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静从床上跳起，慌慌张张地套上衣服便往学校跑去。像发泄一般，没有骑自行车，就那样踩着不称脚的校制皮鞋，不管不顾地向学校跑去。
还是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什么都不敢想，不敢假设最坏的结果，因为她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眼前的是晨雾还是泪水呢？脸上已经是湿漉漉一片。玟静没命地跑着，直到鼻腔里充满了血腥味也没有停止。直到——
一只手揪住了她的衣领，由于惯性的作用，两个人撞在一起险些摔倒。玟静刚想发火，抬手间却先嗅到熟悉的味道。她惊讶地转过头，身后的人果然是她此刻最希望看见的挚友——崔荷娜。
后者却满脸嫌弃的表情，挑眉努嘴道：“喂，赶着给谁奔丧？”
玟静捧起荷娜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又用力地拍了两下，得到荷娜动情的臭骂反馈后才敢确认，荷娜此时的确是鲜活无比的状态。可是还是无法完全平静下来，她委屈地瘪着嘴，紧紧地捏住荷娜的肩膀，而后突然大哭道：
“疯子！疯女人！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要是不能复活的话该怎么办啊！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掉吗？！我已经够内疚了，要是你也就那样死掉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玟静把脸埋在荷娜的肩上，脸上的眼泪鼻涕一股脑全都擦在了荷娜的校服上。荷娜自知理亏，不好再发脾气，于是只好拍拍玟静的背以示安慰。
“哎呀，那个时候就是想着试一试嘛...”
“试一试！？”要不是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这厮，玟静绝对早就不客气地一巴掌呼上去了，“这可是一念生死的事情诶！？你真以为是化学室做实验呢！？失败了就重来，不行还有人给你擦屁股是吗？你死了可怎么办！真死了怎么办啊！”
“唉...”见玟静哭得厉害，荷娜也不嬉皮笑脸了，“对不起嘛，的确是我冲动了。但是这次的冒险相应地换来了很有用的情报。”
听见荷娜又要展开推理，玟静便乖巧地停止哭诉，吸着鼻涕小声抽泣着做好聆听的姿势。
“首先我们可以很明确的一点是，如徐沅植那家伙一样，我们也有可以起死复生的机会。”
看见玟静又恶狠狠地皱起眉头，荷娜赶紧知趣地补充道：
“嗯嗯，当然我们还是不要再去冒这个险比较好。
其次呢，就是关于徐沅植的自杀方式，经过昨天的观察，我觉得他的自杀应该的确不是出于本人意愿，所以我觉得我们之后要找机会去了解他的背景。”
这点是玟静之前就提出过的观点。
“由此我还延展出了另外的两个想法。
第一，虽说我们是在度过日复一日同样的一天，但实际上我们所拥有的自由时间并不是‘一整天’、‘二十四小时’，而仅是我们日常起床醒来后，到徐沅植跳楼之间的这段时间。
就像我之前提醒过你的那样，我们的记忆会在他跳楼之后不久便被迫关机重启，然后开始第二天的循环。...嗯，不过因为我昨天一时冲动，在他之后也跟着跳下去了，所以理所当然，我不会有那之后的记忆。玟静，你呢？”
玟静努力回想着昨天在他们两个都跳楼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就记得，教室门口围满了人，但是他们都不敢进来，我跌跌撞撞地跑到窗边，然后有两个人...应该是警察吧，把我拉走了，之后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好像是在他们手中晕倒了？”
“嗯，有可能。按照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他们应该会及时带你去做检查，没有问题的话就会把你押进看守所审问吧，毕竟你可是现场第一目击者，有很大作案嫌疑或是破案价值的。
不过还是证明了，我们每天的时间都很宝贵。
第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世界】会以徐沅植这小子为主角展开日复一日的循环？”
“不知道...我很少了解这种超自然现象。”
“根据我的猜测，这应该和一种【执念】有关。”
“【执念】？荷娜你是根据什么推测的。”
“神学啊什么的，就像佛教里就有往生轮回说。还有你看过那种无限流小说吗，被困在循环里的主角大多都是有未完成的遗愿啊任务什么的，只有解开了遗愿，或者完成了任务才能摆脱循环。”
...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细节呢，结果参考的是没有科学依据的神学和小说啊。不过眼下的情况，也的确找不到合适的科学理论用来破局...
