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林知旭！”
隔着半个操场，戴澄就开始高呼林知旭的名字。
“喂——”
林知旭显然已经听到了戴澄的声音，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来等戴澄。
“林知旭！我叫你呢！喂！”
戴澄快步跑过去，从后面拍了拍林知旭的肩膀，发现他还是没回头，就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往后拉。
“你干什——”眼看着林知旭就要生气了，戴澄瞅准了时机，把手里刚拆了包的棉花糖，稳准狠地塞进了他张开的嘴里。
“我课间去买的糖，有夹心的，给你留了一个。”戴澄晃了晃手里装棉花糖的袋子，里面已经空空荡荡了，“幸好老子眼疾手快藏了一个，不然就给班上那群饿狼抢光了。”
此时林知旭看向戴澄的眼神十分复杂，他似乎原本是想要对戴澄发火的，却愣是被一个巨大的棉花糖给堵了回去，嘴巴塞得死死的，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他就那样干瞪了戴澄三秒之后，还是只能先把棉花糖咬开。
“好吃吗？”戴澄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向林知旭。
“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林知旭也不好说什么。
“我对你不错吧？我说罩着你，我有吃的肯定不会忘了你的。”得到了林知旭的回应，戴澄马上又来劲了，热情地靠上去搂住林知旭的肩膀拍了拍。
“不需要。”林知旭说着，身子一侧，甩开了戴澄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行吧。”戴澄已经习惯了他的嘴硬，也不去跟他争辩了，“咱们今天争取快点练完早点下训，晚上我带你去吃牛肉面怎么样？我知道有家馆子……”
还没等他说完，林知旭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戴澄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嘴里还念叨个不停：“哦不对，今天不行，今天我妈要来接我放学，明天怎么样？哦，明天周末……”
林知旭对他的规划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闷着头往前走。尽管他表现得这么冷淡，戴澄却还是没有自觉地闭嘴。
戴澄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告白事件才过去没多久，他对林知旭的看法就因为一个冰淇淋和一个鸡蛋，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
林知旭明明就是个还不错的人，偏偏就要死鸭子嘴硬，而胸襟如此广阔的他，当然不会跟这家伙计较，说了要当哥们儿，那就得践行到底嘛。
“林知旭……”国旗班训练开始之前，戴澄又凑到了林知旭的面前，双手插在校服衣兜里，满脸堆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干什么。”林知旭被他烦得有点麻木了，听到他的声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一边整理着手里的旗帜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那个……你看，我这段时间对你这么好，你能不能……”戴澄扭捏了一会儿，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根已经皱到看不出形状的深红色布条，“……再帮我系下红领巾啊？”
林知旭瞟了一眼那根已经不太好称之为“红领巾”的布条，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看到他的表情，戴澄赶紧接着说：“哎呀我这次不会再逗你了，求你了，帮我系一下吧，不然我又要挨骂了……就当看在我请你吃棉花糖的份上了？大不了晚上下训我再请你吃根烤肠呗！”
林知旭很想跟他说棉花糖不是自己要吃的，自己也没有要他请烤肠，但是解释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还不如直接给他把领结打上算了。
于是林知旭把手中正在整理的旗帜塞到了戴澄的怀里，又把他那根皱巴巴的红领巾接了过来。
戴澄看到他的动作就乐了，自觉地把脖子像个乌龟似的伸得老长，等着林知旭给自己系上红领巾。
“已经初二了，你还没有学会系红领巾？”林知旭没有急着给戴澄戴上领巾，而是先把红领巾上的褶皱一点一点地仔细展开。
“额……我真的学不会……”戴澄为难道，“我没这天赋。”
“系红领巾要什么天赋。”林知旭说着，把整理后勉强能看的红领巾放到了戴澄的脖子上。
戴澄现在觉得林知旭身上的那股洗衣液的工业花香都顺鼻了许多，他自信满满地开始发表自己的高论：“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弱点，有些人的弱点是名气，有些是财富，有些是学习，我就不一样，我的弱点就是红领巾。”
“……”林知旭想把他脑壳敲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玩意，“你……闭嘴，认真看好我是怎么打领结的，下次自己打。”
