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画见褚观南一脸担忧，劝道：“姑娘放宽心吧，以咱们姑爷的才学，定然金榜题名。”
褚观南今天特地让人拿了几件三元织金的衣裳给江母和江骊穿，又额外赏了两匹大红尺头给江疑身边下人作衣裳，就只为了得个好彩头，闻言笑说：“哪有不担心的，我就只盼着他好就是了。”
“是。”侍画抿嘴偷笑。
“诶，对了，吩咐你的事你办妥了吗？”褚观南又想起一事来，赶忙问道。
侍画命人牵了马来：“姑娘的事怎么能忘，早办好了，等姑娘下职回来就能见着了。”
“也好，都是苦命人呐。你回家和越桃说说，吃完晚饭我去她那儿一趟。”褚观南摇摇头坐上马车往翰林院赶过去。
此去一天，褚观南难免有些挂心，虽则整理传记时不表，然而在休息时还是叫王学士给看了出来。
他一眼便瞧出了褚观南的担忧，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摸着胡子说道：“褚修撰啊，可是担心你家姑爷殿试的事呢？”
褚观南忙起身行礼，轻声说道：“王学士是您来了啊。，不瞒您说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是放心不下。”
王学士走到褚观南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心太细。你家姑爷是何等人物，我也见过几次，实在不俗。”
“他平日用功读书的劲头，多少人都夸赞过。这殿试是重要，到底也是一场机遇不是。你呀，就放宽心，好好等着你家姑爷凯旋归来。”
褚观南抬起头，看着李妈妈那慈祥的面容，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她轻声说道：“王学士，我心里头知道您说的是，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担忧。”
“真是叫人羞愧至极了。”褚观南偏头小声嗫嚅道。
王学士笑了笑，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你不必羞愧。那时候，我家也参加科举，不止我家里人，连我自己也是整日地提心吊胆，就怕考不上给家里蒙羞。”
“可后来啊，我中了举人才明白，这担忧都是多余的。”
“你家姑爷有真才实学，这殿试对他来说，不过是施展才华的舞台。你呀，就安心在这府里，等他好消息。”王学士宽慰道。
褚观南听了王学士的话，心中似乎有了些底气。
她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王学士，那我先回去了。”
王学士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等回头我家那个要是中了请您喝酒啊！”褚观南回头喊道，冲王学士大力挥手。
褚观南也没进府，就站在外头等着，果然天擦擦黑的时候，远远驶过来一辆马车。
只见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前，里头的人掀起车帘，褚观南赶紧上前一双眼盈满期待，望向车厢内。
身着一袭深蓝襕衫的江疑探出头来，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眼中熠熠生辉的光，他温声道：“怎么在外头等我，小心冻着了。”
褚观南赶忙伸手扶他下车，笑说：“我才站了一会儿，哪有这么轻易就着凉了，累坏了吧，赶紧回屋去。”
“嗯。”江疑握紧了褚观南的手，两人并肩往院子里走去。
一进屋，侍画便麻利地给他倒了杯热茶，轻轻搁在桌上。
褚观南挨着江疑坐下，小心翼翼地问：“今日殿试可还顺利？”
江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似是在回味，又似是在整理思绪，“殿试题目颇为新颖，陛下所问，关乎民生与吏治，我尽力而为，将心中所学、所思尽数道出。”
“只是考场之上，一时激昂，有些观点或许过于直白，也不知是否合了考官心意。”
褚观南眼眸弯弯，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江郎才华横溢，平日里那些同窗师友哪个不夸赞？殿试不过是施展抱负的台子，只要问心无愧，如实作答便是好的。再者说，陛下圣明，定能看出你的赤诚之心。”
江疑微微一笑，望着她清澈的眸子，心中涌起一阵阵暖意，把春寒都赶走了似的：“你总是这般懂事。你不知道，在考场上，我瞧见不少人都紧张到手抖呢，有些人七老八十了还在考呢。”
“那江郎心里忐忑不忐忑呀？”褚观南笑问道。
“我心中虽有几分忐忑，可一想到家中有你盼着，便觉得多了几分底气，只愿能将这多年寒窗所学有所成就，不辜负了我这一番苦学。”江疑叹了口气，拍拍褚观南的手。