“不过，虽然很抱歉，荷娜你是被我牵连进来的，那我是为什么被卷入这场循环的呢？”
“你仔细想想吧，你有没有什么【执念】之类的事情。”
玟静挠挠头，又挠挠脸，又挠挠脖子。
荷娜嫌弃地拍开她的手：“喂，你思考问题的时候会返祖么？”
玟静摊手无奈道：“没有啊，执念什么的，你也知道我，记性不好又不爱记仇。”
是啊，你这鱼一样的记忆和猪一样的脑子。
“总而言之，今天还是谨慎一点。”荷娜拉起玟静的手朝学校走去。
玟静闻言立马甩开她的手：“这话是不是应该我来说？”
“哎呦，别生气了，以后——至少今天，我真的真的不会再冲动了！对了，你知道跳楼的感觉是怎样的吗？”荷娜满脸兴奋地凑上前，玟静臭着脸自顾自往前走：“不想知道！疯子！”
“坠落的瞬间其实比想象中要漫长多了。因为血液的迅速集中，脑袋会越来越重，就像随时都要爆炸一样——不过估计最后的确是炸了吧，我应该是脑袋先坠地的，所以在一瞬间就死掉了。徐沅植那家伙应该是前胸先着地的，我在楼上的时候看见地上散落了很多内脏器官。”
...
玟静停住脚步，扭头直勾勾看向荷娜。
“痛吗？”
“嗯...嗯？”荷娜还沉浸在劫后余生般的兴奋中。
“问你，痛不痛。复活并不代表着不会痛。”
“嗯...耳朵很痛，耳道里像有锥子钻了进去，更多的就不记得了，因为濒死的危机感会刺激身体释放大量肾上腺素，所以在瞬间的死亡之前，除了令人眩晕的呕吐感和窒息感，就很少注意到其他的感觉了。”
玟静叹了口气：“荷娜，以后真的不要再这样冒险了。没有你，我真的不行。”荷娜揽住玟静比肩走向前，笑着打哈哈，知道了知道了。
唉，不知道沅植君又经历过多少次这般绝望的濒死感呢。
荷娜倒是守信，没有像昨天一样时不时便抽风。时间很快来到第三节课课后，下课铃一响，荷娜便拉着玟静走向前门。
“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荷娜神经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本，上面按照时间顺序整整齐齐地记满了徐沅植今天所有的活动。
7:30，到达教室（看上去是个小混混，没想到来得还蛮早的嘛）；
7:35，掏出了英语课本，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打瞌睡；
8:00，正常早会（终于抬头了，他长得好像鬼啊）；
8:20，第一节课，（哎哟，听课的样子还挺认真的）；
9:10，好不容易课间了却还是坐在座位上没动静啊，屁股上黏胶水了么，这家伙果然是遭受校园霸凌的类型啊；
9:20，第二节课；
10:10，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坐在座位上不动；
10:20，第三节课；
11:10，大家都动身准备下楼了，他却依旧岿然不动，看来真的是被孤立的家伙啊。
...
“我说，崔荷娜你这家伙，能不能不要对人家有这么大的偏见啊。”
“蛤！？”荷娜露出像漫画里那样夸张的猥琐表情，“哦，对不起，不小心把内心的吐槽也写了上去啊。”
“时间快到了，今天还要观察他吗？”
荷娜轻轻摇摇头：“不了，大概率和昨天一样，我们就站在门口听听动静吧。明天再确认一下今天关于记忆的推断是不是正确的。”
身后的教室里很快便传来不大不小的活动声，随即便是熟悉的异物坠落声，与阵阵尖叫声。
玟静拉住荷娜的手，两人侧身躲进了旁边的厕所里。
“虽然从推论来讲，今天马上就要结束了，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现场。”
两人紧紧握着手。荷娜点点头，轻声道，玟静，明天见。
玟静闭上眼，也轻声笑道，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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