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去沈劳斯的碎碎念之后,渣反还挺虐的……
??但是本人实在是喜欢去虐文里找糖,故而……
??想写一个冰妹视角的渣反和除去沈劳斯碎碎念的渣反。
??————
??——大纲——
??打算之后开个冰妹重生的,这个先按照正常线顺着渣反路走。
??呃,毕竟没写过的人,肯定是要先遵循原著嘛。
??剩下有啥预警的再添。
1.沈清秋脑子坏掉了?
阳光透过房屋的缝隙斜洒在地面,空气中弥漫着自由飞舞的细小尘埃。
洛冰河用满身裂纹的手掌捂住嘴唇,沉闷的咳嗽几声,感受着胸腔振动所带来的咽喉撕扯感,心中的恨意又深上几分。
修雅剑,沈清秋。
他的‘好’师尊。
收下他却又处处看不惯他,没事就喜欢打骂他以取乐,活像是从外面随便找了个皮实的玩物,动宥责打他发泄怒气。
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表有多完美,内心就有多恶毒。鞭子打下之时,对方虽然不会笑,但愉悦感却透过疼痛清楚的传递给洛冰河。
这是一个喜欢给他疼痛、看他求饶、听他痛苦嘶喊,让他各种反思自己、却又无缘无故会被责罚的,阴晴不定上位者。
可洛冰河身为弟子,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也不愿随意放弃苍穹山的资源。
他凭本事进来的清静峰,凭能力当上的内门弟子,只不过是未曾遇到良师益友,运气不好的遇见人渣罢了。
等他学业有成,修为大进。
今日沈清秋施加给他的折辱,洛冰河会一个不落的,千百遍奉还给他。
柴门突然落下大量灰尘,是被人大力猛踹的结果,随之而来的,是某个小人得志、尖酸刻薄的声音:“出来,师尊叫你。”
洛冰河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下意识露出仇恨的眼神。若说沈清秋是罪魁祸首,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具体的实施者。
有些时候,沈清秋没空搭理他,这个叫‘明帆’的狗腿子,却会好生‘照料’于他,用他的惨状,为沈清秋增添乐趣。
比起那个发号施令的家伙,这个没事就喜欢亲自上手,还经常性带一群小弟对洛冰河以‘切磋’之名群殴的,更令人讨厌。
清静峰,全员恶人。
甚至苍穹山的掌门,也完全不管不顾。
既然修真界第一大派都腐朽成这样,想必其他地方只会更加糟糕。
光明只会展现在阳光照料的地方,而那些顾及不到的地方就会滋生阴暗,然后形成庞大的恶。
修真界,迟早要被他踩在脚下,从头到尾的颠覆一遍才好。
只是——
现在的洛冰河太过弱小,他还需要隐忍。等他成长起来,等他获得更高的修为——
这些人,他一个也不放过。
“喂!”
门外的催促一声接一声,不满的情绪伴随着更快落下的灰尘,激得洛冰河猛烈咳嗽。堪称撕心裂肺的疼痛搅在心口,令他露出极为难忍的痛苦神情。
不能再拖了,否则等对方进来,不知道又要用什么方式将他‘捞’出门。
“咳咳,大师兄……”
洛冰河手捂在心口,嘴边遗留着来不及擦拭的血迹,嘴唇干裂、面色苍白。他一步一晃的从烟尘中走出来,将‘被打压的小可怜’展示的淋漓尽致。
只是眼前之人完全不在乎洛冰河刻意装出来的虚弱,只对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见人的事实’表现的极为不满意。在对方伸出腿又压下来的动作里,洛冰河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按理说,沈清秋应该是乐的看见自己越凄惨越好的,所以对于明帆私底下的小动作从来当成看不见。
那么……
今天明帆的‘欲踢又止’,是不是代表了什么?
想到就做,洛冰河挂起卑微中带着希冀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试探:“大师兄可知师尊喊弟子什么事?”
毫无预料的,明帆一腿踢过来,将洛冰河踹个踉跄:“师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测的?”
就在洛冰河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明帆的脸上亦满是烦躁。他也不知道师尊喊这杂种搞什么,尤其是师尊还那么亲密的喊‘冰河’,让他将洛冰河‘带过去’而不是‘拖过来’。
这小畜生究竟哪里入了师尊的眼,竟连番两次,让师尊刚醒来时问询一次,现在又专门让他将人‘带过去’?
明帆的眼神极其阴沉,因心态躁郁而更显得脸颊消瘦狭长,一脸的刻薄寡恩。
洛冰河看着这样的明帆,极其‘懂事’的挂起乖巧的微笑,谨慎的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一瘸一拐的跟在对方身后。
没多久,明帆于竹屋站定,轻轻的敲击几下房门。继而动作微弱的推开门扉,又快速抓住即将展开的门,将一切声音降到最低。
随着‘吱呀’的一声响动,洛冰河被明帆猛的推入屋内,他跌跌撞撞的调整身姿,避免刚进屋就跪下的囧态——
虽然说,刚进门就跪下也不无不可……
只是以沈清秋阴晴不定的性子,很难说会不会干脆一鞭子甩过来,嫌弃他连路都走不稳。
随着洛冰河走到合适的距离站定,他低着头拱手行礼,接着用极其沧桑嘶哑的音色喊道:“师尊。”
无论从哪方面挑刺,都完美符合一个‘不受宠爱不说还备受责罚、即便路都走不稳却还是会为上位者的吩咐赴汤蹈火’的弟子人设。
可惜,沈清秋不知发什么呆,竟然对他投注视线之后,沉默不言。
洛冰河当然不会觉得对方心里能憋什么好,十有**又是用那种算计的目光各种打量他,心里思考着用什么理由花样折腾他才是。
当然,如果情景交换,给洛冰河一个机会。他也会好好思考着,要如何将沈清秋打得遍体鳞伤、令对方恐惧至极又不得不抬起脊背来承受。
只是,现在弱势的是洛冰河。
所以,他那些满心的报复只能在心里反复假设着。行为上,却是提起外衫就要跪下。
只是沈清秋却阻止了他:“不必了。”
洛冰河有些疑惑,不明白这家伙玩什么花样。只是他现在半跪不跪的,究竟是该‘违背师令’跪下,还是顺坡下驴站起来?