一听说要学打领结，戴澄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那表情比杜春玲拒绝他的表白时还要痛苦十倍不止。
实话说，被喜欢的女孩拒绝，跟学习打领结这两件事比起来，戴澄宁愿选择前者。
被女孩拒绝，他还能安慰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不了换棵树上吊——而打领结这件事……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把长的这边绕两圈到后面，把尖端穿过之前绕的圈就行了，就这么简单。”林知旭熟练地操作着，尽管动作正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戴澄的眼中还是写满了呆滞和迷茫。
“你刚刚怎么弄的？我没看清？”戴澄皱起眉，在他眼里，林知旭刚刚的动作简直跟动漫里的法师结印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林知旭深吸了一口气，就在戴澄以为他要发飙的时候，他却只是把那口气轻轻叹了出来，无奈地解开了戴澄脖子上的结，又给他示范了一遍。
“看清楚了，这一边，长边，折过来，绕一圈，再一圈，第二次绕到后面的时候，从中间，翻上来，插进之前绕出来的圈里……”林知旭放慢了语速，一句一动、仔仔细细地把红领巾的系法给他介绍了个透彻，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听懂了。
“噢噢噢噢！我知道了！”戴澄看完他的教学，瞬间两眼放光，似乎大彻大悟了，“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早会了嘛！”
说着，戴澄就把怀里的旗帜扔回给林知旭，把他刚给自己系好的领结一把扯开，马上就开始亲手实践：“这还不简单，长的这边折过来，绕两圈……额……翻上来……从中间……中间穿过？……嗯？”
虽然戴澄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系领结的要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动作一上手就变了形，三两下的功夫，红领巾已经被他打成了四仰八叉的羊角结，两个尖尖直插天空。
“……”
戴澄心虚地用手指拨了拨放荡不羁的领结，讨好地冲林知旭笑笑：“还，还挺时尚的吧？”
“那你时尚给老师看吧。”甩下这句话，林知旭转身就走。
“诶诶诶不要啊大哥……救我，求你了！！”
尽管戴澄认了怂，一口一个“哥”地叫着，林知旭却像是真的被这个笨学生气到了，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死活都不愿意再帮他打第三遍领结了。
于是戴澄不出意外地又被老师点名教育了。
老师也试着教了戴澄半天，但不知道戴澄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无论怎么教，他都能把好好的红领巾打成没人认得出来的样子。
最后连老师都被磨得没了脾气，大手一挥，指定让林知旭负责教会戴澄打领结。
戴澄的手里攥着他那根饱经摧残不成模样的红领巾，又笑眯眯地回到了林知旭的身边，“来日方长，指望你啦，林老师。”
那是戴澄第一次见到斯文的林知旭翻出那么大一个白眼，像是马上就要厥过去了似的。
于是在当天的训练结束之后，戴澄果然没有食言，真的跑去小卖部买了烤肠来犒劳林知旭。
他知道自己学不会系红领巾这个毛病有多难治，简直是21世纪新型绝症了，之后还得仰仗林知旭呢。
戴澄还带了几包虾条、棉花糖和辣条什么的，不知道林知旭喜欢吃什么，就一口气都买了，抱了满满一怀，小跑到坐在公共座椅上的林知旭面前。
那货又在一边写题一边等公交，全神贯注得头都快埋进书里了，戴澄也不管他在做什么题，往他面前一站，就把怀里所有的零食都扔到了他的作业本上。
一袋咪咪虾条砸到了林知旭的记号笔上，在纸页上划下了一个虾仁似的红色弧线。
林知旭眼睁睁看着作业本被零食淹没，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缓慢地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手里举着两根烤肠的戴澄。
“喏，这根是给你的！”戴澄把一根巨大的玉米烤肠递向林知旭，“这个超级好吃，今天就剩最后一根了，赶紧趁热尝尝。”
林知旭推了推眼镜，看了看戴澄，又看了看那根油亮喷香的烤肠——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林知旭放下了手中的水笔，伸手接下了烤肠。
但是他的手一动，作业本上的零食就保持不住平衡，噼里啪啦地从本子上掉了下来。
“我来我来！”戴澄主动蹲了下来，一边收拾地上的零食一边问道：“你包呢？”
林知旭侧了侧身子，露出自己身后的书包。
“给我，我帮你把零食都装起来。”戴澄说着，就把自己吃到一半的烤肠往嘴里一叼，一把扯过林知旭的书包，不等他反应就直接拉开了书包链，开始把零食一个一个丢进去。
林知旭看着那些零食包装袋上沾着的灰尘，无声地皱起了眉头，但最终都没有开口制止，毕竟他嘴里还嚼着戴澄给的玉米烤肠。
“这样就好啦！”戴澄满意地拍了拍林知旭被零食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又狠狠咬了一口嘴里的烤肠。
