼哄哄的吗？怎么现在开始求人了？”
他身后是一片附和的声浪，其中不乏一些污言秽语，已经有几个混混威胁的抡起钢管了。
她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不是给我面子，是给我舅面子。”
“哈哈哈哈。”袁岩笑得直不起腰，“老子出来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这种理由，冒昧问一句，你舅哪位啊？”
祝言握紧了手心的手机，声音逐渐坚定“给老汪一个面子。”
袁岩脸色一变，“汪校长是你舅舅？”
他一转不转的看着她，眸中多了几分质疑。
“不然呢？”祝言毫不畏惧的仰头看他，满脸皆是毫不掩饰的夸耀之情。
这下轮到袁岩拿不定主意，边上的跟班听到校长的名字率先怯了，犹犹豫豫的喊了声,“岩哥。”
袁岩恍惚着反应过来,“既然是校长的面子那肯定给的啊！你们。”他对着角落里还在打人的几个男生招呼了声,“给我回来。”
人群的包围圈散开，她看见一个校服沾血的长发学生蜷缩在墙边。
祝言心里划过一阵莫大的悲哀。
汪校长不是她舅舅，她从没想过，自己想要帮助别人，竟然只能抬出势力更大的人做后盾。
原来她也那样弱小。
后来有一次市里混混把一个学生打的肋骨骨折，事情闹大了。
之后两年整个市里展开了反校园霸凌的运动。
祝言本以为，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在小镇发生了，不想今日却撞了个正着。
女孩颤抖着不敢看她的眼睛，祝言轻轻挪开她附在额上的手。
就见一个用刀划出来的血淋淋的“天眼”。
祝言不忍多看，转头看向那两个社会小妹。
领头那个高个女孩叼着根棒棒糖，黑色口罩松垮垮的挂在下巴上。见祝言视线转向她，悠悠的嗦了口棒棒糖。“她是自愿的。”
祝言也是学生时代过来的，自然知道这份自愿有多少含金量，她咬咬牙，“自愿？”
另一个穿着七分裤，单腿蹬着桌子的精神小妹灌了口酒，“错啦，是她求着我们刻的。”
这次不等祝言发话晏纯就站了起来，“还求着你们刻？那我也给你刻一个好不好？”
含着棒棒糖的女孩忽的起身，“方正熙，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说这是不是你求着要刻的？”
这话看似求证，语气里却尽是威胁的意思。
方正熙的身体在祝言怀里发起了抖。
祝言心疼的安抚了一下女孩，就听身后凉凉的一声冷笑。
时皎声音沙哑，疏懒的声线难得含了几丝疾言厉色之意，“她不说，是你们逼她说。”
方正熙泣不成声，含糊不清地说道：“祝姐姐……不是……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祝言的指尖颤了颤，“没关系，都说出来。”
方正熙哭得更厉害了。
祝言小心翼翼地抬手替她擦掉眼泪。
方正熙缓缓抬起头，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对上了祝言的视线。
她颤抖着睫毛，痛苦地说道：“如果我不刻，她们就要找人打我。”
祝言僵住了。
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脆弱得不堪一击。
没想到澜港这么多年，唯一不变的传统竟是这个。
时皎面容冷峻，语气严厉，“道歉。”
领头的高个女孩不屑的嗤笑一声，“凭什么道歉？她自己要刻的，我们又没逼她。”
时皎冷冷一笑又重复了一遍，“道不道歉？”
另一个精神小妹拍桌子站起，满脸的不耐烦，“磨磨唧唧干什么呢？赶紧滚，不然我们叫人啦！”
时皎笑了，他嗓音清越，语气却冰冷骇人，“好啊，你叫吧，大不了大家一起去警局过中秋。”
高个女孩怒斥一声，“你这个疯子！”
“疯子？”时皎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气势逼人，“那又怎样？”
高个女孩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你...你想干什么？”
时皎笑容扩大，语气却更加森冷，“我告诉你，我数三声，你要是不道歉，我就动手。”
女孩下意识后退，看着时皎如同看一个疯子。
“三。”
“二。”
“一。”
祝言握了握拳，她当然知道对于这种人最好的方式是以暴制暴，但让时皎这个一米九几的男人和两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打未免有种恃强凌弱的即视感。
于是不等时皎数到一，她就很不讲武德的拎起了对方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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