若是真站起来了,以沈清秋小肚鸡肠的性子,大概会更加恼怒,待会的刑罚更重吧?
想到这里,洛冰河冷哼一声,眼里闪过不屑。可形势不如人,他还是打算将‘下跪’这个动作做完。反正都不得对方欢心,还不如早点跪下,赶紧受完罚回去躺着。
只是洛冰河没想到的是,他的面前突然被丢来一个玉瓶。洛冰河下意识将其抓住,难得呆愣的抬起头看向对方。
“这是药。”
沈清秋这样对他说。
接着,他又用一贯的讽刺语气说道:“莫要让旁人看了,还以为我清静峰虐待弟子。”
沈清秋失心疯了?
洛冰河的眼里满是震惊和不理解。
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对我的不喜和虐待,整个清静峰乃至掌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将我打成这样,现在突然送个药,来一句‘虐待弟子’,是脑子抽了还是什么,怎么突然虚伪的想玩‘悔过’那一套?
洛冰河可不信对方是诚心悔过,觉得之前责打自己是错误的。他宁可相信沈清秋被人夺舍、走火入魔至性情大变,都不相信这家伙会诚心给他‘送温暖’!
难道说……这家伙丢过来的玉瓶里,是触之即死的毒药,或者能令人成为傻子的迷药?
沈清秋终于连厌恶都伪装不下去,变态到要对他下手了?
只是他身为‘弟子’,除了毕恭毕敬的双手接下,露出一副幸甚至哉、有荣乃焉、受宠若惊的表情,还能直接将玉瓶打碎,或者‘拒绝’不成?
故而洛冰河表现的极为诚心诚意,言语之间更是恭敬至极:“谢师尊赐药。”
稚气的脸庞上笑容真挚和煦,如同初升的暖阳。整个人看起来温良恭俭、谨慎守礼,散发着一种‘我超乖’、‘我很弱小但听话’、‘师尊虐我千百遍、我待师尊如初见’的气场。
只是沈清秋定定的看了洛冰河几眼,忽而转过头去。
沈清秋被自己恶心到了。
洛冰河心里突然就明白了对方的肢体动作。
果然,这家伙恶劣的很,要么就是喜欢打压他,要么就是喜欢虐待他。可若是洛冰河露出‘荣慕’的神情,或者极为阳光的笑容,沈清秋总会被他恶寒到。
大概是,沈清秋不喜欢抖m?
或者说,沈清秋期待着,洛冰河哪天怒而暴起,接着‘名正言顺’的将他除去?
开玩笑,咱起点大男主从来都是为了目的丝毫不怕隐忍,无非是受点打压而已,只要能恶心到对方,他能笑的比谁都灿烂。
沈清秋的头虽然扭过去了,但声音可不会随着‘背过去’而消失,故而洛冰河音调极为轻快的说道:“弟子日后定当加倍努力,不让师尊失望。”
话音刚落,洛冰河就听到一声极为浅淡的叹息。接着,是沈清秋调转过来的复杂视线。
要是洛冰河没分辨错误的话,这其中,应该有着同情和怜惜?
所以沈清秋真的脑子坏了?这种东西会出现在‘沈清秋’的眼睛里?就算是有,那也是对着宁嘤嘤的,怎么可能在洛冰河身上展露?
只是很快,沈清秋的眼里只剩下了对前路的迷茫和若有若无的愤恨。
所以说,沈清秋究竟透过他,在看着谁?
想到自己可能是个替身,而他所受到的一切伤害很可能是为了别人抗伤,洛冰河的心里就各种恼火。
他这么无辜的一个人,因为莫名其妙存在的家伙而倒了八辈子的霉,时不时就要忍受沈清秋无厘头的发神经,真的是够了啊。
坐在主位的人突然道:“冰河,入门心法练得如何?”
冰河???
这是什么鬼称呼!!!
洛冰河完全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碜,下意识想抬头看一下对方的表情,却又立刻控制住自己的动作,调整表情后露出了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
“弟子愚笨,仍是……不得要领。”
洛冰河悄咪咪的将手拢在袖子里,指尖紧紧压入掌心,抠出血色的月牙来。他在用疼痛警醒自己——沈清秋绝对心怀不轨,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来应对才行!
“为师今日则罚你,也是出于心急。时光荏苒,想来你入我门下已时日不短,今年多大岁数了?”
洛冰河心中的怪异感更强烈了。
沈清秋莫名其妙的问他年龄干什么?难道还有什么‘年龄限制’,要跟他玩什么诡异play?还是说他已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对方的‘培养’,只等着时辰一到将他练成人丹?
心中百转千回,洛冰河面上却乖巧极了,眼睑紧紧的逼出水雾,里面满是对长辈的信任和荣慕:“弟子虚岁十四。”
沈清秋的脸立刻僵硬了。
甚至还抬手捂住了眉心,用力按压着。
2.玉佩事件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洛冰河右手提一把半锈不锈的斧头,大跨步走在后山的竹林里。旁边是精灵古怪、穿着浅色衣裙的宁婴婴。
忽的,轻快柔婉的声音响起,将洛冰河的视线引到另一条小道上。
“阿洛阿洛,你看,这里地上好大一条沟!”
洛冰河扭头看了一眼,是一道长约三丈的剑痕。期间纵横交错,连土壤内的石头都化为了碎片散在其间。他温和地冲宁婴婴笑了笑,脚步却朝着一旁的古树走去。
只是少女却好像很感兴趣,她极其灵动的跳入深沟之间,捏起其中碎裂的一块石头仔细观察:“兴许是哪位师兄在此修炼剑芒吧?”
