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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第69章心烦意乱的猫猫

夜色深深。

被汗水濡湿的深色床单上,躺着一道孤零零的人影,那条秃了一大半的猫尾巴,正在少年的身后轻微摆动,表示当事人还并未晕厥。

那些镌刻在灵魂深处的疼意,让池焱聚拢的眉心久久未平。

这些疼痛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很多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默默忍耐。

疼归疼,但和以前比起来,似乎又没那么疼。

约莫少了一半痛感的程度,只是……

池焱掀开打颤的眼帘,盯向枕头旁边的手机。

机身上面还可以看到黏腻的汗水,在这半个多小时里,池焱多次拿起手机,将它紧握在湿汗的掌心,没多久,又将它丢回原处。

就因为大脑有一股愈发强烈的念头,在促使他一次次拿起手机。

余下的理智,却又在反复警告他,坚决不能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于是他又一次次将手机放下。

——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

真奇怪,不应该是“好想死”“好像结束这一切”吗?

不应该是痛苦的,窒息的,绝望的,堕落的,空洞的……

是在什么时候,总会悄然蹦出一股“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活下去”这种想法?

池焱无比的困惑,只因为这不该是从他这颗僵化的大脑里涌现出现的念头。

因为实在是……过于积极向上了点。

说真心话,池焱有点怕。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在被一个看不见的怪物掌控。

这个怪物不知何缘故,总在他享受一步步陷入泥泞深潭时,非要他挥舞着四肢,用尽所能从泥潭里爬出去。

他不想这样的,可又控制不了。

烦人——

疼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尽数退去,池焱坐起身,再次将手机拿在手中。

看着那串并未保存在手机的号码,池焱的嘴角绷直,放在上空的手指头如同失重,猛然按下去。

嘟、嘟、嘟——

良久,传来的是“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这句听起来冰冷,又无情的话。

现在是2:43:40,那只小笨狗的作息很规律,这个时间他肯定在呼呼大睡,做着什么香甜的美梦,手机多半也静音了。

池焱捏着手机,瞥了一眼那条秃了毛的猫尾巴。

尾巴尖那除了一些短小的杂毛,就剩下了肉色的尾巴肉,不自觉的甩动着,越看越像一只大老鼠。

还是常年活在阴沟里的恶心大老鼠。

伴随一道抵着鼻息的冷哼在卧室响起,手机被丢到了一旁,床垫也因为身体的重量下压,再次出现轻微凹陷。

呵,爱接不接。

谁会在大半夜,接一只秃毛臭老鼠的电话?另一只肮脏卑贱的老鼠吗?

总不可能是某只会伸舌头舔人的笨蛋小狗。

***

今天是秦业荣要带上二儿子,去宗祠那边上族谱,正式成为秦家一员的大日子。

全家人一大早就起来了,反倒是池焱这个当事人姗姗来迟。

他下楼的时候还穿着宽松的睡袍,腰带松松垮垮的系着,随着他下楼的颠簸,右侧的衣襟已经滑到了肩骨。

他的头发比起最开始的时候长了不少,披散的黑发凌乱散落在肩上,和苍白的颈肩肌肤,形成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秦业荣可没功夫欣赏这种所谓的艺术美感,看到二儿子还穿着睡衣,老爷子当即就黑了脸。

池焱只当没瞧见,悠闲地走到沙发那,从果盘里拿了一串葡萄,就一屁股坐下,衣襟因为颠簸往下滑落,右肩的肩头成功暴露在空气中。

池焱摘了颗葡萄丢嘴里,随口问:“不吃早餐?”

在场的人没说话,都在看秦业荣发青的脸。

秦业荣忍了忍,沉声说:“先办正事要紧,到时候会有宴席。”

池焱又丢了一颗葡萄到嘴里,理所当然的说:“可是我饿了,有点头晕。”

“吃了东西再去,正好我也饿了。”秦修羽刚从外头走进来,听到这话,主动把秦业荣的怒火揽到自己这边。

之前做的体检,秦修羽第二天就拿到了所有的结果,他和林子清的身体都很健康,唯独弟弟的有不少问题。

要说大病是没有的,但小毛病不少。

简而言之,弟弟的身体机能比普通人要差很多,免疫力自然也就差,所以才总是动不动就生病。

当务之急就是让弟弟认真吃饭,把体重养到正常值,眼下既然弟弟想吃东西,秦修羽当然不会让他饿着上路。

温翠玲也适时的开口:“时间还早,晚一点出发也没关系,到了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做,什么也不吃肯定会低血糖的。”

秦业荣也看过池焱的体检报告,他可不想二儿子因为饿肚子而晕倒在宗祠上,也就没说什么。

在大家都在安静进食的氛围下,坐在主位上的秦业荣,盯着池焱所在的位置看了好几次。

老爷子的眉心聚拢,忍无可忍的怒斥:“能不能好好吃饭!”

