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猛地推开木窗,冷风裹挟着急促的铜铃声灌了进来。飞溅的火花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神情凝重:“是谷仓的示警铃!”
莫蓝踉跄着扑到窗边,只见远处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村民们举着火把,慌乱地朝村口狂奔,有人嘶声大喊:“巫狼冲破栅栏了!”
“待在这儿别动!”法尔迅速扯下墙角的弓箭,转身却看见莫蓝正伸手去拿靠在墙角的一把长柄镰刀。镰刀有些重,少年握住镰刀的手柄时显得有些吃力,但眼神中透出坚定:“我……我可以用这个挡住它们。”
狼嚎声骤然逼近,法尔猛地按住莫蓝的肩膀。火光映照下,他耳后的月牙胎记显得格外清晰:“别拿那个了,你会跑不动,跟紧我,也别碰任何发绿光的东西。”说着,他从脖子上扯下一只骨哨,塞进少年怀里,“遇到危险就吹这个。”
两人冲进寒风,朝着村里中心跑去。突然,莫蓝的围巾被枯树的枝丫勾住,掉落在地。少年下意识地弯腰去捡。
“当心!”法尔低吼一声,猛然拽住莫蓝,将他拉向一旁。几乎同时,一头巫狼从树丛里扑了出来,狼牙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
法尔迅速张弓搭箭,就在他瞄准的瞬间,那头巫狼突然人立而起。它胸前挂着半块破碎的铜铃,铃铛内壁密密麻麻刻满了暗红色的咒文,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快吹骨哨!”法尔嘶声提醒,声音里透着急切。
莫蓝颤抖着将骨哨含入口中,用尽全力吹出一声尖锐的哨音。哨声划破夜空,受诅咒的巫狼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绿莹莹的眼睛闪过一丝迷茫。
然而,这短暂的迟疑转瞬即逝,它胸前红光闪动,目光再次变得凶狠,獠牙在火光中闪烁着寒意。
在电光石火之间,法尔反手射出一支箭,动作干净利落。但为时已晚,巫狼已经猛然扑向莫蓝,腥臭的气息几乎喷到了少年的脸上。
“蹲下!”又一支箭矢擦着莫蓝耳尖掠过,精准地钉入巫狼左眼,紫黑色黏液从伤口喷涌而出,如同毒液般四散飞溅。
受伤的巫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身体剧烈抽搐,前爪疯狂抓挠地面。草叶在接触到黏液后迅速碳化,散发出刺鼻的腐臭味,白烟弥漫开来,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趁着这一瞬间,法尔一把拽住莫蓝,两人连滚带爬地躲进柴垛缝隙。
另外两头巫狼从两侧包抄过来,它们的动作诡异,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盯着法尔和莫蓝藏身的方向,嘴角滴落的涎水泛着幽冷的绿色荧光。其中一头巫狼低伏身体,蓄势待发,另一头则绕到侧面,试图寻找破绽。
就在两头巫狼即将发起攻击时,法尔迅速抽出三支箭,以极快的速度搭弓连射。三支箭呈品字形深深钉入冻土,箭尾震颤不止,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两头巫狼仿佛感受到威胁,脚步迟疑片刻,最终选择退守开去,在不远处低吼着,伺机而动。
法尔的箭囊此时已空空如也。
“拿好这个!”他迅速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抛给莫蓝,自己则紧紧握住黑檀木竖笛,“往溪涧跑,别回头!”
就在这时,那头受伤的巫狼竟人立而起,挡住了莫蓝的去路。月光洒下,狼爪泛着青绿色的寒光。法尔双手紧握竖笛,黑檀木的笛身微微震颤,仿佛未启的乐章已在青年的精神海掀起了汹涌的潮汐。
"不要!"莫蓝焦急地抓向木笛,原主的记忆里,母亲攥着一支同样的笛子,嘴角溢出鲜血,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你会像她一样崩溃的!"
