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楚清野刚入宫便瞧见左相,他方才出现,左相便走来,想必是在此处等了他有段时间。
左相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楚清野当然清楚他为何要来,于是道:“上次多亏了左相,否则本王在父皇面前不会那么轻易过关。”
左相道:“大恩不言谢,殿下聪慧,应是明白臣今日为何而来。”2024/03/13 13:36
楚清野笑道:“本王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正如当日左相所说,帮本王也是在帮自己,今日本王便也帮你一把,如此才对得起左相昔日之恩。”
左相又道:“商渝之事......”
楚清野打断他,道:“他德行有亏,多日前已被李公子要求搬离同屋,若是父皇提起,也不过是曾经的同窗之谊,牵连不到左相府,也干涉不到李公子的仕途,如此左相可放心?”
左相道:“如此便好。”
两人假意寒暄一阵后,楚清野才又启程,不过几里便又遇到了太子殿下。
楚清野看了他一眼,太子便疾步生风走来。
“三弟,今日......”
未等他说完,楚清野便打断他,道:“魏和之贪污受贿,更是犯了欺君之罪,他明知父皇重视春闱,还敢公然协助考生作弊,如今东窗事发,恐怕你我二人合力也保不住他。”
闻言,太子默然。
楚清野道:“不过三弟倒有一计,不知太子长兄可有兴趣?”
太子抬眸看他。
楚清野靠近了几步,在他耳边道:“魏和之恃宠而骄犯下大罪,足以见此人德行一般,若是继续留在身边,保不齐哪天此人又犯下滔天大罪,太子不若断尾求生,舍一人而保主帅,左右此人只是长兄手下一名小卒,即便舍弃也不心疼。”
他轻笑一声,看向太子的眼睛,道:“我大楚才华横溢者无数,少一个魏和之又有何要紧?他的位置很快就会有人顶上,本王言尽于此,还望太子长兄再行考虑,本王便不奉陪了。”
未等楚清野走远,身后传来太子的声音,他道:“你为何帮孤?”
楚清野停下,转头看他,道:“本王是在帮未来的天下共主。”
语罢,他转身离去。
文翰阁。
楚清野方行至此处,守在殿外的刘兴安便迎了过来,他谄媚笑道:“殿下,少师大人还在殿中。”
“少师?他怎会在此?”楚清野道。
少师乃是楚皇继位时钦点的状元郎,因其才华横溢不输左右两相,这才被楚皇任命为太子少师。楚清野对此人的印象极浅,好似在他年幼时曾见过一次,更多的时候是在旁人口中听说。
据说此人身居高位,但在朝中安分守己,从不揽权,因此被楚皇格外重用,楚皇凡是遇到棘手之事,都会传召少师,而凡是少师所言,楚皇都会毫不犹豫采用,只是今日楚皇为何会传召少师?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
未等刘兴安回答,殿内传来了声响。
“殿下既然已到,不若与微臣一同面圣?”
楚清野抬头看向紧闭门扉,这道声音他好似听过,但又觉得陌生。
刘兴安又道:“殿下,少师大人在唤你,想必陛下也在等你。”
楚清野道:“本王知晓。”
语罢,他疾步而行,推门进殿。
殿内,一绛紫官服之人背对着他,其身姿挺拔,黑发一丝不苟地高高盘着,全部拢在乌纱帽内。
楚清野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楚皇将桌上的物什丢在楚清野面前,道:“老三,你瞧瞧此物。”
楚清野垂眸看去,一块玉佩被抛掷在他面前,此物质地圆润,通体淡青,宛如春日的青江般朦胧,此物只有他三皇子府才有,而能佩戴玉佩之人有且只有他的亲信。
楚皇道:“朕记得你身边有一名叫秋风的贴身侍卫,此物可是他的?”
楚清野抬头看向楚皇,道:“是,可是半月前儿臣已派他出行外州,而直至今日儿臣都未能收到他的回信。”
楚皇又道:“你派他去的可是沣州?”
