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旭平时在学校里很少跟人交流，更别说起冲突了，他之前唯一一次真正挨打，就是那天被戴澄用玫瑰花狠狠地砸中了脸。
“喂！你干什么啊！这还是在学校里呢，你不知道打人是违反校规的吗！”戴澄挡在林知旭身前，面对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的高壮男生丝毫不怵。
林知旭真是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戴澄指责别人违反校规。
“是他找打！”对面也不甘示弱。
“他？他一个书呆子能得罪谁啊？”戴澄翻了个白眼。
“诶诶，刚刚跑在小言后面的好像就是他？”
“对对，是他！”
这时，旁边有些同学看清了戴澄的长相，就又开始议论起来，有人把那个名叫小言的男生推到了前面，让他确认是不是这个新出现的面孔推倒了他。
戴澄看了看被推到自己面前的小言，一眼就认出了他，但是戴澄一时间也想不出这人能和林知旭有什么纠葛，于是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我……”小言连戴澄的脸都不敢看，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算了，别逼小言了。”这时，旁边的一个女生站了出来，拉住小言的胳膊，向戴澄质问道：“我问你，刚刚你是不是参加了男子1000米？”
“是啊。”戴澄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给问糊涂了，“怎么了？”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你的？”那女生指着林知旭身上的衣服问道。
“是啊。”戴澄不解，“我的衣服怎么了？”
“果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那女生马上高声冲旁边的同学们大声宣布道：“就是他在比赛里把小言推倒的！”
“哈？”
还不等戴澄反应，小言身边的一伙儿同学们就围了上来，把戴澄堵在中间，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你为什么要推小言？自己跑不出成绩就算了，你还要害人，简直太过分了！”那女生乘胜追击，指着戴澄的鼻子质问道。
“我没有啊？”戴澄眉头一皱，“谁说我推人了？他说的吗？”
“对，小言说就是你推的他！”女生坚持道。
面对着眼前的争议，那个名叫小言的男生依然低垂着脑袋，躲在同学们的身后，一言不发。
看到他这个样子，戴澄心头无名火起，怒道：“你让他自己说，是我推倒他的吗？我当时离他多远？”
“好！小言，别怕，你跟大家说说，他是怎么推倒你的？”那女生闻言，转身把小言从别的同学身后扯了出来，让他站到戴澄面前。
“我……我不知道……”小言离开了人群的庇护，更加失了底气，他战战兢兢地缩着肩膀，紧张地用手指去扣手肘上的纱布，“我记不清了……我当时太晕了……”
“你记不清了难道也是我的错吗？”戴澄对他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很不满意，想到刚才林知旭差点因为这件事被打，更是来气，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逼问道：“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凭什么说是我推的你？”
“你干什么啊？不要逼他！”旁边的几个女生再次围了上来，把小言护到身后。
一开始推倒林知旭的那个男生顺势挡到了小言和戴澄中间，还抬手推了一把戴澄的肩膀，大声吼道：“怎么？你还想动手啊？”
“谁没事干要跟你动手啊？”戴澄并不觉得这种荒谬的事情值得他动手打人，“我就是要他把话说清楚，我怎么推他了？我没干过的事，他不能污蔑我！”
“小言，别怕啊，我们替你出头。”同学们安慰着畏畏缩缩的小言，他们看向戴澄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仗势欺人的地痞恶霸似的。
“你凶什么凶！小言晕倒了不记得，我们都在旁边看着呢！当时就是你从他旁边跑过去之后，他就摔倒了！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就是没关系。我只是从他身边超过去，又没碰他。”戴澄强压着怒气否认道。
“他摔倒不是你弄的，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停下来看他？”有个同学问道：“你就光是看着，也不过去扶他，还不是害了人之后心虚了？”
“我……”戴澄第一次有了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他当时确实是想去扶小言的，但只是犹豫了片刻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却没想到，那一瞬间的犹豫，现在居然会成为攻击他的靶子。
“说不出来了吧？”对方像是终于发现了鲜血的蚊蝇，叫嚣着想把这个伤口撕得更大，“不要再狡辩了！赶紧给我们小言道歉！”
“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我凭什么要道歉！”面对着一群陌生同学的指责，戴澄依然握紧拳头不肯松口，事情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要他给没做过的事情背锅，绝对不可能。
“你还嘴硬！“那脾气不太好的高壮男生又伸手想要去抓戴澄的领子。
“行了！”这时，原本已经被挤出话题中心的林知旭，却突然站到了戴澄身边，一把挡开了那男生的手，冷声说道：”有什么说不明白的，我们一起去找老师说清楚，在这里争论没有意义。”
听到“老师”两个字，人群后的小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往后躲了躲。
林知旭发觉他态度不对，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没想到那个高壮男生被他挡了一下，火气更盛——
“你还在这废话，老子连你一起打！”这下子，他也不光冲着戴澄了，直接举起拳头就要给林知旭来一拳。
“不准碰他！”戴澄反应也很快，一见那人抬起拳头，马上就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猛地一推，将他推得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戴澄就是这个性格，跟他动手没关系，但是不能碰他身边的人，他保护别人的**，远比保护自己的要强烈得多。
