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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早上快日出的时候,江观南就醒了过来,似乎又做了梦,但是醒过来后已经想不起来梦到什么了。

她看着窗外微白的日光,又扭头去看手机。

安静,极度的安静。

连着好几个月,她的手机像坏了一样,收不到别人发来的消息,收不到从前看不完的邮件。江观南这个人仿佛从世界消失了,又仿佛,从前忙得脚不沾地的记忆都只是一番假象。

没有谈不完的品牌商务合作,没有出席不完的活动,没有见不完的人,没有停不下来的运动,没有飞来飞去的航班,什么都没有了。

她一个粉丝上千万的大博主,就这样,从互联网,甚至从这个世界,直接消失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不明真相,只知道网络舆论突然开始针对她,曝出了很多假新闻和假消息抹黑她的形象。江观南那时还能冷静下来判断,是得罪了谁,还是哪里没做好,直到查了一阵子,忽然发现,原来插她的刀是李梦圆递的。

人崩溃就是一瞬间的事。

真的就那么一瞬间,江观南现在甚至都还能回忆起那刻的感觉,耳朵耳鸣了,闪着滴滴滴的声音,脑子是刹那间眩晕的,心脏鼓动着,好像要自己跳出来一样。

心跳太快,也不知道是不是震到了胃,江观南立马反胃,想吐的感受席卷了大脑。

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冲到了厕所,干呕了好久,什么都没吐出来,抬起头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已经白了,额上全是冷汗。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这样。

第一次,还是上大学的时候想去做好事献血,结果排队的时候看见从人体里涌出来一大包的血,没反应过来就晕血了的时候。

从那天后,江观南忽然全身的精气神都卸了,彻底崩溃了,不□□了,也不出门见人了,不知道自闭似的待了多久,某天突然醒过来,发现世界一片沉寂。

网上的消息早过去了,她的全部账号也早就被关了,李梦圆甚至都已经开始新事业了,看粉丝量也称得上是蒸蒸日上。

江观南那阵子瘦的差点脱相,又花了好长时间去看医生,去接受现状,直到再也无法在北京待下去,才抛下一切离开了。

事情回想起来好像很多,但是又感觉过去得很快,她此刻站在全然陌生的土地上,面对着新升的太阳,踩着柔软的白沙,感觉身体里被注入了一些能量。

虽然这能量少到可以忽略,但总比留在北京好。

离开还是有用的。

离开不是逃避,反而是解决。人要进入新的环境,开始新的生活,翻到下一页,才算是从过去中走出来了。

江观南这么宽慰着自己,看完了日出,平复好了心情,获得了把今天过好的一点力量。

托唐嘉措的福,她改好了密码,出门忘带手机也不怕了。带过来的行李不多,生活用品还是缺了一些,在地图上搜了搜,发现小区外边不到五百米就有个很大的商场,揣上手机便出门了。

逛了好多店,不知不觉又习惯性的买了很多美妆和护肤产品。

江观南太懂这些了,柜姐在她身边都没有发挥上作用,试色的时候听见两个女孩在纠结该买哪只口中才好,她看了眼对方的长相,开口说:“选右边那只,棕色系的更合适你,左边橘色太亮,容易抢了视觉重点,也容易显土气。”

选色的女孩儿听完,下意识点头,“有道理。”

女孩儿高兴地扭过头来,结果看见一个素颜都好看得不行的美女,惊讶地张大嘴,“姐姐你好漂亮啊!”

江观南笑笑,从一排口红中又拿过来一只,“316这个色号其实更适合你,你应该淡妆居多?这只比你手里那只更百搭,不过这两只都挺适合你的。”

女孩儿接过来,“好的好的,那我都买了!”

柜姐眼睛都亮了,还有这样的?果然,比口才更有说服力的,是美女的这张脸。

等江观南结账时,柜姐又发现她是品牌的VVIP,赶紧给江观南送了一大把的小样和优惠券,还用礼盒把她买的东西都包了起来。

“江小姐多光顾啊~”

两个女孩在后边结账,看着江观南离开,一直没出声的那个女生在手机上好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一篇帖子。

“诶你看,我怎么觉得刚那个姐姐,长得特别像之前很火的那个博主啊?”