法尔的蓝色瞳孔骤然泛起银光,竖笛猛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啸。第一段音符迸发的瞬间,三头巫狼的皮毛迅速结满霜花,仿佛被严寒冻结。
莫蓝惊恐地发现,青年耳后的月牙胎记变得鲜红如血,笛声竟如同实质般化作银色锁链,将狼群牢牢缠住。
当第二段音阶拔高时,巫狼的眼珠接连爆裂,腥臭的液体四溅。
莫蓝突然捂住耳朵,脑海中仿佛有火红的音符燃烧着烙印下来,震得他耳鸣不止。法尔的鼻血顺着笛孔滴落,又沿着他的手指滑落地面,染红了脚下的冻土。
“别吹了!”莫蓝扑上前试图抢夺竖笛,声音里满是恐惧。然而,法尔身形一让,将他避开。第三段破碎的旋律从法尔的齿缝间溢出,低沉而凌乱。
月光骤然扭曲成漩涡状,巫狼胸腔中悬挂的咒文布条开始自燃,散发出诡异的绿光。莫蓝眼睁睁地看着法尔金褐色的发梢逐渐褪去颜色,仿佛生命力正被竖笛疯狂吞噬。
前方的空气轰然炸裂,两头巫狼在尖锐的音波中化作黑烟消散。然而,离得最远的一头巫狼却猛然转身,朝着呆立的村民扑去。
草垛后传来陶罐摔碎的声音——披头散发的妇人正手忙脚乱地将哭闹的孩童往里塞,一位老人则被藤筐绊倒,跌倒在结霜的泥坑旁,挣扎着无法起身。
法尔踉跄着想要追上去,却因体力不支,膝盖重重磕在冻土上,发出一声闷响。莫蓝急忙上前扶住他软倒的身体,低头一看,发现青年的鼻血竟带着细小的冰碴,在寒冷的夜风中格外刺目。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留手。"一道沙哑的男声传来,带着铁锈般沉重的气息。黄昏巨剑斩落的瞬间,莫蓝看见剑刃上流动着晚霞般的火焰。
最后一头巫狼在凌厉的剑风中碎成黑雾,只剩几片咒文陶片叮当落地。
痞气的中年骑士用靴跟碾碎陶片,扛在肩头的巨剑反射出他下巴浓密的胡茬:"法尔·尼采,你姑姑没教你精神力耗尽时禁止吹奏黑檀木笛?"
他弯腰捏起法尔发梢褪成灰色的部分,啧了一声:"嚯,精神力透支到褪色期了!"
“巫女之子在这儿!”举着火把的村民们围拢过来,老村长举起木杖,直指莫蓝,“把他绑起来!烧了他平息神明的怒火!”
法尔挣扎着挡在少年身前,指尖还在滴落结着冰碴的血珠:"不可以... 解梦草...能净化..."
“净化个屁。”昆丁冷笑一声,突然甩出马鞭,精准地缠住村民手中的锄头,“去年你们说老菲力的孙女是灾星,结果人家现在成了星语者。怎么,今年又想烧哪家孩子?”
话音未落,仍在勉力支撑的法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摇晃着几乎站立不稳。莫蓝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青年最终没能撑住,彻底晕了过去。昆丁皱了皱眉,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圣徽,按在青年的额头,“逞能的小鬼。”
他语气略显无奈,“你们俩跟我去晨露礼拜堂,让老巴特看看脑子——特别是你,”他转头朝莫蓝吐掉嘴里的草茎,“神父的检测指环可比村民的火把公道多了。”
夜风裹挟着未燃尽的咒文灰烬掠过村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与寒意交织的气息。莫蓝低头看向怀中的法尔,只见他嘴唇微颤,正低声呢喃着什么,声音微弱而破碎。
一旁的昆丁随手甩动巨剑,剑刃上流转的霞光将村民们的脸映得通红。“老格里,”他咧嘴一笑,露出痞气十足的表情,“去年丰收祭你偷喝圣酒的事,其他村子的人可不知道,需要我请神父来为他们主持公道吗?”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老村长的木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昆丁用剑尖挑起木杖,轻轻一甩,将它扔回给老村长:“都滚回家躲好了,大半夜的聚集那么多人,是嫌巫狼来的不够多吗。”
莫蓝扶着法尔缓缓后退,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昆丁背后的巨剑仍在吸收空气中残留的黑烟。
骑士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痞笑着眨了眨眼:“小鬼,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那股诡异的力量?”
“他体温在下降。”莫蓝没理会骑士先生的试探,伸手探了探法尔的脖颈,触手一片冰凉,结着薄薄的霜。他自己的手指也在刚才抢夺木笛时冻伤,僵硬得几乎无法弯曲。
昆丁见状啧了一声,毫不费力地单手将法尔拎起来甩到肩上:“带路,小鬼。肚子快饿扁了。”
*****
法尔家的火盆里只剩下几粒微弱的火星。昆丁蹲下身,就着火星吹燃了火绒,随后往盆里塞了几把松果,又添了些木柴,火光渐渐明亮起来。
莫蓝翻出家里所有的毯子,将昏迷的法尔仔细裹好,轻轻安置在床上。
昆丁则随意地挨着火盆坐下,翘起腿,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
“他耳后的胎记,”莫蓝忽然注意到法尔耳后的月牙印记已经变成了灰白色,“之前明明是红色的……”
“大概是精神力透支的缘故吧。”昆丁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不过具体怎么回事,还是得让老巴德看看才能清楚。”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玛吉大婶裹着羊毛披风冲了进来,直到她看到昆丁身旁那把散发着威压的巨剑时,猛地刹住了脚步。
“骑……骑士大人,”她声音有些发颤,又镇定下来,浑浊的眼珠扫过缩在角落里的莫蓝,语气里带了点理直气壮:“我来接这崽子回家……”
昆丁嘴角一扬,露出一抹痞笑,随手将剑鞘横在女人的肩膀上。他语气懒散,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锋芒:“回家?你当这片儿谁不知道你们家那些烂事儿?你一个当姑姑的,还真把自己当他娘了?”