只是戴澄这一出手，算是彻底点燃了战火，见到同学被推倒在地，旁边的几个同学也瞬间热血上了头，一个个撸起袖子就和戴澄厮打起来。
本想冷静解决事件的林知旭，现在也无法独善其身了，就算他不想打架，人家的拳头也不会放过他，于是他也不得不加入了两人对多人的混战里。
处在战斗圈外的女生们也不甘示弱，纷纷捡起地上的塑料瓶和杂物，直往戴澄和林知旭的身上扔。
戴澄的战斗力比起文弱的林知旭还是要强一些，他一边用巴掌糊对方同学的脸，一边拉着林知旭的袖子，把他往人群外面拽，想要从围攻里挣脱出来。
双拳难敌四手，能跑还是先跑为妙。
“小心——！！”
就在双方缠斗得不可开交、一片混乱的时候，人群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尖叫。紧接着，戴澄就看见半块破碎的砖头，正直勾勾地冲着自己飞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旁边原本正在缠斗的同学们也纷纷低头四散躲避，戴澄被困在人群的正中间，左右动弹不得，最后只好原地抱头蹲了下来。
“啊！”
随着一声低低的痛呼，上一秒还是拳头横飞的“战场”上，突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戴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确认自己还完好无损，这才放下了双手，抬头看向自己的身边——
只见到刚刚还被他拽着胳膊的林知旭，现在躬起了身子，两手捂在了额头上，嘴唇发白，眉头紧锁。
接着，戴澄就看到林知旭的手掌缝里，缓缓渗出了鲜红的颜色。
“你没事吧！”戴澄吓得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扶住了林知旭的肩膀，双眼紧紧盯住顺着他脸颊流淌下来的刺眼血珠。
中学生的校园打闹，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见血的更是少之又少。眼见着林知旭的左半张脸都渐渐被鲜血覆盖，在场的人几乎都吓傻了。
戴澄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血，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 “我能看一下吗……”
尽管害怕，他还是想要检查一下林知旭的伤势，便小心翼翼地把他捂着额头的手拉开了。
鲜红的血液从林知旭额角的发间缓缓流出，沿着他眉骨的轮廓落下，甚至渗入了他的眼睛里。没过一会儿，林知旭厚厚的近视镜片后面，就已经变成了血红一片，看起来十分可怕。
见到这一幕，女生们赶紧丢下手里还没有扔出的杂物，尖叫着跑开。一开始气势汹汹嚷嚷着要打个头破血流的男生们，见到真的鲜血，也不敢再逞什么英雄，匆匆忙忙跟着女生们跑了。
戴澄也没有心思再去管那群人了，他的双眼只是狠狠盯着林知旭额角那片鲜红的颜色，像是想用那刺目的伤口来惩罚自己似的。
他既害怕又自责，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
这个习惯很不好，他已经戒了很久了，但这时，他又无意识地把下唇咬出了深深的白痕。
“别害怕。”林知旭似乎也意识到了戴澄的紧张，他抬起另一只没有染血的手，拍了拍戴澄的背，反过来安慰了他一句，然后冷静地说道：“先带我去医务室吧。”
“对！对对……”戴澄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抬起林知旭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当他感受到林知旭压过来的重量时，才意识到，这个人实际上可能并没有他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坚强。
林知旭的一只眼睛被鲜血覆盖，无论戴不戴眼镜都看不清路，与瞎子无异，一路上就任由戴澄引导自己，磕磕绊绊地朝着校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当他们赶到医务室的时候，卫生老师正准备下班，刚出门就见到他俩这副架势走过来，实在给吓得不轻，赶紧又打开医务室的门，把他俩给接了进去。
老师让林知旭坐到床边，快速地掏出了急救箱，给他做了消毒清理和止血。
还好林知旭的脑袋虽然流血多，但基本就是皮外伤，可能还有一点点轻微的脑震荡，老师帮他止了血之后，只要再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双氧水没了，我再去仓库里拿一些，你们先别走啊。“老师指着戴澄说，”你的伤还没处理呢，别动啊，等我回来。“
戴澄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他浑身上下也挂着大大小小的瘀伤和擦伤，脑袋和衣服上满是女生们扔过来的泥土和沙子，整个人看着灰头土脸的，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一样。
只不过林知旭脑袋上的伤实在是太吓人了，戴澄一心只想着快点给林知旭止血，现在林知旭的伤处理好了，戴澄才觉得浑身都疼。
“林知旭，你怎么样了？”老师一走，戴澄就凑到林知旭的床前，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自己声音大一点，会影响到林知旭休息。
“没事。”林知旭揉了揉眼睛，虽然老师已经帮他冲过眼睛里的血了，但眼前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不太舒服，“只是有点晕。”
“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戴澄在床边坐下，失落地垂下了脑袋。
“你又没有做错事。”林知旭虽然看不清，但依然能够从模糊的轮廓里感受到戴澄的失落，“不用道歉。”
“你应该早点走的……”戴澄攥紧拳头，“这是他们和我之间的事情，其实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行了。”林知旭叹了口气，“打都打完了，别念叨了。”
“……”戴澄赶紧收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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