洛冰河对此不感兴趣,也不想与宁婴婴深究这个话题,故而抡起斧头砍向巨树,简单回答道:“不可能。清静峰上有此修为的,恐怕只有师尊。”
看出来洛冰河的敷衍,宁婴婴坐在一棵横地的大青石上,捧着脸搭腔:“哦。那兴许是被雷劈的吧。”
洛冰河也不想与她争论什么,只一门心思想着干完活多修炼一下。可惜斧头实在不怎么锋利,他的力量也不太高,故而砍起来十分吃力,不一会儿就出了一头汗。
宁婴婴独坐于石头上很是无聊,可她又不愿意离洛冰河太远,将周围风景看完一遍后开始撒娇:“阿洛阿洛,你陪我玩玩嘛!”
只是洛冰河并不想和宁婴婴玩什么过家家,他连汗都顾不上擦,抡起胳膊继续砍树。只是宁婴婴已经来到他的身边,洛冰河只好看着她认真解释:
“不行。师兄交待,今日的柴火砍完之后还要去挑水。快些砍完,还能腾一些打坐时间。”
宁婴婴嘟嘟嘴,天真烂漫的少女根本想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只随口说着:
“师兄他们真不好!总是支使你干这干那的,我看就是故意欺负你。哼,我回头跟师尊说去,保准让他们再也不敢这样。”
洛冰河:……
姑奶奶啊,沈清秋真是把你养的什么也不懂。且不说弟子间的争斗提出来有多上不得台面,就算是说了又如何?沈清秋还真能责骂明帆不成?就算是明帆当面‘道歉’,私底下只会‘报复’得更狠啊。
而且所谓‘上行下效’,正是沈清秋的不喜和漠视,才导致明帆对其他弟子的欺凌越发猖狂。清静峰是直接从根子里就坏掉了,岂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
但是这些东西又没办法给宁婴婴讲明白,估计说了她也不可能理解,故而……洛冰河摆出一副任劳任怨、天真无邪的表情,对宁婴婴真诚地说道:
“千万不要。我不想让师尊为这些小事为难。师兄他们也并无恶意,只是看我年纪小,想多给我一些历练机会。”
很好,这个理由说服了宁婴婴,虽然她还在叽叽喳喳,却不再影响洛冰河砍树。等他砍到了足够数目的柴枝。把斧子放好,也坐到青石上,盘足而坐,闭目开始打坐。
轻微的枯树枝被踩碎的动静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明帆带领几个更低级的弟子从一旁走了出来,一见宁婴婴,满眼喜色就要上来拉她的手:
“小师妹!小师妹我可找着你了。你怎么一声不响跑到这么个地方来。后山这么大,万一蹦出猛兽毒蛇怎么办。师兄有好玩儿的东西给你看。”
他自然看到了默默打坐的洛冰河,直接当成空气无视掉了。洛冰河却很有礼数,睁开眼叫了一声师兄。
明帆为人小肚鸡肠,就算是他现在没想起来折腾他,最好礼节上也不要被挑出错误的。要不然等宁婴婴走远,明帆定要找机会治他个‘未问好不懂礼貌’的罪过。
宁婴婴很喜欢被人捧着的状态,她咯咯笑道:“我才不怕毒蛇猛兽呢。再说了这不有阿洛陪着我吗?”
洛冰河:……
他都躲这么远了,宁婴婴怎么还给他拉仇恨?果然,洛冰河感受到明帆斜眼的一扫,以及冷哼了一声。
好在宁婴婴的好奇心一直很重,当她听到明帆说‘有好玩的’时,歪头跳下石头,看向明帆问道:“师兄有什么好玩儿的?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宁婴婴属于可人的那款,歪头杀更是没那个男性能受得了,故而明帆被她逗的满面笑容,从腰间解下一枚碧青的玉佩,递到她面前:
“师妹,这次我家来探亲,给我带了不少成色好又有趣的小玩意儿。这个我看这特别漂亮,送给你!”
清静峰并不会限制弟子与家族联系,故而有些公子哥虽达不到下山的要求,却能收到家里送来的资源。当然,有些长眼色的,还会主动上交一部分,贿赂给明帆这个大师兄。
宁婴婴接了过来,对着从树叶间隙中射下的光线细细地看。玉质通透明亮、入手温润细腻,即便是看不懂玉石的人,也知道绝非凡物。
明帆看着宁婴婴,热切地问:“怎么样?你喜欢不喜欢?”
可惜宁婴婴看见这个玉佩,脑海中却想起来洛冰河有块极为宝贝、连看都不让她看的玉吊坠,心中瞬间索然无味,将它抛还给明帆。
明帆手忙脚乱都接下,笑容却僵在脸上。
宁婴婴心情不好,皱了皱鼻子,随意打发道:“什么呀,这个颜色难看死了,还不如阿洛的那个好看呢。”
这回,不光明帆脸色不好,连一直很有自觉当自己不存在的洛冰河都身体轻微地一震,倏地睁开眼睛。
两次了。
短短的一炷香,宁婴婴提及了两次洛冰河!
明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师弟也佩有玉佛古器?”
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是死路一条……
洛冰河还没来得及答话,宁婴婴已替他抢答:“他当然有啦。成天贴心戴在脖子上,可宝贝呢,连我要看看都不肯给。”
洛冰河:……
完了。
洛冰河心里只有这一句。
他的脸色完全遮掩不住的褪去一层色彩,下意识握住了脖子上那枚藏在衣服里的玉观音坠子。
他能理解自己多次拒绝宁婴婴‘借她玩玩’后对玉佩的好奇心,但是依旧不能理解她非要当着明帆等人的面将这件事提出来的脑回路。
她是在逼迫自己?
洛冰河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化,眼底深处有乌黑的波涛涌起——借外人之力逼迫于他,宁婴婴,你真是好样的。
亏他一直以为宁婴婴只是单纯懵蠢,但心地不坏。看在能给他提供帮忙、闲暇之时能逗趣的份上,洛冰河倒也放任她的纠缠。
只是现在看来,小姑娘也有私心,而这份‘愚蠢’,就像是比狼对手还可怕的猪队友,绝对会在未来给他坏事。
宁婴婴。甭管你是真的被沈清秋养成什么也不懂,还是用天真无邪来伪装自己,洛冰河之后都会对你心怀警惕。
玉佩不是不能给。
只是这个玉佩是他那早逝的洗衣妇娘亲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好不容易才求来的一枚开光宝器。
如果说这枚玉佩可以换来更多的东西,比如后半辈子的稳定、现在他最需要的上位者温情,舍弃倒也无妨。
可这枚玉佩用在这里,被那些不入流的弟子争抢夺去,最后被丢于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犄角拐弯,是绝对不值得的!
