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启航的时候,由于微妙的封建地球人思维,不太想消耗别人的遗物,林木还是选择了用核动力驴的自己推着逃生舱飞行。
与其使用那种悲伤的燃料,林木觉得不如让本就是银河帝国残响的广谱诗歌号续上一点好听的尾章。
这怎么不算一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呢,林木的黑色幽默又阴暗的漫溢上来。
他和天河九号,爱称小咎的太湖技工一边闲聊着编织可能的身份一边用逃生舱发广播寻找信号。最终广谱诗歌号的接收器在另一个臂旋处发现了另一个信号,他们的方向一致,林木确定了大致的方位后就开始加速,推着逃生舱继续赶路。
行至逃生舱也能接受到对方信号的区域,林木这才用舱内的广播发出一条通用求救讯息。
对方很快的响应讯息,在确认林木的坐标后表示自己会减速偏航,进行交汇。
两人迅速而有限地交换了情报,林木自称井霁的学生,少尉军衔战区失踪必然在军队内部有登记,即便年代久远仍然能给自己的身份增加一点可信度。
对方则称自己是应届的军校考生,且孤身一人。
林木撇撇嘴,为这场即将在交汇后暴露的太空杀感到无趣。他不太想推着逃生舱走到战线,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能耗,但这样漫长的路段对年久失修的逃生舱来说可是个问题。
他将逃生舱的数据打包发给了对方,表示自己可以不上舰,伴航飞行,但希望能让逃生舱入舰。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不仅同意了林木的入舰请求,还邀请他也上舰。
‘来者不善啊……’林木如此判断到。
[谁是来者]天河九号疑惑[不是你吗]
林木挠天河九号的机轴,‘这种弯弯绕绕,我真不擅长,唉,真讨厌啊。’
[是你先的吧]
林木没再说什么,照着天河九号给的数据图纸将广谱诗歌号变形为十年之前的具有星际航行能力的巨型机甲,继续推着逃生舱飞行指双方约定的漂泊点。
[确实就是那个移动堡垒]天河九号说,[不过这个编码方式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什么时候才能告别科技考古学啊……’林木便开始抱怨了,‘这上升的螺旋旋得也太歪了吧,真不是往下转的吗?’
[或者在大环境上可以说是上升的]天河九号接着说。
‘但这样的结果对个体来说未必是正面的。’林木继续。
他已经观察到如约而至的移动堡垒了,就量级而言,这个移动堡垒也太小了一点,甚至不如说是超大号的巨型机甲,总之不是星舰级。
林木还没研究明白新时代的名词和程序,在双方一阵手忙脚乱和七嘴八舌后,狼狈地汇合靠近。在双方的沉默后,还是天河九号在研究了对方资料后代替林木完成了对接和入舱。
[我赢了]天河九号说,[来者不善的是你]
‘怎么说?’处于对双方生命安全与信任危机的考虑,林木只是控制着机甲攀附在移动堡垒上偷偷扫描数据。
‘我就说,这就是用机甲改的安全房,还是L6款的,哇塞,怎么改的。’林木感叹到,‘要不是这祖传后轮装甲藏弹的思路我都发现不了,人才啊这是。’
林木情不自禁地就想上手把备用弹药卸下来,完全没在听。
[小孩看着呢,你这手干嘛]天河九号大叫[实心眼的,学生兵!太离谱了]
林木的不安分似乎被对方错误理解了,移动堡垒关闭了防御壁,一侧弧面打开探出一个小平台,上面型号灯闪烁,虽然林木半点看不懂,但也能明白大概是让自己在这里登陆的意思。
林木在这种毫无戒备的善意中叹了口气,也从庞大的机甲外壳中飘出,广谱诗歌号坍缩成他身上一套通体漆黑的外骨骼,一部分则由天河九号伪装成了存储巨型机甲的空间钮。变成一块巨大的金属锭落在平台上。
林木则套着太空球轻飘飘地落在平台上,笨拙地控制着太空球飘进闪烁着灯带的场内。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先前还觉得小得可怜的移动堡垒,此时它是那么庞大的一具银白的甲胄,在漆黑的宇宙底色中,即便是有锈蚀破损的外层部件也白的发亮,用一种历久弥新的姿态接纳了他。
林木伸出手,指节上尖锐的指甲收起,他用指腹轻触冰冷的舱壁,在淡淡的暗光中沿着一直闪烁的灯带走了进去。
他最先看到的应该是隔离区,所有宇宙中的内循环空间都必须对外来物进行消杀,以免外物对内部循环造成危害。
自成一体的逃生舱的是被存储仓接收的,而林木来到的显然是人的通道。这段路很短,他几乎抬头就看见了隔离区标志性的那一排排射灯,他坦然地走到射灯下,看着斑斓颜色的光照过他的身体,发出各种不一的机械噪音。
然后他一扭头,就看见透明墙壁的另一边探出一个冷漠的面孔。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人,由于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他获得不了太多信息。
林木不知道对方能否听见他说话,用以前人联通用的手语比划出“你好”的讯息。
那个一脸冷漠的年轻人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肉眼可见的迟疑了一下,他也打出了一个“你好”。
林木便迅速地继续比划,“我该如何进入”,“我该做什么”,“接下来做什么”。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操作,一个显示屏落了下来,停在林木的身前。
那上面最先出现一个笑脸表情,然后内容断断续续地出现:您只要一直直走就可以。
林木有些诧异。
林木心有顾虑。
林木萌生了不友善的想法。
他站在原处收起身上的装甲,双手举到胸前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拿。对方看到他的行为反倒愣了一下,很快,显示屏上的笑容变成了一个更大的笑容。
林木就这样穿过带着潮湿气味,亦有着徐徐微风的廊道,在走过最后的一串灯带时,上面的指示灯犹豫不定的闪烁着。
他穿过过渡门,终于看见了那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他穿着应该是制式军装,因为整体来说和井霁身上穿的没有什么区别。不明确的则是他的军衔,林木不会读这个时代的资历章,但是按理说这种一看只有十几岁的学生兵不应该和霁井是一样的尉级吧?