林知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细细咀嚼着嘴里香喷喷的烤肠，什么都没说。
“小澄！”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电瓶车的嗡嗡声，伴随着一位女性的呼唤：“小澄！”
“诶，妈妈！我在这儿呢！”戴澄突然举起手，冲着那位骑着电动车的女人挥了挥。
那女人将车骑近了，暖黄色的路灯照亮了她的周身——她骑着一辆水蓝色的旧电动车，戴着白色的头盔，一头略微欠缺打理的卷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身上穿着易于活动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颈背部已经被汗打湿了一半。
尽管打扮简单朴素，她的面容却依然是毋庸置疑的美丽，尤其是那双精致的眉眼和秀丽的鼻骨轮廓——见到她的模样，就不难理解戴澄的美貌从何而来。
“宝贝，你怎么跑这来了。”她一边停住车，一边冲戴澄抱怨着，“妈妈还去正门那边找你呢。”
戴怡君把车停稳，两只脚伸出来撑在地上，这才注意到儿子的身边还有一个同学，她冲林知旭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好啊。”
面对戴澄妈妈的微笑，林知旭突然变得有点拘谨，他赶紧把腿上的作业本和笔往旁边一放，站了起来，冲这位漂亮阿姨点了点头，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他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他是我国旗班的搭档，林知旭，1班的，年纪第一的那个！”戴澄一边嚼着烤肠一边说话，口齿不清不楚的。
“唷，是吗？真厉害！”戴怡君闻言眼睛一亮，再看向林知旭的时候，眼神里带上了更多欣赏，接着又对戴澄说道：“你现在有机会就多跟人家学学，问问人家怎么学习的。”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戴澄三两口啃完了手里的烤肠，把棍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晃晃悠悠地走到妈妈身边，接下了妈妈递过来的安全帽，耍赖道：“他那么聪明，我怎么学的来嘛~”
“你真是……”戴怡君半是埋怨半是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又望向呆呆站在那里的林知旭，笑容满面地问道：“小旭是吧？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你呀？”
“额……”林知旭似乎有点不太适应这个突然亲近的称呼，愣了片刻才答道：“他们不来接我……他们不在家。”
“呦，那你怎么回去啊？坐公交？”戴怡君四处望了望，秀眉紧蹙，“哎呦，你爸妈可真放心，这天都黑了，让孩子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啊。”
“哎呀，他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他家里人都不担心，你替他爸妈操什么心嘛。”戴澄插嘴道。
“就你心大。”戴怡君语气严厉，“一点也不懂做父母的心。”
戴澄被教训了，也不敢再多说啥，只好吐了吐舌头，乖乖戴好安全帽，准备坐到妈妈的车后座上。
戴澄一条腿刚抬起来，妈妈却突然来了一句：“小旭啊，要不然阿姨先送你一趟吧，等你到家了，我再带这小子回去。”
戴澄抬到一半的腿就那样僵住，不上不下，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继续上车还是干脆下来给林知旭让位置。
所幸林知旭比较识趣，拒绝了戴妈妈的提议：“真的不用，谢谢阿姨，我的车马上就来了，下车就到家门口，很方便的。”
“对啊，人家又不是第一天坐公交回家，你就别瞎操心了。”戴澄也在旁边帮腔，顺带坐稳了妈妈的后座，不打算再挪窝了。
“……那好吧……”戴怡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着林知旭独自一个人站在车站前面，她还是觉得不大放心。
之后戴怡君又找儿子要了便签纸和笔，写下了自己的号码，塞到林知旭的手里，嘱咐他如果遇到意外情况，可以随时给她打电话。
林知旭乖巧地点头答应了，还在戴妈妈的再三叮嘱中对天发誓自己遇到事情一定会打电话，才终于打发走了这对过度热情的母子。
又只剩下一个人的林知旭，左手握着戴澄妈妈的手机号，右手拿着戴澄送的玉米烤肠，书包还里塞满了戴澄买的零食，原本想要抓紧时间做掉的竞赛作业被晾在了一边……
林知旭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应该感到高兴吗？
PS：本文的时间背景是比现在稍早一点的年代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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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过度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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