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金秋实挖了一背篓山笋,钱宝儿这才同他一道返回桃林。
见陈红玉和杨天佑似乎没有聊尽兴,钱宝儿却依旧过去笑道:“姑娘,咱们走吧,莲花庵里的师父们还等着我们回去用斋饭呢。”
陈红玉眼下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作难舍难分,但毕竟他二人还没有过明路,像今日这般私底下相见,已是不妥,所以只好恋恋不舍道:“杨大哥,那我们就先走了。”
杨天佑还有好多心里话还没有说,但他也不好阻止,唯有顺从道:“方才小姐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待今秋高中,便请媒人上门,了了你我的心事。”
当着钱宝儿和金秋实呢,陈红玉到底面薄些,她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侧过脸:“谁有这心思了?”她佯嗔道。
杨天佑会意,又作揖:“却是我唐突了。”
钱宝儿和金秋实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
一时同杨天佑和金秋实道了别,钱宝儿扶了陈红玉回去莲花庵。
“看来今日一见,万事都妥了。”她笑道。
当着她的面,陈红玉也不扭捏了:“自从那次的事之后,我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她微微叹息,仰头望向天空,“可见老天爷待我还是不薄的。”
“那当然了,”钱宝儿应和道,“好人就该有好报嘛。这下咱们家该热闹了,青青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为姑娘高兴的。”
陈红玉笑笑,又担忧起来:“眼下就不知我爹爹是怎么想了。素日里他虽并不嫌贫爱富,可若是我真要嫁给杨大哥,爹爹会不会也如此呢?”
是啊,交友是一回事,要把女儿嫁到穷人家,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点钱宝儿也不敢打包票,她只希望着:“老爷若是真心疼姑娘,到时候多给些陪嫁便是了。”她笑道。
陈红玉伸手一点她的额头,无奈笑道:“你呀。”
“当然了,杨大哥今年若能高中,那就再好不过了。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岂不美哉?”她比了个戏里双宿双飞的手势。
陈红玉愈发烧红了脸,她抬手就要去打钱宝儿:“瞧你,满嘴里胡言乱语些什么?”
她这一动作,却从袖中掉出一把折扇来。
钱宝儿眼疾手快,蹲下身去捡了起来:“倒是没见过姑娘使这样大的折扇,”她故意道,“想必这一定是杨大哥送姑娘的吧。”
陈红玉伸手就要去夺:“快还给我。”
钱宝儿拿着扇子背到身后,她正色:“姑娘没给他什么东西吧?”
“没有,不信你来搜。”陈红玉当即否认,“你看我这身上穿戴的,这帕子都还在呢。你先前跟我说的,我怎么可能会忘?”
钱宝儿这才将折扇还给了她:“真不是我多心,只是这种事我戏文里看得多了,外头遇到的也不少。男女互生情愫,交换定情信物,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这世道小人太多,那轻薄男子得了女子的信物,用心珍藏的少,多是拿出去炫耀的。如此一来,到底吃亏的还是女子多些。”
陈红玉握紧那柄折扇,只觉得竹骨都透着温热:“我看他倒不像是那样的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宝儿笑道,“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可输不起。”
她再次向陈红玉确认:“姑娘真的什么都没有留给他?”
在她灼灼的眼神中,陈红玉终究还是没能禁得住,她偏过头去:“我、我就给了他一锭银子。”
“姑娘?”钱宝儿难以置信,“你可晓得这一锭银子我们能用多久呀?”
“这我当然知道了。”陈红玉委屈地辩驳着,“可是秋闱将至,路费、住宿少不得盘缠,他家中不过勉强度日,便是有闲钱,那也没几个。所以……”
“所以你就大方地资助了他。”钱宝儿替她说完,又哼道,“也亏得他是个大男子,这钱也收?”
“这你倒是错怪他了,”陈红玉替杨天佑解释道,“他原本是不肯收的,是我再三劝说,他才答应,还说等日后他有了钱,一定加倍还我。”
钱宝儿嗤笑:“他若是能高中,加倍还给姑娘,那是应当的;若是不能高中呢?他又该怎么还?”
陈红玉理所当然道:“这钱我都给他了,自然也就不指望他会还。”
“我的好姑娘,你还真是大方呢。”钱宝儿无奈,“不过也好,若是一锭银子就能看清一个人,咱们也算是止损了。”
待看见陈红玉柳眉倒竖,她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过火了,想了想便又道:“自然,若是今秋他能够高中,且依言来向姑娘提亲,那便是再美不过的一桩事了,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陈红玉心里也是这么盼望着的,她决定:“等下回去,我再去观音大士跟前拜上一拜吧。”
她们在莲花庵用了斋饭,又在观音大士跟前上了香。因怕回去晚了,所以婉拒了师父们的挽留,沿着山路慢慢下去了。
等回到青山小筑,钱宝儿看着院子中央摊开的笋,不禁奇怪:“这些从哪里来的?”