褚观南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我信你定能做到。往后不论你是在京城附近还是地方任职，咱们都是一块儿的。”
“是呀。”
隔壁暖阁内，熏笼的热气丝丝缕缕地弥漫着，驱散了料峭春寒。
越桃自小长在江南，对京里的气候不大适应，总觉得冷，褚观南就许她多用些炭。
本来越桃对这心里就有些不安，今日褚观南又要来见她，难免生出一丝不安来，唯恐有谁在褚观南面前中伤她。
越桃焦急地坐在妆奁前，手中把一本账簿翻来覆去地看，眼神却时不时飘向门口，带着几分忐忑与期待。
“少夫人来了。” 侍女翠竹挑起帘子，轻声禀告。
褚观南已换过一身常服，她和越桃不一样最是苦热，却不怕冷，应而一进了越桃屋子就褪去了外衫。
“姐姐来我这可是有什么要事？”褚观南面上虽不带怒气，越桃还是小心翼翼问道。
“我来可是有好事呢。”褚观南笑说，“侍画，把人请进来。”
“是。”侍画应了一声，往外头叫人去了。
“谁啊，值得姐姐这么大费功夫？”越桃好奇地探出身子往外张望。
褚观南神秘兮兮地说：“你就等着吧。”
不多时，侍画领了一个妇人进来，穿着一件深蓝色棉袍面容和善，虽历经些许风霜，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温婉秀丽。
越桃本不在意，仔细一瞧，却像被雷打着了似的，登时软了身子。
“你瞧瞧谁来了？还不去接你母亲”褚观南笑道。
“ 母亲！” 越桃惊呼出声，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她快步上前，握住母亲的手， “您怎么来了？女儿好想您。”
“傻孩子，娘难道不想你吗？本来只想着能让你不再受这些苦，谁知道我竟也有这个福气。”越桃母亲抱着女儿也止不住地哭泣。
褚观南怜她二人许久不见，又难得是母女情深，也不打断她们，只等她们二人缓过来再说。
褚观南看着眼前母女二人相见感人的场景，心中也涌起一股涩意。
她轻声道： “ 叶姨，这一路辛苦你了，快进来歇歇吧。”
“多谢姐姐，姐姐大恩大德，越桃无以为报，日后越桃一定唯姐姐马首是瞻！”越桃松开抱住母亲的手，一扭头跪在褚观南面前，涕泗横流地冲着褚观南磕起头来。
越桃之母姓氏即是叶，此时掖姨见女儿狠命磕头，立刻就知道了是谁救了她出来，也跪在褚观南不住磕头。
“这样做什么，还不快起来，叶姨这个辈分了岂不是折煞我！”褚观南赶紧从榻上下来，亲自把二人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往日种种不必再提，此皆不是你二人过错，何必苦苦在意。”褚观南拍拍叶姨的手宽慰道。
叶姨抹抹眼泪，哽咽道：“当初送了越桃走，我就没奢望过自己能再见到她，只求她过得好也就是了，没想到还有今天这般造化，都是托了夫人的福。”
她年轻时长得极俊，生得女儿更是不得了。此时虽然上了年纪，仍旧不改眉眼间一抹清丽。
越桃眼眶更红了，她看向母亲，抽噎道： “ 娘，是女儿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叶姨摇摇头：“娘不苦，有夫人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褚观南微微一笑，端起翠竹上的热茶轻抿一口，只觉浑身舒泰：“ 那我可就冒昧作主了，叶姨，你能回来就是头一等的好事，以前的日子再苦也不用提了。”
“我知道越桃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一直挂念着你，这才擅作主张接你来，越桃可别怪我多事。”
越桃看向褚观南，满眼感激：“ 姐姐，我实在都不知该如何谢你好了。”
“你给了我管家权，不让人欺负我，还找我娘，这……”
眼见她又要往地上跪，褚观南赶紧拦住她，佯怒道：“我说了不用再跪，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不成？”
越桃怯怯坐回榻上，连忙否认：“越桃不敢，只是姐姐恩情越桃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褚观南摆摆手：“这就言重了不是，你把家里帮我管好就已经是在报答我了。”
“这怎么行……”
越桃还想说什么，褚观南却把她往叶姨怀里一塞：“你们母女二人分隔许久，又是头一次再见面，我想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我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你们母女好好叙叙旧吧，我先回了。”
“姐姐！”越桃站起来想挽留，褚观南挥挥手并没回头。
越桃只得对着她背影深深磕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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