虽然他没有点名道姓,众人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池焱。

只见他手里拿着筷子,这戳一戳,那搅一搅,嘴巴里的食物也不知道咀嚼了多久,迟迟没咽下去。

秦业荣最不爱看二儿子这模样,不想吃的时候,吃一口像是要了他的命,想吃的时候,说是饿死鬼投胎都不为过。

每次坐在一张餐桌前,秦业荣就没有见二儿子像个正常人,正儿八经的吃过一次饭。

池焱慢吞吞地咽下嘴里的食物,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这些东西不怎么好吃。”

一直憋着没说话的秦修朗总算找到了突破口,嗤笑:“我看你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和人脉资源,不管是食材还是厨师,都是往最好的那档的挑选,怎么可能会做出不好吃的东西。

秦修朗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正要好好嘲讽几句,就有人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然后他就收到了来自温翠玲的警告眼神。

自从知道池焱要改姓名,正式入秦家族谱,成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二哥,和自己瓜分家产,秦修朗为此不痛快了好几天了。

温翠玲知道儿子的德行,也在私下敲打了他好几次。

最起码在未来的这段时间,池焱并不是她和儿子的敌人。

只是关于池焱对付秦修羽的事情,她不能和儿子说,只能从别的地方劝导,让他不要为了这种小事,失了分寸。

秦修朗知道为了池焱入谱这件事,家里这几天一直在忙上忙下,如果自己今天闹起来,到时候惹火的一定不会是池焱,反而是爸爸和大哥。

因此在得到警告之后,秦修朗只能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见儿子放弃作妖,温翠玲才起身打圆场:“不打紧的,小焱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那边重新做一份。”

池焱放下筷子,懒洋洋地吩咐:“没什么胃口,就让他们随便做份佛跳墙吧。”

佛跳墙工序精细复杂,抛去收集食材的时间,最起码也要准备五六个小时。

这摆明了就是在添乱,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秦业荣放下手里的筷子,冷笑:”回去把衣服换了,十分钟内不下来,我亲自给你换。“

不管这小子想作什么妖,也得老老实实见过几位长辈,再拜过祖宗牌位,把名字添到了族谱上再说。

至于法律层面的,之后让人去办就行了。

十分钟后,池焱穿上了秦业荣专门给他准备的衣服。

衣服是这几天让裁缝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手工长袍,类似于民国时期穿的,只是用料更精细,也进行了一些改良。

池焱的头发没有做特别的造型,就是用发带扎了个低马尾,看起来还真像个民国时期的儒雅矜贵公子哥。

秦业荣多少看顺眼了点,要是戴上一副金丝边的圆眼镜,就有他太爷爷的风范了。

想到这是自己的儿子,秦业荣就更满意了。

即便这个二儿子和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更不像亡妻,反而像温翠玲这个续弦。

甚至于前几天见到的那对父子,都和这个二儿子长得相像,也不妨碍秦业荣为此感到自豪。

至于这些微妙的细节,秦业荣并未放在心上,且不说长得相似的人数不胜数,就说这种只需要一个鉴定就能戳破的谎言,他还不至于被人蒙骗。

“这样才像是我秦业荣的儿子,行了,都上车吧。”秦业荣笑呵呵的往外走。

三辆车子缓缓离开,池焱旁边坐着的是秦业荣,温翠玲和秦修朗坐一辆车,另一辆则是林子清和秦修羽。

按理来说林子清根本不算是秦家人,这种家族大事,他不用来,也不该来的。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这么没眼色。