虽然养母已走,可留下的温情仍在。寄情于物虽然说起来可笑了些,但有所寄托,总归比什么都抓不住的强。
毕竟。如果他之后依旧得不到温暖,那么养母给予的过往,就是他所感受到的、最多的柔情。
而有这么一个锚点存在,便是他真的跌入泥潭深渊,也能让他感受到他曾被人毫无保留的爱过。哪怕他沦为毫无人性的野兽,也能将他从兽类拉回人族。
宁婴婴的〈不喜欢〉和洛冰河的〈不主动交出〉令明帆又气又妒,最终还是宁婴婴话语里的嗔意让怒气占了上风,他迈上前一步,冲着洛冰河厉声道:
“洛师弟真是好大的架子,连宁婴婴师妹要看看你的玉佩都不肯。这样下去,今后面对强敌,你是不是连施以援手都不肯啦!”
“……”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只能说看人不顺眼的时候,真是什么锅什么罪都能往对方头上推啊……
宁婴婴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只是以她简单的脑子想不出解决办法,只好急得跺脚:“他不愿意就算了。师兄你不要欺负他!”
只是言语的力量是微弱的。明帆急于在心上人眼前表现一番、彰显力量,又恼怒于洛冰河得宁婴婴青眼却还敢拒绝,故而几种心思叠加下,以明帆为首的数个弟子,将洛冰河包围起来。
洛冰河形单影薄、赤手空拳的,哪能斗得过明帆?又有一群给明帆当狗腿支使的下级弟子围堵,即便洛冰河想方设法保住脖子上的玉坠,却还是在一通乱战之中,被某个弟子硬拽了去。
明帆拿到战利品,随意的在手心抛来抛去,等小弟重新战正,举起那枚还带着体温的玉石仔细看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
宁婴婴对洛冰河脖子上的配饰很好奇不假,但此刻她更不理解明帆为何发笑,奇怪道:“师兄……你笑什么?”
明帆笑完后趾高气扬的把那枚玉佩抛到宁婴婴手中,他原本还真怕平民小子是什么落魄世家,拥有话本里的绝世宝物,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稀世宝贝,才这么巴巴地护着。师妹你猜怎么着?是个西贝货,哈哈哈哈……”
宁婴婴听不懂具体情况,但她知道明帆口中的‘西贝指赝品’:“西贝货?假的?”
小姑娘根本分不清成色是什么,又怎能判断玉佩的真假贵贱?尤其是洛冰河还保护的那么严实,宁婴婴就更不清楚了。
明帆在得意洋洋,宁婴婴在满足好奇心,其他弟子在一旁跟着陪笑,唯有被夺去心爱之物的洛冰河,拳头在慢慢攥紧。
他眼底的暗流已开始翻涌,额间慢慢透出一股红艳,配上他因尴尬而苍白的脸和因愤怒产生的红晕,整个人就像是被怒意充斥的火药桶。
他用最缓慢低沉的语调一字一句的述说着最底层的需求:“还、给、我。”
洛冰河的要求很低。其他人既然已查看取笑过,就该‘物归原主’。他也不指望这群喜欢用别人痛苦难堪逗乐的家伙能对他道歉什么的,只要保证系载着养母记忆的玉佩还存在就行了。
只是……
明帆从宁婴婴手里捻起那枚玉佩,言语间极为嫌弃:“还给你就还给你,指不定是在哪个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货,给师妹还怕弄脏了她的手呢。”
可实际上却丝毫没有要还的意思。
明帆只是为了更近一步的欺压取笑自己。
洛冰河确认了这一点。
看来只有暴力压制,才能解决这件事了。
洛冰河脸部绷紧,突然从旁边站起来,双拳齐出,打在拉住他的几名低等弟子身上。无论这件事会不会闹大,一味的退让本就只会让敌人更加猖狂。
哪怕是之后闹到沈清秋面前,无论沈清秋偏袒明帆也好,各打五十大板也罢,洛冰河这次都不会再也沉寂下去。
过往所受的苦痛,他已经受够了。这个玉佩,本就是不该给出的东西。既然低三下四的讨要、要不回来,那就只能以暴力压制、抢回来了。
修真界,向来是以武为尊。
一味的忍让只会让敌人得寸进尺的欺辱,唯有鲜血才能洗刷所经历过的苦痛。
而且,沈清秋最近脑子好像出问题了,开始莫名其妙的关注他。尤其是上次居然还打听他的状况、给他赐予了疗伤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太阳不会从西边升起,沈清秋必然再谋划些什么,他要更加谨慎小心才是。
但话虽如此,宁婴婴的愚蠢令他再也忍不下去,明帆等人的欺辱令他实在没办法继续装孙子,沈清秋的异常令他心里发慌……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催促他,早些离开。
洛冰河闭了一下眼睛,在心里下了结论:
这次之后,如果一切还像之前,那样便离开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清静峰、苍穹山,迟早有一天,他要将这里全部毁灭。
只是——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没有专门学习过格斗和很少打架的人,在被激怒的时候,拳脚是没有章法的乱伸乱打。这样发出的招式全凭一股怒气,也不会去计较省力还是费力,究竟打没打到对方。
一开始洛冰河确实凭猛劲唬住了那几个低等弟子,然而很快就被发现弱的一比。无论是修为上,体质上,拳脚章法上,洛冰河都落了下乘。
再加上明帆在一旁煽风点火“还愣着干什么?敢对师兄拳脚相向,教教他什么叫长幼尊卑!”立刻都重拾勇气,围了上去对着洛冰河痛殴。
真正的群殴,真正的乱抡一气,真正的各色嘶吼,拳脚相加。其场面之血腥与混乱,堪比小混混打街道战。
宁婴婴惊呆了,完全没想到过事情后面会发展成这样,只能大声呵斥:“师兄!你怎么能这样!你快叫他们停下来,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嗯……果然是孩子,最大的杀伤力就是‘再也不要理你’‘以后都不跟你玩’‘再也不跟你好’。