对方在林木看过去的那一秒就停步住,一只手正在操控光脑,一只手背在身后。两个人都没有靠得更近,只是维持在一个安全距离共双方观察。
对方显然比林木有更多疑惑 ,因为林木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特征,除了衣服上破洞出的断口反着玛然特纤维特有的金属光泽,没办法推测出更多信息。
由于林木很明显比对方矮,而且看着面相也很年轻,对方先抛出了一个问句:“学生兵?身份证明?公民编号?”
林木一边在脑内焦急的给天河九号扣问号,一边水波不动地说,“之前给你的资料上有的吧?我叫林木,。”
对方犹豫了一下,说,“你给的资料有很大一部分打不开。”
林木颔首,很平静的说,“密级不够。”
[好了,你现在也是学生兵了,身份证明在暗域荆棘里,公民编号是lm20240509xxxxxxx]
“我先确认一下你的身份。”林木说着询问,“尉级?”
德司点点头,“德司,德司·礼,军官生指挥系,战时少尉级,恒蓝星人。”
林木在内心腹诽学生少尉和空饷高军衔炮灰的区别是?但是他啥也没有说,只是照着天河九号给的资料读出来。
德司当然发现了林木是在照着什么读,但由于后续的基因检测确实证明为人类,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毕竟是在敌后战场,只要是人类就该相互扶持。一切都等渡过虫行荒漠再说。
德司将核铳放回腰间,率先越过了安全距离。林木见状也笑着走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人近身的最后一步,迈出去的腿刚落地的那一秒——林木扭腰旋踢一脚将德司摔在地上,右腿借势膝击打落他刚拿到手的核铳,在落地前伸腿一滑就将核铳滑到自己身后。
德司身形不稳,勉强直拳打出,被林木一侧身就躲过,还要借着他出拳的空档欺身下。
德司觉察了他的意图,只得直拳改向林木的手臂打去,两个来了个对拳,又被打退一步。
林木倒是没有继续再抢攻,起身收拾,又成格斗站姿。
德司飞快整好状态,矮身作警惕状防突,在他防好的那一瞬间林木探腿滑出被德司同样用腿挡住,然后林木就笑了一下,一个上勾拳将他打得后翻,另一条腿正好借着德司的腿架过去往前一勾。
在德司后仰受身时,林木抬了一下先前被挡住的腿,就要再一记膝击将德司翻成仰面朝天。
但就在这时,德司接地起腿,架住了林木的小腿,同样借着林木的腿起腰,又一拳打过去。
林木乐了一下,没再动腿,只是用手臂挡了两下后拦腰将德司掀翻在地方,然后一屁股坐在德司的后腰上,脚一滑将他的手臂反扭在地上,踩住他一只手掌,又用手将他另一只右臂反扭。
他把核铳勾了回来,拿起来塞在德司被反扭的手中。
但不知为何,德司却没有握住手枪,林木只得一起握着他的手。屁股底下的人什么都没有说,林木便先开口。
“你很出色,可以说是特别优秀。”林木总结到,“我大概知道你掉以轻心的原因,你没有吃过亏,或者说绝大部分因为不谨慎导致的问题都被你的优秀弥补了。
“这其实没有问题,因为战场只有死活,谁胜一筹都无所谓,你这种近战能力足够活下来,没有任何问题。”
林木重复到,“但是在遇到绝对实力比你更强的敌人的时候,你就会一下子垮塌,嗯,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打无敌手,没遇在这些方面遇到过什么挫折?”
德司沉默了一会,声音干涩,“请继续说。”
“我不理解为什么你在被我一脚干翻后还敢碰我的下盘,你架一下也就架,你怎么还架着不放了,试图用身高优势扳我吗?”
“那个时候,不那么做就直接仰面摔在地上了。”
“你为什么不扯我头发啊,就是说呃,攻我上半身?你看我是长头发啊?”林木问,“对着我太阳穴来一拳?这么尖锐的头饰不正好合适吗?”
德司又默不作声了。
这个时候响起了一阵热血的BGM,天河九号已经拿到堡垒的控制权,开着音响就落下一个显示屏在两人面前,德司梗着脖子看,发现正是之前片刻间发生的战斗。
他已经没脑子想为什么会这样了,只是无意识地看着重复播放的画面,然后看着看着,又放到坏心眼的人外九号剪出来的腿部攻击特写,红着的眼睛再也锁不住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妈妈呀……”林木感觉到身下人的颤抖,连滚带爬地闪到了一边给人抱起来,德司已经弓成一团,一点声音都没有地掉着眼泪。
天河九号立刻连着音响和显示屏的缩了回去,还一把就把堡垒里的人工智能踹了出来。
前面的不知道后面的不知道,但是在天河九号拆包的威胁下这个ai还是颤颤巍巍的出声缓解了一人一狗的燃眉之急。
“德司,在那种虫群的攻击下覆灭本就无可挽回,但你还是如他们的愿保下了洛河号。”
躲起来的天河九号飞快地掰了个屏幕把洛河号主脑语言里的那场“无可挽回的覆灭”的资料都调了出来,狗腿地举到林木面前。
林木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几遍,然后悄悄让天河九号找了黑棘那边的战报看了一会。
他尴尬地舔舔嘴唇,原来是之前的语言攻击正好戳在人新鲜的伤口上,“你的近战水平是真的没话说,上一个能在我偷袭下挡这么多招的已经靠战功升到少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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