哪怕是现在的他,恢复了所有的前世记忆,更不该来,最好尽快脱离秦家,也就不用和秦修羽纠缠不休,浪费自己那短暂的后半生。

但是一想到池焱这副皮囊下是“许寒”的灵魂,林子清就没办法完全不在意。

多可笑啊,秦修羽害“许寒”家破人亡,害“许寒”蒙冤入狱,害“许寒”出狱后麻烦不断,双腿还被人恶意打断, 彻底成了一个跛子。

如今“许寒”成为了池焱,却要以亲弟弟的身份和秦修羽做一家人,和温翠玲这个亲生母亲做继子和继母的关系。

关于温翠玲和“许寒”的关系,林子清也是在出国回来的第三年才知道的。

那个时候温翠玲和秦修朗已经彻底败在了秦修羽的手上,一个疯了进了精神病院,第四年死在了一场大火中,一个则是交友不慎,染上d瘾最后死在街头。

如果是从小说的角度,这两个人可以称之为罪有应得,谁让这对反派母子二人不安分,挡了秦修羽这个主角攻的路。

可是从林子清切切实实生活的上辈子来看,秦修羽才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温翠玲也不过是有个私心的普通人,还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而关于“许寒”所遭受的一切,一开始林子清并不知道,甚至于连“许寒”被设计入狱,他也是到了第二年才知道的。

因为在“许寒”还没被陷害入狱的前一个月,林子清为了逃避现实,选择去国外留学了。

那段时间在小说里是空白期,也是林子清最不想回忆过往的一段时间,也就没有关注国内的情况。

“许寒”出狱后遭受的,也仅仅是因为林子清无意中提起了他,被秦修羽听到后,醋性大发,“许寒”才会再次被迫卷入这场早就出局的豪夺爱情游戏。

林子清也是把现实和小说结合起来后,发现小说只是冰山一角,远不能替代活生生的,血淋淋的现实。

如今和秦修羽共处一个空间,林子清的心情很复杂,哪怕在一起生活了多年,眼下也不知道该以何种面貌面对他。

林子清一上车就选择了闭眼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被叫醒,车子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算上堵车的时间,他们花了快四个小时才到了祖宅所在的村子。

车子停在了宗祠前门广场,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据说这棵树有上百年的历史,至今郁郁葱葱。

林子清记得十二年后,这一片还被列入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秦修羽见他神情恍惚,低声关切:“晕车?”

林子清摇头:“太阳有点晒。”

现在已经是晌午了,八月份的太阳依旧很毒辣,才下车一会儿,就感觉衣服和皮肤都在发烫。

秦修羽从车上拿了一把黑伞,撑开后,走到了林子清身边,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伞的阴影下。

林子清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心绪复杂的开口:“谢谢修羽哥。”

如果是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肯定会为此心绪不宁,这个男人总是无微不至的关照着他,让他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后来“许寒”出现,在决定交往的时候,林子清是决定放下这段秘而不宣的暗恋的。

可是当他和“许寒”的恋情被秦修羽知晓,这个男人就像变了一个人,开始对他强取豪夺,让他逃不了也避不开,最终才会……

“我自己来吧。”林子清伸出手,将伞接了过来,然后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秦修羽站在日光下,因为阳光刺眼,他微眯着眼,目睹林子清走向了另一个少年,也就是他的弟弟,即将改回“秦修颜”这个名字的亲弟弟。

这两个人,恐怕真的有了什么。

秦修羽心头倏然很不舒服,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你真的要成为秦家人?”

池焱斜歪着身子,靠在车头旁,这会儿秦业荣在和族里几个长辈说话,不然见到池焱这样,非得呵斥他站没站相。

池焱看也没看将伞撑到他脑袋上方的林子清,只盯着祖祠那边看。

林子清并不介意他的忽视,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你不想。”

池焱闻言,斜睨过去,眼神似乎在嗤笑什么。

林子清抿唇,自从宴会结束后,他和池焱就没说过一句话。

林子清有意避开他,但同住屋檐下难免会碰头,他也做好了池焱继续折磨他的准备了。

结果,池焱见了他之后,也当没看到。

仿佛之前那个喊他清清,捏着他下巴,咬牙切齿的说他欠了他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林子清很难受,更分不清这种感觉背后所代表的意思。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帮你。”

这也是林子清要一起来的原因。

他不放心,有两个因素,他怕池焱身不由己,也怕他有后招,不留神就惹怒了秦修羽。

一旦触犯了秦修羽的利益,秦修羽弟弟这个身份照样可以变得无关紧要。

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林子清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秦修羽,但敢说是最了解秦修羽本性的人。

见池焱还是不说话,林子清低垂眼睫,看着地上的那两道阴影,“这是我欠你的。”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林子清深呼吸,正要抬头问个明白,忽然袭来一只手,这只手上拿着一个手机,手机上面打着字。

【你想借此一笔勾销?呵,老子看你是想屁吃。】

林子清愣住,下意识问:“你嗓子怎么了?伤到了?”