只是这句话对于小朋友确实很有杀伤力,明帆一慌:
“师妹,你别生气,我叫他们不打这小子就是了……”话还没说完,一不留神,洛冰河挣脱了那些七手八脚,猛扑上来,对着明帆的鼻子就是一拳。
管你道义不道义,仁义不仁义。洛冰河已经做好了打完这一架就跑的念头,此刻能多打一下都是赚的。
而随着“哎哟”一声大叫,两道鲜血立刻从明帆鼻孔中流了出来。
宁婴婴本来眼泪汪汪的就快夺眶而出,这时一看,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明帆在心上人面前出了丑,原本还觉得自己以多欺少会不会不道德,现在却只想打死他。故而他大喊一声,对着洛冰河就冲上去1V1。
明帆与洛冰河是不同的。首先身为真正的世家公子,他们的身体素质是绝对要比平民要强很多的。其次,明帆身为大师兄,所受到沈清秋的指点,也是比普通弟子要多很多的。
再加上洛冰河确实抱有‘打完这一票老子就跑’的念头,但他的身体资质和生活经验都不支持他将身体的力量以更高效率的施展出来。
故而……
在明帆与洛冰河的对打中,洛冰河有勇无谋、纯纯单方面挨揍。只是出于某种硬性,洛冰河愣是咬牙一声痛哼也没叫。
在这一点上,所有的男频都是一个秉性——
劳资坚决不可能认输。
劳资绝对不会做出〈将疼痛喊出来〉这种丢人的事情。
劳资宁可把自己弄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诶呦——”
明帆突然惨叫一声。
洛冰河左手格挡护住面部,右手毫无章法的横扫,在挨了好几招拳脚后,却忽然感觉明帆踉跄退开了。他抬头一看,额头间有鲜血流过眼睛,却不料明帆一伸手,也是一手掌的血。
明帆不可置信道:“你敢用刀伤我?!”
打架归打架,暗器伤人归暗器伤人。
如果真的要用兵器比试,那应该是双方都真刀实枪的上去干。
如果都是赤手空拳,那么就应该赤手空拳对赤手空拳。
可如果一方赤手空拳,另一方却出暗器使诈,那绝对是十分的不道义,要被所有人唾弃的。
宁婴婴刚才见他们打得凶不敢靠近,这时忙挡在两人之间:“没有没有,阿洛才没有用刀。不是他伤的!”
洛冰河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紧抿着嘴,拭去额头鲜血。电光石火之间,他只是察觉到一阵风声。接着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明帆的惨叫声已起。
是有什么东西在转瞬之刻来到两人之间,继而划伤了明帆,保下了自己?
会是谁做的,又为什么这么做?
洛冰河顺着刚从明帆的站位向周边的树林扫去——如果说真的有人,那一定是藏在树荫之间,而且也不知偷窥了多久、都看到了什么。
会是你吗?那个留下新鲜剑痕的、唯有金丹期才可能拥有威能的……一定会袖手旁观、视若未闻的,峰主?
明帆后背有鲜血透出,像是被剑锋划过。他对着其他弟子质问:“你们刚才看清没有?他拿刀了没有?”
师弟们面面相觑,有的摇头,有的点头,乱七八糟。
明帆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从没受过这等皮肉之苦,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心里一阵发慌。可纳闷的是,无论地上还是洛冰河单薄的身上都没见到利器。总不至于不翼而飞吧?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与洛冰河都脱不了干系!明帆是不敢亲身去打这个邪性的家伙了,故而他指着洛冰河招呼小弟上:“给我打!”
数名弟子听从指挥扑了上去,接着转瞬之间人人都挂了彩。他们与明帆一样不敢再接近洛冰河,只好惊疑不定围向了明帆。
“师兄!怎么回事啊?”“师兄我也好像被刀子割了一下!”
明帆脸色青青白白,但是又不能明知有鬼还让小弟乱上,思考半晌,只能承认这次认栽,硬邦邦的扔出一句:“走!”便带着一堆捂屁股、抱胳膊的跟班浩浩荡荡地撤了。
随着其他人的离开,宁婴婴这个只会惹麻烦的、天真无邪美少女站了一会儿,突然呆呆的向洛冰河问道:“阿洛,刚才是你把他们打跑的吗?”
所以说。宁婴婴的作用,就是给洛冰河添麻烦的同时展示一下自己有多蠢吗?
洛冰河面色阴郁地摇了摇头,很想将这个给自己带来祸事的‘霉’少女撵回去。
但是之前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他可以料定有人在帮自己,甚至功力深厚到可以隔空打牛的地步。
那么……对方究竟是不是他猜想的那个人,又究竟看到了多少、现在还在不在?
算了。洛冰河勉强站直身体,脸上将紧张与痛苦的神色放大了些。他低头弯腰,在地上谨慎又细致的查找着,连落叶枯枝春泥都被他翻来覆去的查个遍。
一旁的宁婴婴终于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了,看着洛冰河四处游走,当下也帮心上人一同寻找起来。
可是直到天色渐黑,他们也一无所获。
洛冰河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这片土地附带着周边土壤都被他们翻遍了,可就是找不到。
所以说,丢了,就找不回来吗。
虽然说他已设想到玉佩十有**是寻不回,可真正找不到的时候,还是会心生失望。养母已走,最后留下的物件,也丢失。
天地之大,为何却再也寻不到一份温情?
宁婴婴见洛冰河失魂落魄的,心里有点害怕,拉住他的手,尽量道歉和补偿:“阿洛,找不到就不要算了。对不起,我以后赔你一个,好不好?”
赔?
如何赔?
