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上,一艘庞然巨物发出轰鸣
呜—————!
浩大的船只犹如一座建在水面上的空中楼阁
其名为琼楼
整艘船沐浴在落日熔金下,奢华、靡丽、鎏金
雀桥上挤满了人,人们纷纷聚到岸边瞻仰着
“哇,这龙舟也太大了吧!”
“什么龙舟,这叫琼楼,是工部耗费不知道多少时间金银铸造的顶级楼船。”
星河外的高处阁楼里的诗客、城门阙上驻守的士兵远远望去,只能从侧面看到金碧辉煌的亭阁还有华盖一样移植的树木,上面甚至还辟有潭潭流水的布景。
活像是一个微缩版的南朝帝宫
百姓纷纷注目这个曾经的女帝登上新的征程。
她年近五十,却依旧有着二十岁的年轻容貌,气势沉稳,龙威浩荡。
有人说,她要乘船去游历各国,彰显大国风范
有人说,她要去拓展南朝新的版图,辽阔疆域
有人说,她要去仙山求长生不老药,万岁不老
……众说纷纭,无人知晓她要去哪?
***
黄白秋菊的丝丝花瓣落入流水,祭祀那些逝去在历史中的灵魂。
女帝杨柳雪披着披风站在夹板上,注目远望摇摇欲坠的南朝。天下大势,就如脚下涛涛奔流的星河水,她无力阻止,只能顺水推舟,看历史将她送往何处。
背后悄然响起的脚步声,声声靠近。
杨柳雪回头:“你眼里的杀意是遮都不遮了。”
浑身死气戾气沉重的梁刑右手提着剑,左手拎着酒坛,闻声站在原地。
坛子里封闭的是谷宴山。
“梁刑,你照过镜子吗?”
梁刑对着星河水观颜,水面上的波澜扭动着面目全非狰狞刑官酷吏,眼中红丝下沉着乌青,恍如恶鬼。蓝袍淡到极白被风吹的咧咧作响,似一件丧袍中包裹着腐朽枯骨。那面上的慈悲相骨凸出,善到极端便是极恶之相。
“人不人,鬼不鬼?”
其实女帝想说的是,他和齐樾越来越像。
如出一辙的狂、癫、狠
单剑匹影就敢登上杀机四伏的琼楼,看来施乐人、大理寺魏斯、眼睛全都失败了,女帝后知后觉地摇头。
梁刑笑的发邪,左手抬起那只坛子:“鬼吗,我手里便有一只,女帝陛下这么快走,是不是还忘了南安还有一只影子。”
“砰———!”
霎时间,瓷坛子被梁刑砸在桅杆上,谷宴山的“暴食”影子凭空增长了数倍。
“护驾、护驾!”
无数身穿眼睛黑袍的护卫跃身而起,刀光剑影砍在谷宴山身上,若穿透了虚无。
谷宴山张开大口:嗷————!
杨柳雪隔着剑光看向梁刑。
只见对方正扫开兵卫,跃身登上了桅杆尖端。霞光映在他的玄尺上,流出蓝黑色浓稠的雾气。
蓝金交织,亦正亦邪。
当年那个被肖鹤鸣折磨到不成人样的梁文昭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今天这与鬼同伍的梁刑的?
她还记得文武状元,高马游街的风光,她也是御笔点漆夸奖过梁文昭的。那样的斯文内敛、避锋就世,那样的循规蹈矩、清醒理智。
谷宴山卷着一众女卫兵甲扔到河里,丝毫不拖泥带水,速速清场。
“嗷——嗷!”
他拦在新一波赶上来送命的兵甲身前,仅仅只是张了张口,就吓的那些人不敢冒然前冲来送命。
梁刑横向玄尺,手指从上面的刻度一一化过。身形快如闪电,凌厉如鬼魅,俯身朝女帝穿去。
玄尺爆出蓝光,狠狠撞在女帝身前三寸,便再不得入。
她就好像被笼罩在一个看不见的笼子中,无论梁刑怎么劈下,她都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杨柳雪:“别白费力气了,你杀不了我。”
梁刑:“我知道,这又不是第一次。”
从他在肖鹤鸣逼宫时,三次提剑站在女帝面前劈下,总是有一股力量挡着他,挥不下去。
女帝解释:“我并非历史中人。”
谷宴山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张着一张大口就要吞下女帝。
邦硬邦硬的一层看不见的护罩罩着女帝,把谷宴山嘣的牙都要碎了,他转动着疼到蛋花流泪的眼睛:“你…你不是巫族人。”
直到这一刻谷宴山才恍然。
“那南安为何会覆灭?究竟是谁灭的南安!”
杨柳雪看着他:“谷宴山,告诉我,谷子多久成熟一次。”
谷宴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一个月啊,有时候十天就能…”
谷宴山脑中一阵霹雳
谷子十天熟一次,为何他们还会被饿死呢?
杨柳雪有些悲哀地看着他。
“南安因他们自己巫术反噬而覆灭。那些谷子是移走的南朝农夫的谷粮”
谷宴山:“那这些影子呢?”
杨柳雪:“和鬼一样,天道自然产生,不死不灭。”
“两者并无任何因果。就算南安不灭,影子依旧存在。”
谷宴山看着自己膨胀数倍的虚影,还有倒映在船板上的罪字“暴食”,他不相信,可是……
琼楼放出十艘小船,下水去捞救被谷宴山扇到水里的女卫。
梁刑看着被捞上来的兵卫,她们脱下黑色披风,显示出真正容貌,露出清一色的女性面容。
年龄在十五到五十不等。
有些甚至是妇孺,她们靠坐在船边,呛咳吐水。
他手中紧了紧玄尺,不顾一切朝女帝杀去。玄尺剑快到拖出蓝色的残影,一招一式被那看不见的金罩反弹到自身身上。可谓杀敌一人,自损三千。
杨柳雪左右闪避,对这样不要命的打法暗自心惊。
他在求死。
杨柳雪从空中随意捻起一粒尘埃,弹到梁刑身上,瞬间将梁刑压在原地。
历史的尘埃落在人身上重愈万山。
女帝:“放肆!”