难怪这几天都不和他说话。不对,这几天除了自己以外,池焱和任何人都说过话。

不说今早吃饭的时候,就说刚才下车,池焱就和秦业荣说过几句话。

也就是说,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和他说话。

林子清不解池焱为什么突然这样,如果是嫌和他说话恶心,那宴会的时候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还要吻……

想到宴会上的插曲,林子清的脑袋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是许寒不让你和我说话。”

这句不是疑问,是笃定。

池焱收起手机,继续不顾形象的斜睨过去,仿佛在说“你知道就好,还不快给老子闭嘴”。

林子清顿时五味杂陈,之前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忽然回过味来。

那天的许寒分明就是,吃醋了。

吃谁的醋?林子清复杂的盯着眼前人,声音晦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现在这个许寒什么都不知道,情有可原。

但是池焱不一样,没人比他更清楚许寒就是他自己。

池焱皱眉,对着九宫格键盘慢吞吞的按着。

烦死这个玩意了,要不,过几天去买个全键盘的手机?就是占比会更大,拿在手里肯定比板砖还板砖

这个时间点,某水果手机应该在国外发售了吧?大概明年就能正式进入国内市场了吧?再过几年还有人卖肾换这么个破玩意。

因为走了神,池焱打字的速度更慢了。

林子清还以为他打了一长段的话,哪知道手机伸过来的时候,上面只写着三个字和一个符号。

【我做了什么?】

“你……”林子清斟酌语言,“你不该招惹他。”

他本来是想说引.诱这个更为直白的词。

池焱也听出了他的原意,轻嗤,下意识想要张嘴,声音刚要顺着舌头滑到嘴边,他又及时闭上了嘴。

烦死了,那只不讲理的咬人小狗又不在这里,老子干嘛非得蠢到履行这个约定?

池焱不爽地磨着牙,继续在按键上用龟速打字。

【那个差一点又满脑子都是“清清”的蠢蛋,谁稀罕招惹他。】

林子清刚看清楚上面的字,池焱就把手机收回去,删掉这句话。

【我招惹他,当然是为了不让我的清清被抢走啊,因为你是我的清清啊~】

俏皮的波浪号,林子清见过很多次。

他们交往的那段时间,“许寒”总喜欢给他发消息,就喜欢带波浪号,让平淡的文字裹着一层蜜汁,总能甜到他的心里。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林子清感受不到甜蜜。

哪怕这个人正在对他笑,笑出了酒窝和两颗狡黠的尖牙,哪怕撑着伞,日光还是斜斜的炙烤着小腿,林子清还是觉得浑身发寒。

“你要入族谱成为秦修颜,难道也是为了我?”

池焱笑而不语。不然呢?不是为了你,我还能为了谁?

林子清看懂了他的神情,提出了质疑:“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早上的事情,其他人都可以看出池焱在拖延时间,林子清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秦家的人可能还在猜测他的意图,大概也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想来这一趟。

毕竟他身上本来就留着秦家的血液,名正言顺的秦二少,哥哥还是秦修羽,认祖归宗对他来说有什么不好?

这些人不知道原因,但林子清知道他和秦修羽的恩怨,也知道他和温翠玲的关系。

正因为如此,池焱愿意做“秦修颜”这件事,才是林子清最无法理解的。

池焱刚要打字回复林子清的话,就有人打电话进来了。

林子清下意识看过去,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有点眼熟。

池焱扫过他,抬脚走到了另一边,确保不会被人听见,他才接通电话。

“老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池焱已经懒得纠正他的称呼了,不管怎么威胁,这只小狗就是死性不改,非要叫,还叫得这么腻乎粘牙。

“我刚刚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了~”