怎么赔?
物品可以一模一样,其中的情谊与意味,又该如何寻回?
洛冰河不想在理被养的什么也不懂的宁婴婴,却也不想口出恶言。一个是讲了对方也听不懂;另外是他已心死,对于不抱希望甚至觉得麻烦的人与物,是无所谓的。
原本他已打算打完这场就离开,只是既然出现一个‘暗地里帮他’的变数,他便多留一段时日吧。
洛冰河没有对宁婴婴多说些什么,只是慢慢把手抽回,低着头朝树林外走去。宁婴婴倒也明白对方低落的心情,连忙跟上前去。
树林之外,已经走出后山、准备进柴房的洛冰河慢慢松开拳头。
手心躺着几片完整的绿叶。叶片的边缘锋利,沾染着血迹。
所以一开始就不存在‘刀刃’,亦不存在‘剑锋’,只不过是大能的‘飞花拈叶、皆可伤人’。
清静峰之内,能不惊动护锋阵法、随意来去自如,拥有远超弟子修为、却全然不露面的人。
沈清秋啊,你先是赠药,接着问话打探,继而暗中相助。
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3.沈清秋,我不会被你训成狗的
之前曾通知过的外出任务被告知明日出门,洛冰河整理好所需的衣物与仅有的金银细软打包放好,打算趁此机会脱离清静峰。
若沈清秋一如既往的责打他,他虽然会骂骂咧咧、脑中暗恨,心中却是有数的。
可如今,对方不仅停止了对他的责打谩骂,之前还曾给他赠药。甚至那个暗中出手助他的,十有**也是沈清秋。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清秋近些天对洛冰河越好,他就越担心自己的小命。
这当然不是说他更愿意沈清秋继续虐待他,只不过是出于谨慎——担心沈清秋脑子里憋着坏,准备搞一波大的。
毕竟暴风雨之前,永远会比往日里,更加风平浪静。
次日,洛冰河在明帆的指挥下忙的团团转。又是牵引马匹,又是准备粮草;又是给马车更换新鲜茶叶,又是用各式布锦重新装饰马车内部。
而等他忙的差不多时,便跟随着其他弟子一起分开两列,等待着清静峰之主、沈清秋的现身。
数百级白玉石铺就的阶梯干净又透亮,随着微风拂过连半点尘土也无,厚重的玉石眷刻着历史的风韵,仰头抬起之时,只觉得这登天路是如此悠长。
远处的殿堂繁复古朴,青红色的屋顶隐于雾气之间,只觉得天高云淡、岁月蹉跎。搭配上阳光投射下的光晕,整个画面极其神圣而辽阔,望之即生出跪拜仙人、欲求长生之意。
远处缓慢走出一道人影。素白长衫,轻袍缓带,左腰悬剑,右手执扇,端的是衣衫飘飘,若灵若仙。
“师尊好!”
众人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异口同声的向对方喊道。同时,分别拱手行礼,面带微笑。一个个规范标准的就跟一个人似的,相当的复制粘贴。
嗯,很形式化的整齐划一,除了看起来了颇有气势外屁用没有。
偏沈清秋就吃这一套,最喜铺张浪费和讲排场。
故而明帆一大早就要求他们统一服装鞋子和发型,务必要以最佳的精神状态面对沈清秋,让他第一时间就感到‘吾家有儿初长成’,继而感受到身为师尊的快乐。
果然,沈清秋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接着在明帆的‘师尊这边走’中,跨步进了马车。
而洛冰河则开始了又一次被人呼来喝去的处理杂物。
一切准备齐全,洛冰河正颤颤巍巍的将最后一件白玉棋盘搬上马车。抬头见沈清秋神色复杂打量自己,微微一愣,恭敬地叫道:“师尊。”
沈清秋虽然最近没折腾他,但不代表就变了性子一直都不打算折腾他。尤其是沈清秋近些天的行事颇为怪异,让人捉摸不透,所以洛冰河对对方的态度依旧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存在感弱一些。
对方的视线不算平和,甚至透露着极深的打量。其中的灼热温度与蕴含的深究之意,更是让洛冰河心中升起极深的警惕。
好在沈清秋只是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唔”了一声,示意他出去。
洛冰河拱拱手,快速远离对方——沈清秋的病看起来更严重了,他要赶紧思考跑路的事情,说不定对方已经将他成块卖出去了!
随着其他人各自寻了一匹马骑上,洛冰河突然发现一件事。他好像,只是出来打杂跑腿的?
洛冰河的视线忍不住向马车那边望去,沈清秋这是又开始作妖了?还是说,这次的事情,是明帆刻意找茬?
随着其他弟子开始大声哄笑,明帆得意洋洋的声音听起来就想让人揍一顿:“实在是马匹紧缺,只好委屈师弟你一回了。而且师弟根基差,刚好也趁此机会锻炼锻炼。”
洛冰河:……
紧缺?
明帆是不是忘了,还是他专程交代的洛冰河,让他去牵九匹马过来?尤其是,洛冰河去领马的时候,马厩里至少有数百匹千里良驹!
现在加上他共有十名弟子,要么他干脆转身回柴房,要么与他人共乘一匹。明帆这个大弟子刻意交代错误的数量,摆明了就是想看他的笑话!
许是洛冰河思考的时间太长,也可能是一时愤恨没压抑住表情,明帆的脸色突然拉了下来:“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满吗?”
洛冰河:……
丫的,形势比人弱,他真能当着沈清秋、当着众弟子的面与身为大弟子的明帆呛声不成?
洛冰河快速收敛一下情绪,脸色谦卑、语气平稳地回道:“不敢。”
银铃般的笑声从远处响起,宁婴婴从一旁牵起专门给她挑的小矮马,语气娇憨而天真:“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呀?”
接着,她看了眼已经各自上马、却唯独站在原地的洛冰河。眼里升起一种‘美女救英雄’的兴奋,兴冲冲地朝洛冰河招手:“阿洛,马不够吗?你来和我共乘吧!”