梁刑单膝跪地,又死撑着玄尺站起身来。他双手合在玄尺上,终于冷静。
桅杆上绕圈翱翔的蓝鸟一声一声鸣啭。
寂静的琼楼上,两人均是不退不让。
“从入职刑部开始,我翻阅了自你登基以来的所有卷宗。里面错综复杂的官员流动,人脉关系,判刑削斩几乎巧合的令人可怕。那就是男女平权。”
是了,南朝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再去提起性别之分。
琼楼上,那些女子警惕地看着和女帝对峙的梁刑。
潜移默化中,人们不再提起女权,因为本就公平。不再男女有别,因为环境本就开放。人们觉得本来如此的东西,是女帝一点点为她们争取来的。哪怕今后女帝不在这个位置上了,也会有别的人…
女帝或许做了很多错事,但她的功绩也不可否认。
她闲聊似地跟梁刑聊着:“喊了我这么多年女帝,你可知道我原来的名字吗?我叫叶樟,是当年丞相府的孤女,后来被改名为杨柳雪。”
冬去燕归来,大雪满南安。
她在绿芽新雪时改换姓名,最终带着一场呼啸人间的大雪又离开人间。人人皆知她是女帝,却不知她的名字。
梁刑:“你真的要离开这个亲手创基的平等南朝吗?”
杨柳雪看着涛涛奔流的星河,她决定的事不会改变。
她经历了宅斗宫斗,看穿世间的规则,那她的终点又在哪里?事事循环往复,她试着去救这个朝代,却拦不住它走向毁灭的事实。
女子做到我这样的顶峰,然后呢?
她能看到所有人的命运和结局,唯独看不穿自己的。
肖鹤鸣是我逼死的吗?齐樾是我逼死的吗?
回头去看看,他们的命运早就在历史中注定了。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死。
这就是历史的规则。
杨柳雪:“我要跳出这套制度的牢笼,我要掌控自己的命。我一定要走。”
她劝道:“肖鹤鸣步入齐樾的后尘,贾无暇步入梁余音的后尘。而你,梁刑,你注定要死!”
“你已经比历史上大多数奸臣走的很远了,除了登帝,走到这里就是你最好的结局。”
她定定看着梁刑:“死亡是你最好的结束”
梁刑:“死有重若万山,我死了,那你的平权谁来延续下去。”
杨柳雪闷笑:“梁刑呢,你真是…唯一一个真正了解我的人。如果你是我的孩子就好了,把南朝交给你,我会很放心。”
“陛下,相互了解的关系不一定得是母子,还可以说是知音。”
梁刑看着女帝脸上自由到极点的大笑,她笑的坦然,笑的明媚。
风吹动她鬓边早生的一丝白发,一滴泪落下
汇入征伐的江河
她走了
她要去看看这江山湖海
她会看着所有人走向历史的结局
她要先去一趟南安,那里是她的来处,有她的初生的影子
她要去赎罪,但她绝不忏悔
万事应有尽,我身自无穷
史书上会永远铭刻这个女人的名字,千古第一女帝杨柳雪
“陛下,您被这所牢笼困住太久了,是时候换个新的战场了。”
青海、西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确实,我在宫斗这片战场上消耗太多时间了,人生不过三万天,剩下的时间我想去看看自己改换的天地。”
梁刑听完,掰开玄尺,露出里面的双刃剑。一道蓝光劈过,拉扯琼楼停靠岸边的缰绳,一根根断裂开。
大风扬帆,鸣笛启航。
她眼里闪动着数十年的回忆,一切如风沙聚散,时间滚滚向前,不复返。
琼楼拉出浪花,流水划过船身带出道道水刃
众生看着女帝离去的背影,不知是谁先起了头,然后声音形成排山倒海之势
恭送女帝
恭送女帝
恭送女帝
……恭送女帝杨柳雪
***
谷宴山听完女帝的功过。
梁刑问:“你还要杀她吗?”
谷宴山抬头看向女帝:“你跟我去南安赎罪,我只要你一年内在南安种满稻谷。这个要求不难吧?”
女帝点头。
谷宴山看见自己暴食的影子在慢慢消退。
“谢谢你,梁大人,还有,对不起,齐樾将军。”
他的影子消失在星河上,点点波澜都是他。
“琼楼已经离岸很远了,再不走,你怕是要跟我一起到南安了。”
梁刑最后终于问出此行的目的:“陛下,当年那封密信,内容究竟是什么?”
女帝望着南安的方向:“是巫族诅咒的真相,是南安瘟疫。”她在信中写明了事实。城内因巫术反噬爆发饥饿瘟疫,城外重兵攻打,危机重重。
齐樾守护的是一座疫城。
梁刑终于知道结果,轻轻跃身而落在一叶小舟上。
面对两难之局,齐樾必死无疑。
是他错怪齐樾了
是他赶走了齐樾
备注:万事有为应有尽,此身无我自无穷。(辛弃疾的重午日戏书)
谁能替我写2025年上半年工作总结啊,最近工作好多好多哇
先隔日更新,最多十章吧,我感觉就能完结了
在现实和虚构之间情绪来回拉扯,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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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琼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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