“啊?我看看。”

“就是‘观你的南’,我记得以前我还看过她的视频,妆教确实很牛。”

“像吗?都好漂亮啊,漂亮得我分不清楚。”

“可能看错了吧……”

来的时候衣服也没带多少,江观南逛了一圈,置办了好多衣服,大包小包拎着回家了。

这片叫东城区,别墅叫临海东苑,虽然离市区挺远,没多少企业,但如果不考虑工作只考虑生活,这片可太舒服了。

海岸线有几十公里,绵延到没有尽头的地方,附近开了许多书店、咖啡店,还有很多各种有设计感的店铺,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进去可能就是一家隐藏的美食店或者酒吧,老板估计是个个性斐然的有经历的人。

如果想沉淀下来,好好生活,望岛确实是个很合适的地方。

见够了人,感受够了烟火气,江观南回到家的时候心里还不算乱,她没精力收拾,趁着日落,跑到阳台的摇椅上躺好,摸出手机开始网购。

天空被渲染成盛大璀璨的各色,好像宫崎骏电影里那般的场景。江观南用手机播放音乐,一边观着日落,一边下单了许多东西。

蓝牙音箱,需要的。

画板也可以买一个,万一哪天想学画画呢,也可以画一个挂在墙上。

衣服,自然也是要买的,她喜欢衣柜堆得满满的。

太阳不知觉间落了一半多,江观南也买累了,最后看了眼待发货上的“56”,短暂地收了手。

离开北京时,她想着自己从此要做个无欲无求的人,不被任何世俗物质的东西牵绊住,于是所有东西卖的卖丢的丢,来到望岛时只剩一个小行李箱。

可是当她真的开始了新生活,却还是回归了以往的生活方式,用新奇的物品来满足自己的喜新厌旧,用堆满到没地方放的东西来填补心里的空缺。

从前的职业让她赚到了钱,也赚够了钱,和所有乍富的人一样,她一开始也会选择去买名牌堆砌自己,花钱去买体验,享受所有从没享受过的东西。

可是和别人又不一样,有的人过了最开始的阶段,会慢慢回归平常,可她不一样,她好像总是无法被填满,总渴望有源源不断的东西来到自己身边。

李梦圆以前说她是报复性消费,报复大学时没钱过的抠抠嗖嗖的日子,想弥补那时吃尽了苦头的江观南。

江观南觉得她说得对,自己就是很病态,就是无法从过去走出来。她过得好了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从前的不好。

要不说是李梦圆呢,换做别人,怎么会这么理解她。

江观南又点开了李梦圆的聊天框,翻了翻聊天记录,看得心又沉了沉。

她们分开的时候,实在闹得太难看了。她不知道李梦圆为什么要背叛她,更不知道为什么李梦圆背叛了她,最后却表现得比她还痛苦。

“江观南!”

旁边的一道声音吓了江观南一跳,她被迫停住思绪,转头看去,几米之隔,唐嘉措抱着昨晚那只站在阳台上的猫,笑嘻嘻地在她家阳台上冲她招手。

“你是在看日落吗?”

她扯着嗓子问,不到几米的距离喊出了山对面的气势。

江观南坐直一些,点头,“嗯。”

唐嘉措刚下班回来,本来是去追日落的尾巴,没想到一出来就能看到江观南。临海东苑的别墅设计是两幢联排紧挨,原本设想的是一些父母买一套,给子女再留一套,所以阳台这块的衔接便比较紧密,没做多少分隔处理,基本两个阳台的人走近一些,伸个手都能握到手。

唐嘉措一口气拿下两套,按照她原本的设想,简直恨不得把这两个阳台给打通。

不过还好没打通,不然现在,她朝江观南走过去,就显得太不懂把握社交距离了。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唐嘉措搂着猫,问江观南,“你吃晚饭了吗?”

江观南摇头,“还没有。”

“这附近饭店是挺多的,我记得还有几个住户把家里改造成了餐厅,各种菜式都有,你下次要是感兴趣,我找他们提前预约一下,咱俩去吃呀。”

江观南听完,歪了下脑袋,有些莫名,“咱俩?”