洛冰河:……
讲真,他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心动。
但……更多的是头疼。
为什么宁婴婴能想到的主意,总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洛冰河这时如果接受了宁婴婴的提议,且不说男女共乘是件多么引人遐想的事情,就以明帆对宁婴婴热切的劲头,洛冰河这一路就别想安宁了。
可若是拒绝了宁婴婴的提议,自己这一路……是真要跑着去?
但若是这两个都不选择,他难道要灰溜溜的返回清静峰,听其他人对他的取笑不成?
忽的,从马车里传出一句沉稳又威严的话语:
“婴儿别胡闹,男女授受不亲,和师弟再亲也要有个限度。明帆,为何磨蹭了这许久,还不出发?”
此话一出,洛冰河心中倒也不在纠结。
反正他已打定主意要跑路,这次正是时机。他只需要落后其他人一段时间,等遇见山林或小镇,失踪一个弟子,想必沈清秋也不可能会去找寻自己。
明帆的神情明显的兴奋起来,忙催动队伍出发。
其他人拉起缰绳,嘴中胡乱喊着‘驾——’‘飞呀——’‘跑喽~’‘芜湖——’,随着灰尘被马蹄踏起,一骑绝尘的向前冲去。
洛冰河一个人孤独地走在队伍最后,走一阵,跑一阵。时不时有恶劣分子专门调转马头绕着他经过,故意激起一阵尘土,让他在尘烟中咳嗽,搞的灰头土脸。
宁婴婴发现后倒是一直在怒斥他们,可惜她的话语却完全拦不住其他人想要看他笑话的心。
而几次劝阻无果,宁婴婴总算明白了她的介入只会起到反作用,急忙策马靠近马车,对车里叫道:“师尊!您看看师兄他们!”
所以说,宁婴婴虽情商有些堪忧,但智商与寻求正确靠山的能力,还是存在的。
马车内传来不咸不淡地声音。就像是对方正在品茶时被心爱的弟子打扰。非但不觉得对方叨扰他宁静的独处时光,反而极有耐心的摆出倾听架势:“怎么了?”
听到沈清秋的关心,宁婴婴怒斥其他人却被忽视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令她有些气的跺脚,不依不饶道:
“他们这样欺负人,您也不说说他们。再这样下去……这样师尊您教的徒弟,都成什么啦!”
也就是宁婴婴。
若是其他人这样对沈清秋讲话,不说沈清秋会不会听,明帆第一个会找他的事。
这与当面告状有什么区别?当他们不存在还是听不见?若非与沈清秋告知这件事的是沈清秋最宠爱的宁婴婴,其他人必然要好好教育一下爱打小报告的家伙!
当然,他们不满的只是‘宁婴婴告状’这个行为,但对于‘欺负洛冰河’是完全没压力的。
因为这些行为都是往日的‘沈清秋’默许惯了的,他们只当欺负洛冰河欺负的越狠,师尊越高兴,哪里会有收敛?
所谓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沈清秋自己都不喜洛冰河,也不曾因洛冰河受欺负而发声,还能指望其他人对洛冰河有多平等相处不成?
所以洛冰河,除了尽可能捂住口鼻和眼睛,防止灰尘进入肺部外,什么也没抱希望。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沈清秋听完宁婴婴的话,虽然只是平淡的“哦”了一声,却添了一句:“洛冰河,你过来。”
这种情况下沈清秋不是应该安慰宁婴婴吗?怎么这次打算直接解决他这个‘引发矛盾者’吗?
沈清秋这是又犯病了?
洛冰河扯扯嘴角,心里推算着这次可能受到的惩罚。是被打,还是被训?打完骂完,会不会让宁婴婴进入马车,让他乘那头小矮马?
毕竟以沈清秋一贯的风格来说,虽然他不喜欢他,却也不会放任自己的队伍里出现格外引人非议的东西——沈清秋即便做得再过火,也是要名声的。
洛冰河面色平淡的应了声“是”,摆出已准备好挨打的姿态走过去。
众人先还幸灾乐祸,以为这是要把洛冰河逮近了提起耳朵教训。然而,下一刻,三观尽碎!
沈清秋折扇挑起了帘子,朝洛冰河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瞥向马车厢内。
虽没说话,这个动作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洛冰河瞳孔地震,立刻开始回想上一次与沈清秋单独见面的场景——好像是询问自己年纪,外加更详细的信息?
那这次,他又准备做什么?
宁婴婴高兴道:“阿洛,快上车呀,师尊让你和他同乘呢!”
洛冰河:……
你看他高不高兴?
沈清秋的行事越发诡异了。
跑路大计势在必行,他要认真观察周围环境,随时准备远离众人。
当然,现在的情况下,不管马车内是龙潭虎穴还是择人而噬的泥潭深坑,他都得闯一闯:“多谢师尊。”
登上了马车,老老实实,正襟危坐在马车的角落。坐定后,手脚都规规矩矩,坚决不让沈清秋抓住一点攻击自己的地方。
只是令洛冰河没想到的是,沈清秋喊他上来后,不仅没有斥责和打骂,也不曾让他添茶烧水,只是自顾自陷入了入定的状态。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马车内一切事物应有尽有。案台上的熏香正升起袅袅轻烟,透过迷雾般的空气,闭上眼睛、沉稳安静的沈清秋,就像是画在神话故事里受人膜拜的仙人。
沈清秋一贯是冷漠又高傲的,漠然一切的气场和金丹中期实力令人敬而远之,严厉又毒舌的讽刺、阴晴不定的性子与掌门人的维护更是让人觉得评价他的外貌是对他的不敬。
可当他闭上那双蕴含着万年寒冰的眸子,放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后,这样精致而优雅的皮相,足够让人心神恍惚,忘记危险,忘记面对强者时应该保持谦卑。
洛冰河看的时间有点久,久到他自己都发觉不对劲。
这样长时间的注视,外加他心里无端升起的情愫,一旦被对方所知,必将陷入十死无生之地。
沈清秋,你是在对我施展美人计?