楚清野又道:“是。”
楚皇道:“沣州盗贼与叛军勾结四处作乱,所过之处流民死伤无数,他应是不会再回来了。”
楚清野闭眼,道:“儿臣知晓。”
他握紧手中的青玉,不忍注目。
秋风幼年时便跟了他,无论楚清野派遣他去何地,是否顺利,秋风都会在三日内传信予他,此次一连半月他都未能收到回信,他早该想到的......
楚皇又看向少师,道:“方才你说,沣州盗贼与前朝叛军勾结之事乃是有人指使?”
少师道:“不错,之前各州也有盗贼与叛军勾结作乱之事,可并无像此次这般有条不紊,甚至多次作乱之时竟能在州兵到达之前就有序撤离,各州节度使座下的亲兵都未能有其训练有素,若非无人指示他们,这实在令人不可置信。”
楚皇怒道:“这些亡命之徒!前朝都已覆灭还不归顺大楚!难道朕苛待了前朝之人不成?”
少师又道:“陛下息怒,微臣还有一事要禀明。”
楚皇道:“说。”
少师道 :“此前沣州十万石海盐失窃一事,或许与前朝叛军有关。”
楚皇看了他一阵,似笑非笑道:“爱卿的意思是,朕的大臣与前朝叛军有所勾结,而朕根本不知他们是何时有所联系。”
少师不语。
楚皇震怒,拍案而起,道:“荒唐!”
语罢,他锐利如鹰般的眼眸刺向楚清野,道:“你又是为何派人去沣州?难不成是早就知晓叛军和盗贼会勾结作乱?”
楚清野心里一‘咯噔’,心道:怎么又怀疑上他了?
他急道:“儿臣不知,只是儿臣疑心兵部侍郎魏和之与前任沣州刺史,因此便派人前去沣州,只是还未等得知此二人的关系,派去的亲信便惨死在途中。”
楚皇道:“兵部侍郎?”
楚清野这才想起为何而来,于是道:“儿臣检举兵部侍郎魏和之,其身为春闱考官,竟受考生贿赂,行徇私舞弊之举,助其作弊,儿臣已将此二人交予大理寺卿看押,还请父皇定夺。”
楚皇眉头微蹙,一双眼眸冷到了极致,也怒到了至极。
约莫片刻,他才道:“魏和之......朕记得他曾是太子中舍人,怎地不过几年,摇身一变又成了兵部侍郎?”
楚清野道:“此事儿臣不知。”
楚皇不语。
待楚清野抬眸看去,高座上一双锐利的眼眸冷冰冰地俯视着他,楚清野顿时心跳如鼓。
未等他狡辩,楚皇便道:“传朕旨意,召太子来见。”
楚清野又道:“儿臣突地想起,还有要事要办,儿臣先行告退。”
楚皇冷笑一声,道:“去吧。”
楚清野瞧了一眼身旁的少师,此人脊梁笔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触动半分,甚至连他到来或离去,都未分给他一个眼神。
身后门扉重重关闭,楚清野这才松了口气。
沈淮卿有一话说的无错,伴君如伴虎,楚皇生性多疑,哪怕明面上他还是楚皇的三子,可楚皇却从未发自内心信任过他,哪怕楚皇将春闱之事交予他来办,也是因为疑心太子,而非认可他楚清野。
刘兴安讨好道:“殿下,春闱之事你办得极好,陛下先前还对你赞许有加,只是朝中总是风波不断,陛下才歇息半个时辰,少师又带来沣州噩耗,陛下这才怒不可遏。”
楚清野叹道:“无论是本王还是太子,我们于父皇皆是臣子,而非儿子。”
“这......”
楚清野侧眼看向刘兴安,道:“父皇传召太子,你且在此处等着,今日太子恐难以脱身,若是殿中有异,你且派人传话到三皇子府,本王在府中等着。”
刘兴安道:“可是因为兵部侍郎魏和之?”
