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重回山庄,两兄弟没再把卫渊关在观星台的那间小屋里,反而给他在庄子里收拾了间僻静的独院住下,一日三餐安排原先的哑童送来。
兄弟两人来得勤,每次来倒也不全是为了那档子事,有时只是说说话就走,有时也会撒泼卖娇留下来过夜。
卫渊不知这两人何时会对自己感到厌倦,但合和之术的修习却似乎已经抵达了瓶颈。他的内息增长久久没有突破,不过奇怪的是,心中的焦躁竟然不如想象中的深刻。也许是隐约感知到自己的武学再难回到之前的水平,霜凋夏绿间,卫渊的心境竟日趋平和起来。
是日,卫渊正在院中练剑,他照例一袭墨色劲装,手执青锋扫过长空。
时值春末,院内的苦楝花被剑气激起,扑簌簌往下飘着。白紫相间的细碎花瓣落在卫渊的肩头与发梢,他旋身以剑尖轻挑落英,楝花如雪般菲菲而下,卫渊的剑势也随之由刚变柔。他忽感身心轻盈,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窥见了先前从未触及的境界。正欲再进一步,却见院门处随影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卫渊收剑归鞘,随影走上前来,有意无意牵住他的手腕,“师父最近身法飘逸灵动了不少。”
卫渊垂眸看向自己的腕间,只借口说:“想来是伤势总算痊愈了。不过没有内力的承托,再飘逸能飘逸到哪里去呢。”
“是吗?”
“不是吗?”
两人静默地对峙,最终还是随影清叹了口气,松开卫渊的手,替他拂去头顶的落花。
卫渊转身,只给随影留了道挺括的背影,“今日我想一个人呆着。”
随影神色微讶,沉吟有顷,才说:“往事既已了结,师父又何必再去沉湎?”
“你家兄长可从不希望我了却往昔。”
“我与兄长并不相同,近来……我总想着师父能一直向前走下去。”随影脸上带着苦涩的笑。
卫渊双眉斜挑,束发在风中翻飞,“你两殊途同归罢了。”说罢,关上了屋门。
夜里,卫渊提了坛酒来到观星台上。
十年前的今日,他亲手害死了贺别辰,往后每年,他都会在这天独自登上观星台。
今夜月色尚好,观星台上冷冷清清,漆黑夜空下,远远便见一白衣男子席地而坐的身影。
卫渊走近,风晚来抬头看过来,他没有束发,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容色绚丽的脸上已染上酡红。
“师兄……”声音空空落落的,卫渊知道他已经醉了。“何不坐下共饮一杯?”
卫渊坐了下来,风晚来懒懒靠到卫渊身侧。他最近消瘦了许多,肩骨都有些硌人了,但卫渊总觉得他如今这副模样与十年前别无二致。这十年似乎给他带来了许多转变,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风晚来抱着酒坛,碰了碰卫渊手中的坛子,“师兄带的是什么酒?”
“没什么名堂的浊酒而已。”
风晚来笑起来,瘦削的肩轻轻抖动,“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喝酒了。”
卫渊仰头往喉咙里灌了口坛中的烈酒,酒酿顺着他的下巴一路滑到了胸膛,他并未在意,只闷声喝着。
风晚来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从前的小事,大多卫渊都记不得了。两人难得平静地聊了许久,但都心照不宣,没有提今夜缘何至此。
卫渊仰头眯眼看着夜空,星子闪烁着,与十年前那夜一般。“荧惑当空许多时日了,”他瞥眼看着把脸颊枕在自己肩头的风晚来,“你这阵子身体可还受得住?”
荧惑守心之夜对「星奔川骛诀」后四诀的修习十分重要,修习者受异象影响,体内真气难以控制,稍有不慎,便可能走火入魔,殃及性命。风晚来平素便饱受剑诀反噬之苦,想来适逢荧惑守心,日子更加难熬了。
“照着燕阁主拟的药方,吃了后倒也无甚大碍。”
“不过守心之夜必定还是难熬。”
风晚来握住卫渊的手,“师兄陪我熬过去吧。”
卫渊没有回答,风晚来眼神黯了下去,双唇抿得发白,好半晌才开口:“此处恰好有星盘,师兄可曾为自己卜过卦?”
“我从不为自己卜卦。”
风晚来一笑,“师兄也怕天道无常?”
见卫渊不答,风晚来又说:“不如我来为兄长卜上一卦吧?不知师兄想问什么?”
卫渊不懂他为何突然如此执拗,皱眉道:“我无甚可问。”
可风晚来却依然沉着脸自顾自从袖中摸出三枚铜币,他将铜币置于星盘之上,苍白的指端一一从星图掠过,随后转起星盘,等到星盘入定,卫渊也忍不住垂眼看过去。只是还不及看清,风晚来就一掌扫过星盘,将铜钱悉数捡起。他紧紧扼住手中的铜钱,指节攥得发白。
“你算的什么,怎么还要藏着掖着?”卫渊问道。
风晚来抬眼,眼中闪过幽幽的光,“观星卜卦,我向来学艺不精,这次也算不准确,师兄就当我酒后撒泼吧。”
卫渊嘴角流出一丝笑痕,风晚来向前倾身索吻,却被掌心拦住,“别在此处。”
于是风晚来半拉半抱起卫渊,去了那间从前锁住卫渊的偏僻屋舍。他把卫渊推倒在床,一头钻进卫渊衣摆下方。
卫渊抬腿踢了踢风晚来的肩,风晚来就抬头看他,无瑕的一张脸伏在那,十分具有冲击力。卫渊觉得头有些疼,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你不必如此……”
“但我乐意。”
水声吧嗒吧嗒作响,卫渊蜷缩着脚趾很快去了。风晚来又爬到他跟前,低头要接吻,卫渊吓了一跳,忙去推开。
风晚来像是委屈了,眼角一红,“为什么又不让亲?”
卫渊看着风晚来湿润的嘴角,“你刚刚才添过那处,要我如何跟你亲?”
“明明不脏。”风晚来嘟囔了一声,随后扣住卫渊的后颈,把卫渊的脸压在自己的身前,邪邪一笑道,“不然师兄也帮帮我,这样就扯平了。”
“什——”卫渊呜咽了几声,嘴里就说不出话了。
几番折腾过后,风晚来抓起卫渊抱在怀里,埋头亲吻,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他让卫渊坐在了他的掌心,看着那身体胡乱颠簸。
“有些、有些疼……晚来……”卫渊抓着风晚来的黑发,耳边响起低声的呢喃。
“卫渊哥哥……”
卫渊耷拉着眼皮垂眼看向风晚来,目光离乱又痴迷。风晚来太喜欢卫渊耽溺欲海时的神态了。身体没入那滩泥泞中,连一颗心都跟着如杨舟泛泛。风晚来牢牢扣住卫渊的手,总觉得若非如此,自己便要沉入江流之中。
他想到了星盘之上卜算的结果。师父曾说,分星问道,可观妖祥,可视吉凶,他所问不过是离合,为什么十二星次皆是星离云散,各自东西?
风晚来抱住卫渊,像抱住一颗飘忽无定、瞬息无踪的星辰。他们都摧毁了彼此的人生,可他如今却奢求去掌控一颗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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