玛吉大婶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指甲狠狠掐进门框。她恶狠狠瞪着莫蓝,咬牙切齿,“小杂种,别以为找到了靠山!冬神祭那天……”
话音未落,女人肩头的剑鞘突然发出熔铁般的红光,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玛吉大婶的毛领子瞬间被烤焦,卷曲成一团黑絮。她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外,消失在夜色中。
昆丁看着她的背影,仰头灌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就应该在她汤里撒点楛艾草籽,保证拉得她三天出不了茅房。”
床上,昏迷中的法尔突然抽搐起来,发出痛苦的闷哼声。莫蓝赶紧俯身安抚挣扎的青年,“他的鼻子耳朵都在渗血……”
“精神力透支后,还强行吹奏《英雄赞歌》,每吹一小节,都会严重伤害他小得可怜的精神海,甚至直接吞噬三年寿命。”昆丁用铁枝拨弄着火盆里噼啪作响的柴火,“这小子居然硬撑着吹完了整个第三节——没变成傻子算他祖坟冒青烟了。”
就在这时,门外枯草丛中忽然惊起一群寒鸦,扑棱着翅膀飞向夜空。莫蓝察觉到身下的法尔停止了挣扎,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昆丁注视着床上的动静,神情变得凝重,“仔细听他说了什么。”
法尔的呢喃声渐渐清晰,断断续续地钻进两人的耳中。那是夹杂着水汽的破碎音节:“……海潮……深渊…………”他的声音裹挟着潮汐的回响,又像是海渊深处传来的低语,在黑暗中回荡不息。
“潮声?”昆丁脸上的痞笑消失了,“暮守骑士最怕两种疯法——要么听见亡魂哀嚎,要么……”他忽然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刀,“听见潮汐中的的低语。”
*****
第二天清早,老村长格里牵来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驴。驴子的耳朵耷拉着,蹄子上还沾着泥巴,看起来像是刚从田里拉回来,浑身透着一股沧桑。
昆丁瞥了眼这副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这驴子怕是比你还老吧!”老格里闻言脸色铁青,嘴里嘟囔了几句,气呼呼地走掉了。
莫蓝从屋里抱出一张厚实的毛毯,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中的法尔扶上驴背。法尔的身体依旧冰冷,眉心紧锁,嘴唇微微翕动。莫蓝不敢大意,用麻绳将他牢牢绑在自己身后,生怕他在颠簸中滑落下来。
少年双手紧紧抓住缰绳,抬头看向昆丁,有些不安地问道:“这……这驴子该怎么让它走?”
昆丁哈哈大笑:"你连驴子都不会骑?"他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走到驴子旁边,拍了拍驴脖子:"听着,小鬼,抓住缰绳,轻轻踢它的肚子。别太用力,除非你想被它甩进沟里。"
莫蓝点点头,按照昆丁的指点轻轻踢了一下驴腹。老驴慢悠悠迈开步子,蹄子踩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昆丁在前方扛着黄昏巨剑,坐在马背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他们出了村子,沿着石子路走了小半天。清晨的碎石路覆着层薄霜,泛着冷白的微光。远处黑松林边缘隐约可见几只寒鸦盘旋,叫声低沉沙哑,回荡在空旷的野地里。一阵寒风刺骨,莫蓝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细小的霜花,僵硬的手指几乎握不住缰绳。身下的驴子缓步前行,驴蹄不时踩过结冰的小溪,发出清脆的裂响,在寂静的冬日里格外清晰。
莫蓝不时回头查看法尔的情况,青年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让莫蓝稍稍安心。
"昆丁先生,"莫蓝忍不住开口,"法尔什么时候能醒?"
昆丁头也不回,语气透着几分散漫:“看他的造化。精神力透支可不像伤了胳膊腿,睡一觉就能好。他得靠自己的意志力从幻听中挣脱出来。”他顿了顿,回头瞥了眼莫蓝,见少年脸上的担忧,语气更温和了些,“不过,有你在旁边,他应该不会迷路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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