唐嘉措一个妥妥的i人,为邀约美女做到这份上已是极限,根本禁不住反问,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许她实在表现得太过于不自然了吧。

“我是想着,怕你不知道嘛。”唐嘉措假笑了两下,转移了话题,“那个,你晚饭要是没定下来,要来我家吃火锅吗?宋湛和张医生都过来,他俩买菜去了。”

江观南挑了下眉,不知道她在说谁。

“宋湛是早上和我一起出来的男生,张医生是我医院的医生,他俩都是我们医院的员工。”

江观南这下了然了,她问:“宋湛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唐嘉措被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不不不,我没有男朋友!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弟弟。”

“弟弟?”不同姓氏的姐弟,江观南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

唐嘉措挠挠头,“你可以理解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反正我需要照顾好他,所以他一直住在我这边,但我们俩绝对不是可以谈恋爱的关系。”

她是通讯录,宋湛也是通讯录,他俩要是有一天在一起了,那肯定是俩人都要进精神病院了。

不过这些,唐嘉措还没那个胆子如实相告。

江观南点点头,站起身来,“刚好我也不想一个人吃饭,等我换个衣服过来,可以和你们一起做饭。”

社交都摆到面前来了,再不起就说不过去了。

江观南还是爱热闹的。

天很快黑了,天黑是一个分界线。

白天如果说精神还算正常,那入了夜,各种痛苦都会自动找上门,江观南挺害怕一个人呆着,这样太容易发疯。

唐嘉措笑开了,“好呀好呀,我把门给你留着。”

江观南笑了一下,“嗯,谢谢你。”

这算是老天对她的补偿?

孤身去到他乡,居然能遇到一个还不错的房东,真的是江观南预料之外的事情。

毕竟要见刚认识不久的人,江观南是个完美主义者,对外时还挺好面子,没办法邋里邋遢的过去,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

她化了个淡妆,挑了一条简单的黑色吊带长裙换上,偏瘦却仍曲线窈窕的身材一览无余,临出门时,想了想,还是带了件衬衫罩上了。

出了自己空荡荡的院子,等进到唐嘉措的小院,灯火通明,靠着墙一面摆满了盆栽的植物,一面则摆了长长一排的的猫吊床,高低错落,挂着玩具和玩偶装饰,颜色也都鲜艳亮丽,很像小猫咪的迪士尼乐园。

她参观了一会儿,想着,这样的院子一踏进来便让人感到幸福。

门留了一道缝,估计是怕猫跑出来,门挺沉的,江观南拉开,人还没进去,就有两只猫想要往外跑。

她蹲下去,用手赶了赶,有只猫怕生人,立马跑了。

只剩下那只白灰色的大猫和她大眼瞪小眼。江观南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把它抱到了怀里,进去之后又将门留成方才的样子。

唐嘉措家的装修和她的很像,不过要更凌乱一些,客厅里摆满了猫爬架和各类可爱的猫窝,地面上好多会自己动来动去的小玩具跑了满地,几只猫追逐打闹着,几只猫躺在高高的猫窝里睡得正香。

江观南看了一圈,屋子里飘着股淡淡的香味儿,有猫咪的味道,也有股很好闻的味道,不知道是从哪儿飘来的。

唐嘉措正在厨房清洗餐具,注意到江观南过来了,立马打了个招呼,“你来啦。”

看见被她抱在怀里的小乖,唐嘉措扑哧笑出来,擦擦手赶紧过去,“小乖最近掉毛很严重,你当心裙子。”

不过为时已晚,等江观南把小乖放开,身上的黑裙子已经沾满了白色灰色的猫毛。

“啊这,”唐嘉措抱歉地笑笑,将小乖放下,从沙发的靠枕下翻出来一个粘毛器,递给江观南,“你用这个粘一粘吧。”

江观南也没想到这一抱会这样,更没想到黑色这么能粘猫毛。

“没事。”江观南微微欠身,用粘毛器在身上划拉了几下,眼睛瞥向一旁还在看着她的小乖,“它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唐嘉措耳朵放空了,眼睛不受控的看向江观南的胸口还有腰,一直到江观南抬头看她,才湛湛回过神来。

视线对上,唐嘉措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

她说,“你,你问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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