楚清野轻笑一声,道:“你倒是很清楚。”
刘兴安谄媚笑道:“奴才也是猜测,未曾想竟中了。”
楚清野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于是又道:“魏和之如何本王并不在意,可太子乃是本王长兄,长兄有难,作为弟弟的应是要相助一把,若是今后太子继承大统,希望他能记得本王如今的好,以后给本王选个不错的封地。”
刘兴安笑而不语。
待楚清野要离去之时,他又道:“那位作弊的学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楚清野看他,装作惊讶道:“此事该由父皇定夺,再或者也该由左相处置,本王又如何知晓?刘公公莫要抬举本王。”
刘兴安眯成线的眼眸微微睁开,笑盈盈地瞧着楚清野,道:“奴才知晓,殿下慢走。”
楚清野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
入夜,楚清野亲自点燃一朵莲灯,随后放于水中,没多久莲灯便顺着水流离去。
与此同时,身后一双柔荑给他披上披风。
楚清野转头看去,沈淮卿浅笑着看他。
“你怎么来了?”楚清野道。
沈淮卿道:“殿下多时未能归来,淮卿便来寻殿下。”
楚清野注视着江上一点微弱的灯光,直至片刻后彻底消失不见,他才道:“回去吧。”
两人并排而行,沈淮卿时不时看他一眼,道:“不知殿下所求何事?”
楚清野道:“本王无事所求。”
语罢,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沈淮卿又道:“殿下可是有心事?”
楚清野道:“没有。”
天色已晚,道路两侧的树枝上挂满了灯笼,顺着羊肠小道前行,不远处便是三皇子府。
沈淮卿突地轻笑一声,道:“淮卿突地想起在国子监上学时,殿下曾在北燕山猎一只白毛月兔,因喜爱不已便养在身边,后来这只月兔有一日突然暴毙,殿下伤心不已,一连几日都没来国子监上学,又怕楚皇怪罪,因此便对外称病。”
楚清野看了他一眼,道:“此事......你又如何得知?”
沈淮卿抬眸看他,眼眸中光彩流转,他轻声道:“殿下,淮卿曾偷偷去宫中看望你,可你不愿意见淮卿,而后淮卿便翻墙进入内殿,因此瞧见殿下落泪。”
楚清野眼神复杂,眉头微蹙,低声呵斥道:“你当真是胆大包天!”
沈淮卿一反常态,轻笑道:“今后多年,淮卿始终认为,无论殿下看似如何坚强,可内心依旧是那位爱哭的小三殿下。”
楚清野顿时面红耳赤,他方想训斥,可葱白的手指按住他的唇瓣,沈淮卿眼眸波光粼粼,含情似水,夜色已深,可楚清野却觉得却燥热非常。
沈淮卿气吐幽兰,道:“殿下,这是你与我之间的秘密,淮卿从未告知旁人。”
楚清野几乎溺死在他的眼眸里。
沈淮卿就这么瞧着他,柔声道:“殿下,人死不能复生,如同当年那只白毛月兔,它既然来殿下身边走一遭,又得殿下垂爱,那便是它的造化,或许它历劫完毕如今已转世为人,儿孙满堂享天伦之乐,殿下可莫要再伤心。”
楚清野几乎是抵着后槽牙,道:“本王没有......”
沈淮卿又逼近了几分,夜色朦胧,他二人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嘴唇贴着嘴唇,沈淮卿声音嘶哑,道:“殿下伤不伤心,只有殿下自己才知道。”
楚清野还想说什么,可突如其来的呵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何人在此处?!难道不知已到宵禁?!”
“本王在此!何人敢造次?”楚清野怒斥道,可一双眼睛却是盯着沈淮卿。
来人瞧见是楚清野,顿时吓得跪倒在地,领头之人道:“属下不知是三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楚清野看着沈淮卿,低声威胁道:“待会儿再来收拾你。”
语罢,他转身面对沈淮卿,却不知自己的模样已全然落在沈淮卿的眼中。
沈淮卿似笑非笑地瞧着他绯红的耳朵,他步伐匆忙却又强装镇定,慌乱间带着些本人都不知晓的可爱。
他愈瞧着,愈加忍俊不禁,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传入楚清野的耳中,激得他顿了顿,绯色的耳朵更红,宛如女子冬日间手指的绛色。
朦胧夜色下,羞云不见月,回春间带着些许暧昧的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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