因为疼晕过去了,许寒完美的错过了这通电话,刚才还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会儿。

不过他也知道那个时候,他最好还是别接电话。

光是忍住痛感,对他来说就已经很费劲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和猫猫老婆,进行一场没有破绽的通话。

“我很开心你主动给我打电话。”特别是在那种时候,说明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自己。

“哦。”池焱的态度很敷衍。

为什么打过去?池焱自己都不明白,反正至今他都有种鬼上身的割裂感。

“老婆 ,你现在在做什么?我今天准备和张天浩出去吃东西。”

许寒解释,张天浩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因为吃不惯国外的食物,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约自己一起出去吃东西。

“认祖归宗。”池焱没有隐瞒自己的行程。

许寒沉默几秒,小声问:“你非要当秦家人不可吗?”

许寒不懂他为什么要认贼作哥,就仅仅因为林子清也在秦家生活?

喜欢到了这种地步,本少爷还能怎么争?

池焱半晌没说话,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动静,他转了个方向,迎着刺目的阳光,眯起眼睛。

“不许哭。”虽然看不见,但池焱就是知道许小狗又变成小哭包了。

“乱讲,我才没有哭。”许寒在那头偷偷抹眼泪。

“秦修颜,过来见你几个太爷爷。”

那头的秦业荣招呼池焱过去,反正马上就要入族谱了,嘴上也改了口。

池焱依言看过去,正好也有挂电话的借口了,他对那头说:“秦家人找我,我先挂了。”

“那你记得后天要回来。”许寒急匆匆地提醒。

“嗯。”

池焱挂了电话,往秦业荣那边走去,他扫了一眼所谓的太爷爷,有一个看起来比秦业荣还要年轻十来岁。

是因为辈分高吧,他还是“许寒” 的时候,也有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姑姑,貌似还有个爷爷辈的小屁孩。

他向来是搞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辈分关系,也鲜少和许冬生那边的亲戚有过接触。

特别是在被某个熊孩子跑去他房间乱翻,手脚不干净,还弄掉了小熊宝宝的一只耳朵之后。

“这孩子有点你大伯伯的风采。”

其中一个最为年长的老太爷眯着眼,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秦业荣乐呵呵的,“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就是这小子不争气,也就看着像那么回事,最近没少气我。”

秦业荣的大伯伯是族里最有文化的人,长得也是儒雅俊秀,可惜天妒英才,三十几岁就得了急症死了。

池焱听着这几个年纪加起来有好几百的人叨叨了好久,很多上了年纪的人说话会显得很慢,池焱现在是个急性子,太阳更是烤得烦人。

特别是尾巴秃掉的那部分,也能感觉到阳光的存在,让他有种被烤熟了的错觉。

“什么时候开始?”

池焱一脸不耐烦,用手扇了扇风。

几个老人也因此静默了几秒,看向秦业荣。

秦业荣就知道二儿子会暴露本性,在来的路上他再三警告过他,刚才还答应的好好的,这才多久就要故态复萌了。

“秦修颜。”秦业荣咬重声音警告。

池焱只当没听到,“不是来拜祖宗的吗?来都来了,就别磨叽了,那是不是就是你们秦家的祖宗呆的地方?我是直接进去三拜九叩?还是到秦家祖宗面前报个名号就好?”

许家也有宗祠,他还是“许寒”的时候也去过,只是没秦家这么恢弘大气。

也是,在小说里,秦家是真正意义上世家大族出身,说祖上还有人出过状元,当过大官。

总之主角攻的档次绝对不能低,不然哪能配得上主角受这个宇宙中心呢。

池焱也不管这几个老大爷难看的脸色,抬脚就往宗祠那边走。

秦业荣差点一棍子过去,但人已经走远了,他只能先给这几位长辈赔笑脸。

秦业荣腿脚不好,见小儿子在那玩手机,立马催促他:“小朗,去看着你二哥,别让他乱来。”

在家里也就算了,这可是宗祠。

秦修朗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温翠玲正在另一侧和几个长辈说话,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不然肯定要拦着他。

池焱走进去后就放慢了脚步,不得不说,确实挺气派的,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一种文化物质

“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秦修颜,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到动静,池焱扭头,看向大步走过来的秦修朗。

池焱弯弯唇:“我人都在这了,还能出什么岔子?”