就在洛冰河疑神疑鬼的时候,却突然间看到对方展颜笑了一下。
其样貌之俊秀,笑意之温柔,竟连马车内的空间都仿佛冰山融化、春意复苏般温情。洛冰河原本还在思考对方的深层意义,却被这样的美颜所暴击,脑海一片空白。
这个笑容,很难说是因为什么。笑意中似乎有着狡黠、轻快、愉悦、苏展。与对方那张常年绷紧、严肃的神情比起来,是那么的突兀又协调。
就像是,想起来什么童年趣事,一瞬间从冰冷淡漠的峰主,成为了当年那个轻松愉快、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只这一眼,便是洛冰河一辈子的惊艳。
老实说,就沈清秋这段日子以来的异常,以及这次沈清秋让他与他共乘马车,洛冰河心里不可能不猜想些什么。
虽说他一直表现出对沈清秋尊敬有加的姿态,但沈清秋真正待他如何、看他如何,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先前以为叫自己上车,必然是有更厉害的在等着,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沈清秋理都懒得理他,自顾自打坐起来。
没有责罚、没有训斥。只是单纯的喊他上车,准许他同处于一个空间。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洛冰河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从没这么近、这样仔细的打量过沈清秋。
论皮相,沈清秋真是长得没话说。也许不算一等一的美男子,但就是好看,且耐看。半侧颜的轮廓像是被溪中山泉打磨出来的,若不作横眉冷对之态,便温柔又明净。
尤其是刚才的那抹笑意,更是如春雪消融般的温润如玉,令人神往。
只可惜,沈清秋的笑容,洛冰河是今天才第一次遇见。或许沈清秋私底下会对其他人温柔体贴,笑意盈盈,可惜对于洛冰河,他是从来不可能看到的。
不知,沈清秋在未来会对谁展露笑颜,又是谁能有幸,陪伴对方终身?
想的过于入迷,沈清秋已睁开了眼睛。洛冰河被他逮个正着,心里突然猛跳起来——
完了。以沈清秋的眼力,应该看透了自己的小心思,今天这顿毒打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沈清秋突然对他笑了笑。
这个笑容很纯粹,就像是下意识的、发自内心的感到愉快,继而勾起嘴角,弯起眼睑。
就好像——
位于沈清秋对面的,不是他最厌恶的洛冰河,而是他心心念念、想方设法也要面见的心上人。
虽然这个比方很不恰当,但洛冰河的心里就是诡异的冒了出来。而沈清秋温和的目光与嘴角的笑容过于不可思议,洛冰河的心脏就像被一根细微的小刺刺了一下。
如果说,
如果可以,
如果他……
洛冰河的心里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散……
不,不可能。
洛冰河狼狈的移开眼神,粗糙又坚硬的指甲狠狠握进手心,用鲜血的疼痛来警醒自己。沈清秋有多恶毒他心里清楚,万不可因这段时日的平静而心生妄念。
须知期待最易生希冀,而沈清秋这种冷心冷肺、漠视一切的人,不可能给他回应。
甚至说,一旦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思,轻则各种惩罚、中则逐出师门、重则直接毙命。
尤其是,这家伙最近好像脑子出现了问题,行事越发不正常。而所有的毁灭,都是从被激起情绪开始的。
欲令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沈清秋与他相处的过往劣迹斑斑,其中责打嘲讽、惩罚漠视数不胜数。连明帆这等欺上瞒下、拉帮结派、收受贿赂的家伙都知道用欺压洛冰河来讨好沈清秋,其他狗腿的狗腿只会做的比其他人都严重。
当环境并不怎么友好的时候,弱势的人群只会通过欺压更弱势的人来获取些许的安全感。
就像是校园欺凌,一个一直受到其他人打骂的孩子,如果出现了另一个比他更不受欢迎的人,他不仅不会帮助对方,甚至还会暗戳戳的比其他人欺压得更严重。
这是人类骨子里的本性。
是刻在DNA里的劣质。
是通过将其他人踩在脚下、进而彰显自己高人一等的最好方式。
所以洛冰河清楚的看透这一切,也深刻的明白——
他弱势的原因,不是因为天资愚钝、不是因为悟性不够、不是因为长相更吸引女性喜爱。他所遭受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上位者的不喜。
对。
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沈清秋不喜欢他,甚至虐待他。
所以其他仰赖沈清秋生存的弟子们,会自发的用各种行动来证明他们与沈清秋是统一战线。
他们会呈上沈清秋喜欢的,厌恶沈清秋所讨厌的,举起沈清秋在意的,排挤沈清秋不屑一顾的。
阶级是如此的明显,等级是如此的森严。除了一开始的责打,沈清秋无需对他再做些什么,只要漠视,就是默认。
所以洛冰河恨沈清秋,理所应当。
明帆是那个砍他的刀子,沈清秋就是执刀的罪魁祸首。待洛冰河寻到机会,这两人都将被他处以极刑。
只是。
只是因为沈清秋不再打他,亦不在折腾他,甚至暗中出手相助、替他解围——
洛冰河如此坚定的要报复对方的心,居然开始有些动摇?
沈清秋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先是停止了对他的兴致所起责打,又赏赐给他疗伤药,还详细过问他的具体情况,暗中替他解决麻烦。
现在,还独独的将他喊入车厢,放任洛冰河对他肆无忌惮的打量,还对他微笑。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啊!
洛冰河真的很想一巴掌呼自己脸上。
沈清秋真是将他像狗一样训。先是各种言语行动打压,接着又透露一丝温情引他上当,在然后是不是要将他推入深渊之中,拉着他的情感与思绪,接着展露曾经的苦衷,让他心甘情愿的将感情与爱意奉上?
tnnd,这么标准的训狗熬鹰,洛冰河会上当吗?
他——
当然不会!
不仅不会,他还要坚守自己的道心,抓紧一切机会训练,最后将沈清秋踩在脚下才行!
等着吧,沈清秋,你总有一天会落在我的手上的。
到那时……
到那时!我要你成为我后宫的一员,让你天天为了讨好我展露笑颜……
然后……
如果表现好的话,遣散后宫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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