青青领着富贵过来:“这是金家二哥送过来的,说是才从山上挖的。如何,今晚又能给我炒笋片吃了?”
钱宝儿好笑:“就知道吃笋片,我看你长得像笋片。”
青青哼哼:“你们答应我的,要给我带好吃的斋菜。”
钱宝儿就从篮子里取出两盘糕点来:“斋菜是不好带了,不过这点心都是曾在观音菩萨案前供奉的,呐,给你也尝尝。这可是福气呢,吃了保管你聪明。”
一听说是菩萨的贡品,青青伸手就来抓:“聪明就算了,希望菩萨保佑,等我长大了,也能生得漂亮就好了。”
钱宝儿嫌弃:“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漂亮有什么用?没脑子,漂亮也不管事。”
“哼,才不要你管。”青青冲她皱了鼻子,“你自己生得好,不知道我们这些丑丫头的苦,我就要漂亮。”
“行行行,你漂亮,那你赶紧多吃一些。”钱宝儿捡起一块糕便塞进她的嘴里,一回头望了那一地的笋,“这得腌多少酸笋啊?”她犯愁。
进了四月之后,天气便一天天热起来了。
晨起钱宝儿才煮好一锅稀饭,就听见有人在敲院门。
这一大清早的,谁会来呢?
她疑惑着,去到院门前,扬声问道:“谁呀?”
“是我,春香。”外头的人答道。
“春香?”钱宝儿拉开了门闩,打开门一瞧,那站在外头的可不就是春香?
“出什么事了?”她赶紧问道。
春香却笑嘻嘻的,她举起手里的木桶:“没事儿,都好着呢,我是来给姑娘送东西的。”
“东西?什么东西?”钱宝儿往那木桶里一瞧,就见一条肥美的草鱼正在里面摆了下尾巴。
“哟,这么大的鱼,从哪儿得来的?”她笑问,将春香迎了进来。
“这是孟叔昨儿钓的,送了我们一条,本想也送姑娘一条,可昨儿有点晚了,怕打扰了姑娘,所以也就放在我们那边了。这不一大清早的,我就给送来了?”
钱宝儿看她眼下一片青:“昨儿又守了一夜吧?这鱼你们留着自己吃就是了,还巴巴地送过来,耽误你休息了。”
她领着春香进了厨房:“不过你来得正好,就在这儿吃早饭吧。”
“我可不就打得这主意吗?”春香笑道,将木桶放到了灶边,“上回宝儿姐姐摊的那个饼,我吃着就十分得香。”
钱宝儿笑着:“那正好,今儿我再多摊几张,你回去的时候带上。”
“汪!”这时厨房门口传来富贵的声音。
春香扭头一看,欣喜道:“这是哪里来的小狗?”
她蹲下身去,冲小狗嘬嘬嘬。
富贵比先时长大了不少,却依旧胖墩墩的,春香一叫它,便颠颠地过来了。
钱宝儿一面去挖面粉,一面笑道:“这是我们养的,叫富贵。”
“哎哟,小富贵,真可爱。”春香逗弄着富贵。
陈红玉在屋里听见声音,出来见是春香:“你怎么过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见她和钱宝儿如出一辙的反应,春香笑道:“没事儿,我是来给姑娘送鱼的。”
“鱼?什么鱼?”陈红玉也进厨房里来瞧了,“这么大的鱼,哪来的?”
“说是孟叔钓的呢。”钱宝儿和着面,“姑娘想怎么吃这鱼?清蒸还是红烧?”
陈红玉笑道:“这鱼肉好吃是好吃,可惜就是有刺。”
“这还不容易?”钱宝儿道,“姑娘怕刺,那我把它片成片,做鱼片汤,或者直接剁成泥,做鱼丸吃。”
“那不如一半做鱼片,一半做鱼丸吧。”陈红玉目光炯炯地看了钱宝儿。
钱宝儿哭笑不得:“姑娘还真是会吃呢。”
春香抬起头,手却还按在富贵的脑袋上:“那鱼骨头也是好的那,把面粉一裹,放油里炸一炸,可脆。”
陈红玉示意钱宝儿看春香:“这还有个更会吃的呢。”
“什么?要炸鱼骨头,我也要吃。”青青举着鸡毛掸子从堂屋里冲了出来,“可不能少了我那一份啊。”
钱宝儿无奈地笑:“这就一条鱼,哪够你们这些饕餮啊?”
这时富贵又汪了一声。
钱宝儿愈发笑得不行:“是哦,还有我们富贵的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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