秦修朗环抱双手,抬抬下巴,一脸傲慢。

“哪有这么容易,我们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族谱,到时候他们还要找族里的人,看你的生辰八字怎么样。”

“如果看出你是个大灾星,说不定会直接把你铲出去,我家你也别想待了,直接从哪来滚哪去吧。”

还真是够迷信的,池焱在心里吐槽,但也没全信。

秦修朗也的确说谎了,看生辰八字只是一道流程,还从来没有听说谁的八字不好,就不让上族谱的,一般来说除非犯了大错,族里才会把人除名。

见池焱一直不说话,秦修朗得意极了,“怕了吧,待会儿但凡出了一点差错,你就别想进我们秦家的门。”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池焱冷不丁转移了话题,让秦修朗的思绪卡壳了几秒,随后继续保持高傲的姿态。

“小爷看你不顺眼。”

“就因为我和你妈长得像?你吃醋了?”

“你们才不像!“秦修朗顿时像被人踩了脚,就差跳起来。

“还是,你觉得我会争你的家产。”

秦修朗不说话,这个原因也不是没有,谁会愿意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一个忽然冒出来的人抢走一部分?

“看来我又说中了,既然你这么在乎秦家的利益,那你为什么不针对秦修羽?是因为不敢吗?原来,秦小少爷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放屁,小爷才不是!”秦修朗这次是真的跳脚了。

“你过来。”池焱朝他勾勾手指。

“你想做什么?”秦修朗警惕,又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打不过池焱。

他比池焱矮,是因为他还在发育期,但池焱也是真的瘦,秦修朗认为自己一拳过去,肯定能把他打倒在地,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刚凑过去,秦修朗的下巴就被人捏住。

池焱细细的端详这位曾经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这小子。

“不太像。”

这小子身上留着秦家人的血,自然会和秦家人长得像,即便有的地方像温翠玲,和许寒也不会很像。

起码不会比他更像许寒。

这种和许小狗的微妙相同感,让池焱生出了一种说不上的满足。

“什么像不像的,你有病吧?”

秦修朗回过神,立马拍掉了池焱的手,然后恶狠狠的用袖子擦拭下巴,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还不忘挑衅的看向当事人。

池焱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点头:“是啊,我有病。”

老子正愁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今天这件糟心事,你这个傻小子就自己送上门了,那可别怨我了。

秦修朗见他不怒反笑,立刻打起了警惕心,还没等他搞清楚池焱的阴谋,就迎面过来了一个捏紧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脸上。

“池焱,我草你大爷!”

反应过来自己挨了一拳,秦修朗的眼睛都气红了,小爷长这么大就没被人打过脸!

他目眦尽裂的挥出拳头,池焱灵活一闪,他再挥,池焱又一闪。

一直打不中目标人物,秦修朗气急败坏的吼:“你不许动!”

池焱依旧挂着一副讨打的笑:“我是有病,但不代表我蠢。”

秦修朗气血上涌,在这个假期晒黑的皮肤,透着一股狰狞的红,他四处寻找趁手的武器。

余光发现池焱往里面走,秦修朗立即追上去。

打了小爷还想跑?没门!

“有种你别跑!”

“有种你别追啊。”

***

温翠玲和秦家几个长辈聊完天,才发现儿子不见了。

然后发现池焱也没在秦业荣那边。

她急忙走过去,询问丈夫:“小朗他们呢?“

想到刚才的事情,秦业荣顿时没好气:“去帮我看着老二了。”

这会儿前门广场已经聚集了不少族人,换做别的人,可能不会有那么大的阵仗,但秦业荣这一支对族里贡献很大,地位高,如今他儿子要认祖归宗,自然有很多人赏脸。

大家也想看看池焱究竟长什么样,以后也好献殷勤,拿好处。

听到秦业荣的话,温翠玲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下一秒,果然就印证了她的预感。

只因为人群中忽然有人指向宗祠的上空。

“里面是不是着火了?”

