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闻讯赶到出事地点,论剑台上已经聚满了人。大家听到响动,纷纷回头。彼时雪已经下得很大了,透过人群的缝隙,卫渊看到了白茫茫的雪中,一具无头男尸横躺在地上,衣物完好,周遭并未见有激烈的打斗痕迹,连血都没有流淌许多。
“这是……”高霆挤进人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我们受盟主之邀前往止戈堂,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盟主却迟迟没有现身,直到一名扫雪小厮前来通禀,吾等才知道盟主已经……”说话的中年汉子是长空门掌门云在天。长空门以出神入化的轻功闻名江湖,这几年与祝家堡走得很近。
“且慢,”一名蓝衣男子出声质疑,“云掌门如何确定这具无头尸是祝盟主?”他的脸上戴着半截暗金色面具,隐约流动的光泽被莹白的雪色照得夺人眼球。那是一面由陨铁打造的面具,江湖中会佩戴这种面具的,只有唐门弟子。此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想来应该是现任唐门家主的独子唐雨。
“唐少主有所不知,”一位年轻女子转过身来,解释道,“这具男尸所着衣物确是家父一贯所穿,腰间的盟主令牌亦能证明身份。”是祝天成的独女,祝流莺。父亲的离世看起来对她打击很大,那张美丽的脸上还挂着突逢变故的泪痕。
唐雨抱着双臂,“衣物还有令牌皆能伪造,凭此来判定,也许为时尚早。”
“不,”卫渊走近尸身,看着那空荡荡的粗壮脖颈,凝眸道,“我想,这具尸体应该就是祝盟主本人。”
“什么……”
卫渊抬起尸体的左臂,摊开那半张的僵硬掌心,“祝盟主惯用左手执剑,江湖人人皆知。这具尸体左掌的老茧明显要比右掌厚,另外……”他将尸体的衣领拉下,“果然。当年祝盟主力压群雄登顶武林之巅的那一战,曾和青松派的掌门青阳子前辈交手,要是卫某没有猜错,这道伤疤,想必是当年青阳子前辈留下的。”
众人的视线落在男尸从脖颈横亘到肩头的那条陈年伤疤处,青阳子捋了捋胡须,道:“不错,正是出自老朽的松风剑法。”
“盟主身上暂未发现其他伤口,看起来似乎是被人一击致命。”卫渊盯着尸体脖颈的切面,那里呈现出不符合常理的淡紫色,“脖颈处的切面平整干脆,现场却并未发现大量血迹,想来那人不论是招数还是内力,实力都不容小觑。”他伸手探向创口,那里还残留着阴寒的剑气。究竟是谁,竟能让这样大的创口都凝血封脉。
青阳子盯着卫渊的脸,忽而问:“你是十年前别辰带过来的那个小伙子吧?你叫什么名字?”
卫渊回过神,作揖道:“前辈,在下卫渊。”
“卫渊啊……”青阳子沉吟着,“我记得当年与你同行的,还有个白面少年,名字是叫……哎,老朽记不大清了。”
卫渊神色一绷,垂下了眼帘,“前辈说的,是卫某的师弟风晚来吧。十年前,他不慎从观星台跌落,已经殒命了。”
“哦……如此,实在可惜……”
看着青阳子脸上满是惋惜的神情,卫渊又晃了晃神,一旁的高霆出声:“这些话二位还是晚些时候再聊吧,如今最紧要的还是要找出杀害祝盟主的凶手!究竟是何人,胆敢在止戈堂造次!”
“高帮主所言甚是。”轻柔的声音仿佛白雪落地,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他的皮肤即便在大雪纷飞的旷地,也仍让人感到白得不可思议,一头泼墨的长发闲散地披在身后,只用一根翠色的玉簪松垮垮地别着。瘦削颀长的身形随着走路的步幅上下起伏,但每一步却又出奇得稳,并不给人以羸弱之感。“不过燕某认为,当务之急,还需将盟主的头颅寻到才是。”
高霆被眼前的男子吸引了视线,良久才回过神,咳了几声,“你、你是何人!”
那青衫男子微微一笑,“在下玉音阁燕过迟。”
卫渊看着青衫男子别在腰间的长笛,有些惊讶:“「千里潮平」燕过迟?”
“不过是空有虚名罢了,”燕过迟将视线转向卫渊,一双温柔狭长的美目轻轻眯起,“卫庄主能认得燕某,在下深感荣幸。”
玉音阁在江湖中并不算名门大派,平素行事低调,鲜少露面,卫渊也只在一些典籍中对其略有耳闻。据传玉音阁上下精通音律,以玉笛为武器,燕过迟腰间那根长笛,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九霄。他曾听师父说过,九霄笛由青玉所铸,笛身刻有流云纹路,笛子末端暗藏三寸剑刃,出鞘时的破空之声往往会被音律掩盖,达到杀人于无形的目的。只是卫渊没想到这样一位深居简出的门派掌门,年纪竟然如此之轻。
“没错,吾等还需尽早找到盟主首级才是!”云在天负手立于人群中。他与祝天成私交甚笃,年岁又较长,由他来主持大局倒也合适。
“究竟是何人……”祝流莺望着身首异处的父亲,不由得悲从中来,“为什么要做斩首这种事……”
“斩首的原因不外乎有二,”卫渊思忖片刻道,“一是掩盖死者身份;另一个,就是报仇泄愤。”
燕过迟点了点头,“既然盟主身上能证明身份的物件一样未少,说明凶手根本不在乎死者的身份暴露。”
“你胡说!”祝流莺厉声道,“我爹平日里惩奸除恶,武林上下谁人不对他敬重有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仇人!”
“此话不假,”卫渊道,“不过行走江湖,饶是磊落如盟主,也势必会有一两个仇家,不知祝姑娘可有什么头绪?”
“我……”
“哼,我看也未必是寻仇。”高霆环抱双臂。
“高帮主有何高见?”燕过迟笑道。
“我想在座的各位,不少都应该知道,祝盟主前些时候截获了一批西域魔教运往中原的货物吧?”
“货物?”
“不错,那批货物中,有一样中原武林从未见过的暗器,据说是魔教圣女阿瑞丝用陨铁与天蚕丝所造,听闻此物不但能惑人心魄,还可杀人于无形……如果是为了这等神器,哼哼,祝盟主死的倒也不冤。”
祝流莺猛地瞪向高霆,高霆仍是滔滔不绝:“我想,我们当中定然有歹人设计将祝盟主杀害,并企图将那个暗器占为己有吧。”他兴致勃勃扫视众人,目光掠过林鹿的脸上。林鹿打了个寒颤,抓着卫渊的袖子往后挪了几步,却忽然感到后脖颈有一丝凉意。想着兴许是雪片滑进了衣领,便伸手一拂,不料手中竟然有一抹暗红!
“血……”他吃了一惊,抬头往天上望去。
论剑台本是比武论剑之地,台上平坦空旷,只在正中立有一根昆吾石柱,高逾百丈,有「正始昆只」之意,用以彰显武林正道惩恶扬善的决心。
“怎么了?”卫渊察觉林鹿的怪异行径,低声询问。
“师父,那根柱子上……好像、好像有只黑鹰!”
卫渊抬头,凝眸望去,也不由得一惊!
那哪是什么黑鹰,分明就是一颗黑乎乎的人头,发髻高悬在昆吾柱顶端,随着高处的寒风,左右晃荡着,狰狞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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