不少人循声看去,只要不瞎,都能看见有隐约的烟雾飘到了上空。

人群瞬间就哄闹起来,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已经往里面冲了。

温翠玲只觉得太阳晒得她头晕目眩,直觉告诉她,肯定是那两个孩子弄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罪魁祸首了。

温翠玲更偏向于是自己儿子弄出来的,因为他对池焱的敌意太大了,性格还很冲动,很少会考虑后果。

秦业荣自然也联想到了两个儿子身上,脸变得又黑又青。

要不是握着手拐,他指不定都要站不稳了。

秦业荣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等到有人把罪魁祸首带到族人面前,看清楚后,果然是他那两个不省心的儿子。

一把年纪的老爷子只觉得眼前冒黑。

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没烧到重要的东西,但在宗祠里捣乱可不是小事。

一阵兵荒马乱,兴师问罪,一行人快到凌晨了,才回到家里。

秦业荣全程黑这脸,骂也骂了,打也打了。

他现在精疲力尽,只想回房间洗洗睡了,转身就往电梯那边走。

上了年纪后,他腿脚不便,房间又在楼上,干脆就在家里装了个电梯。

温翠玲看向两个都挨过鞭子的少年,按压眉心:“时间不早了,都去睡吧。”

“都怪你!”等到温翠玲走后,秦修朗终于瞪向了池焱。

虽说都挨了家法,但池焱有秦修羽这个做当家人的亲哥哥护着,也就挨了三鞭子。

温翠玲想让儿子吃个教训,就没管,所以秦修朗挨得最多,现在皮肤还火辣辣的疼。

秦修朗见池焱面不改色,以为打他的时候一点都没使力,心里更气了。

要不是因为这家伙说了句“你该不会想用烛台丢我吧”,小爷也不会随手抓了一个烛台丢过去。

人没丢到,反而烧到了帐子。

也还好那不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除了帐子起了火,其他地方都好好的,不然他俩绝对要被打死在那。

秦修朗第一次觉得这些玩意就是迷信,是封建糟粕。

祖宗要是能保佑族人,那秦家的人岂不是全都无病无灾,发大财了?

因为顾忌秦修羽,秦修朗也不敢真的把池焱怎么样,说完狠话就走。

因为不仅打到了背,还甩到了屁股和腿,秦修朗只能用怪异的姿势,挪着脚去了电梯那,要知道平时他都是走楼梯的。

秦修羽无奈地看着弟弟,”还疼吗?“

池焱淡定,“一般。”

相比起那种蚀骨的疼,三鞭子对他来说就是挠痒痒。

“上族谱的事情可能要往后推一推了。”秦修羽保证,“最迟春节前,你一定能上族谱。”

“我困了。”池焱没表态,丢下这三个字就转身上楼。

那三鞭子都打在了后背的衣服上,衣服虽然是好料子,但也很脆皮,和鞭子摩擦的地方勾丝了,皮肤就算没有破皮出血,也肯定肿了。

“子清,你这几天多陪陪小焱。”秦修羽的事情还没办完,定了明早的飞机,暂时也顾不上弟弟了。

想到弟弟的体检报告,他叮嘱:“让他按时吃饭,多带他出去走走散散心。”

秦修羽顿了顿,委婉的提示:“我带他去郭明月那里看过。”

林子清知道郭明月是谁,是秦修羽那位医生朋友的堂姐,是一名心理医生。

上辈子,林子清还在她那里做过心理疏导。

林子清迟疑:“他是不是得了抑郁症,或者双相障碍?”

这个病如今很少会有人知道,但在十几年后就变得很常见了。

秦修羽讶异的看着他,又想到子清和小焱的关系暧昧,或许是子清察觉到了什么,私底下有了解过,又或者是小焱自己说的。

不管原因是什么,都说明两个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或许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那种不舒服的古怪感觉又上来了,不是很强烈,却又挥之不去。

***

池焱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件碍事的衣服给脱了,随手丢到地上,反正也只穿这么一次,

平躺在床上的时候,背有些痛,多少会影响睡眠,池焱又选择趴着。

余光扫到那条秃毛尾巴,他把下巴摆正,盯着床头,眼不见为净。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猫尾巴甩来甩去,表示当事猫十分的烦躁。

不是因为被毫不在意的人打了骂了,而感到烦躁。

只是因为他自己。

为什么早上要拖延时间?为什么要故意惹怒秦修朗?故意引导他在宗祠搞破坏?

池焱在心里问自己,始终没办法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总之,就是突然想这么做,就一时脑热的去做了。

事后,他后悔了。

后悔,所以烦躁,因为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虽然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迟早还是会成为“秦修颜”,成为名正言顺的秦家人 ,将林子清永远的绑在身边,省得他跑去不该去的地方祸害其他人。

可就是很烦躁。

猫尾巴甩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本来就容易掉毛,不一会儿就又掉了不少的毛,有些还落在了他眼前。

差不多五六分钟,这些猫毛就消失了,但也没重新长回尾巴上,该秃还是秃,更烦了。

听到手机铃声,池焱深呼一口气,才把手机抓到手里,看也没看就接通了。

“大晚上不睡觉,想做什么?找骂?”

都要凌晨了还不睡,哼,之前怎么就睡这么早,电话也没见接。

许寒听到猫猫老婆凶巴巴的声音,也跟着凶过去:“想你了不行吗?这么凶,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些刚干了坏事的人,最喜欢恼羞成怒的凶人了。

“没事干就滚去睡觉。”就知道乱吃飞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那你为什么还没睡?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找你的清清亲嘴了?是不是抱他了?是不是和他说话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池焱甩动尾巴的幅度变小了很多,嘴上冷哼:“关你屁事,睡你的觉。”

“肯定有鬼,他是不是就在你旁边,你们刚才啵过嘴巴了?不行,拿你的电脑开视频,不开就说明你心虚了。”

没办法亲眼盯着,许寒总是会胡思乱想,恨不得通过电话把这只心有所属的猫猫抓到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的盯着他。

因为平躺着不太舒适,池焱抓了个枕头抱着,“少作妖,睡你的觉。“

知道这招不管用,有可能会让这只猫猫挂了电话,许寒只能转移话题,“那你现在已经是秦家人了吧?”

“还不算。”

“不是已经上族谱了吗?”

“哦,有人搞破坏,烧了宗祠,没时间给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上族谱。”

许寒知道宗祠很重要,他们这边就很看重这个的。

现在得知有人敢烧宗祠,他立马惊呼:“这人是不是被打得很惨?”

池焱皮笑肉不笑:“是啊,被打得很惨,说不定现在就在床上趴着嗷嗷叫疼呢。”

“那也是活该。”许寒捂着嘴巴偷笑,在心里给这个倒霉蛋点了一个大大的赞,烧得好。

池焱哼了一声:“是啊,他活该。”

许寒没听出话里的意思,在电话那头笑开了花:“那你现在还是我的池焱对不对?”

“谁是你的?”池焱嫌弃。

许寒不管这些,这只猫猫要是哪天肯说软话,那才是出了大问题。

“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你的机票订好了吗?”虽然后天早上八点才集合,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把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池焱:“……”

这诡异的沉默 ,让许寒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语调也变了:“别告诉我,你没定机票吧?”

“订了,啰嗦,我困了,要睡觉。”

池焱“不耐烦”的挂断了通话,然后打开浏览器,搜索订机票的网站。

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用网络订票的方式买机票了,只是相对麻烦点。

池焱皱着眉,没有合适的直达航班了,需要转机的中间又太耗费时间,必须要提前一点,那就只剩下了……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早早的定,自然是有毁约的念头,为了补救上一次的心软。

如果临时毁约,等许小狗到了目的地发现人没来,肯定会恨死他的。

到时候许小狗一旦打电话质问,池焱只需要说一些残忍的狠话,就能斩断这段不该存在的关系。

既然没有合适的机票,不就是说明老天也让他做个狠人?

何乐而不为呢?

***

林子清洗完了澡,正要睡觉,就听到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奇怪是谁会这么敲他的门?

打开门一看,就见到换了一身衣服的池焱,正冷着一张脸,举着打了字的手机。

【限你一个小时内收拾行李,然后和我去机场。】

*

*

【马上要一点了,系统还没有让我共感,是不是说明今天他的心情还不错?所以也就不疼了?

不过刚才他电话挂那么快,本少爷有理由怀疑他没订机票,又想骗我了。

如果那天我没看到他,我就立马订机票跑去燕市,然后当着林子清的面,把这个大骗子猫猫的骚猫嘴巴亲烂!

——来自《许寒的日记(新版之疑神疑鬼版》】

***

啧,烦人,为什么要来?不如打道回府算了。

——来自《池焱的脑内日记(大半夜不睡觉,以防万一,提前几个小时就蹲在机场等飞机,疯狂甩猫尾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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