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娅这边没进展,只好频频看向店门口,期待舒媛赶紧出来。
舒媛拿着东西往女孩身边一坐,将东西摊开,连铺垫都没有,直接得仿佛和女孩认识好久一样,“饿不饿?先吃哪个?”
陈娅瞪大眼睛和舒媛对视,疑惑之意写在眼里。这样的行为太不像舒媛了,舒媛慢热,边界感强,从不会这样自来熟。不知道这样的方法能不能奏效。
舒媛的手指轻抚女孩的手臂,感受到手下肌肤的颤抖,“很痛吧?一个人是不是很害怕?”
一滴泪像天空中落下的第一滴雨,豆大一滴落地,随即暗云密闭,一场倾盆大雨淹没整座城市。
舒媛坐在她身边,听着她压抑的哽咽声,到不管不顾的发泄般的大哭,像是要哭尽所有的委屈和痛苦。抬起手臂搂住她,将她抱进怀里,让她在自己怀里尽情地哭,一只手顺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在她背后耐心地轻拍她的背。
她哭了很久很久,舒媛抱着她的时候仿佛能感受到她无尽的悲伤。恍惚间想到《琵琶行》,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白居易泪湿青衫时,是真的感慨琵琶女身世坎坷,还是更多的是自怜被贬?男人真的能共情女人的苦吗?不过是借他人酒杯,浇心中块垒。
晴朗无云的秋夜,舒媛和陈娅被一场泪做的雨淋得浑身湿透,心头潮湿。哀伤,痛苦,无助,害怕,这些也许只有女孩才能共情。
但舒媛也明白,共情,却无法感同身受。她脸上身上的青紫,每一个伤痕,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痛苦,□□的疼痛和心灵的创伤,旁人只能想象其中一二,却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哭声变弱,变成抽泣,舒媛的手以后维持着同样的节奏,轻抚她的背,给予她平稳的安慰。
舒媛身上的衬衫是亚麻材质的,被泪水沾湿一大块,看起来很明显。房雨宁窘迫地抬起头,看着被自己弄湿的一块不知所措。衣服上只有一个骑马的标志,看起来不便宜,穿在她身上显得更加昂贵。
但衣服的主人并不在意,给她递抽纸,仿佛她们已经很熟,语气平缓,“没给你买太多东西,水牛奶还温着,我小时候经常喝这个牌子,你试试。甜的有瑞士卷,咸的有饭团,照烧鸡肉味的,你看看可以吗?”
她不止是说,还插吸管到牛奶瓶推到她面前,拆饭团包装,将饭团放到她手心。
房雨宁一天没吃东西,又这么大哭过一场,早已饥肠辘辘。不再推辞,小口小口吃着饭团。等把瑞士卷也吃完,牛奶喝了半瓶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
“牛奶好喝吗?这个牌子很老了呢,我们小时候就开始喝”,房雨宁听她的话,盯着玻璃瓶写的百富露三个字,缓缓点头。
“我叫舒媛,她是陈娅,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呢?”
“房…雨宁。”
“雨宁,你老家在哪里呢?爸妈在这边吗?”
房雨宁有些迟疑,不敢透露个人信息,看了舒媛和陈娅一眼,觉得自己多虑,“我老家在湖南,爸妈都在老家。”
“你想回家吗?”陈娅问她。
提起“家”,雨宁又忍不住掉眼泪,舒媛抽纸巾递给她,哄她别哭。
雨宁断断续续地讲起她的故事,她真的太需要一个人倾听她的噩梦了。和熊兆是在网上认识的,两人在网上谈了一段时间,八月份才从湖南来佛山和他在一起。
她爸妈只当她是到外地工作,却不知道她进了熊兆的魔掌。后来熊兆用她的私密照和她爸妈威胁她,没收她手机,一周只允许她有两天给爸妈打电话报平安,他在旁边听着。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雨宁反复诉说,他一开始和我去岭南天地,去祖庙,去千灯湖,带我吃糖水,吃煲仔饭……但他后面就跟变了个人,他打我,一直打我……很痛…很痛,我很想爸妈……眼泪仿佛止不住。
舒媛抱着她,想用体温温暖她,让她镇静下来,“你现在安全了,雨宁,你现在是安全的……”
顿了一口气,舒媛才严肃地说,“雨宁,使用暴力和非法禁锢都是违法的,他在犯罪,你想报警吗?我爸爸,你们住的那层楼的房东,今天也被他用刀伤到了手,雨宁,你想让坏人绳之以法,付出应有的代价吗?”
舒媛意识到自己有点急了,当务之急应该是先安抚雨宁的情绪,但她实在太愤怒了,这样的人渣凭什么让他舒舒服服地生活在这社会上,就该让他吃牢饭,让他赔钱,坏人天不收,把他送进监狱才是正道。
雨宁听她这话,嗫嚅道,“原来是你爸爸…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有愧疚感的也不是你。你是受害者,对不起所有人的人是熊兆,该付出代价的也是他。雨宁,你想去派出所揭露他的罪行吗?”
雨宁对上舒媛的灼灼目光,视线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就低下了头,“我…我只想回家,回老家。”声音越来越低,像钻回保护壳的软体动物。
舒媛沉默,短暂地闭上眼,不过一瞬,睁开眼时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几乎如常,“好,我们陪你上楼拿东西,去高铁站,好吗?”
在车上落下车窗一直看着这边的严逸嘉眼见他们离开,很快升窗锁车跟上。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陪雨宁上楼后,舒媛和陈娅靠在门边等候。舒媛抱着肩像在沉思,陈娅看着房雨宁进去,想开口说话,被舒媛眼神制止,之后再说吧。
雨宁很快找到身份证和手机,收拾好带来的衣物,换了一套衣服,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出来。
“买最近的一班车回家,他们送我们去高铁站,可以吗?”舒媛征询她的意见。
房雨宁低头只看到两个男人的裤子,轻轻点点头,躲在舒媛身后。
下楼之后,雨宁停在原地,舒媛回头,仿佛在问她,“怎么还不走吗?”
“舒媛,最近的一班车是在六点四十,派出所是二十四小时开门吗?”
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尊重当事人意见,告诉自己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不能勉强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突然听她这么说,舒媛的眼睛一刹那亮起来,“是的!你改变主意了?”
舒媛不得不承认,听到这句话她内心才真正畅快,这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虽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但有什么能比报应不爽更能昭示天道自然?送他坐牢才是我们的缘法!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一辆车开往城南派出所报案。
凌晨两点五十五,一辆车从派出所驶出,开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
从派出所出来,几个人同时舒了口气。陈娅说肚子饿了找地方吃东西,舒媛这才感觉到饿,但这个点,大排档都快收档了,也没什么可供选择的店了。
“M记(麦当劳)?沥南那边好像是二十四小时。”几个人无异议。
在车上时,房雨宁提出这顿由她请,感谢他们几位的帮忙。邝家乐下意识说没帮什么忙,不用这么客气。他说完之后,才发觉车内陷入沉默,无措地挠脑袋,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他不知道,有时候太客气也会让敏感的人感到不适。擅自从经济角度去体谅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一种奚落。
尽管他并非有此意。
“噢,我在淘宝上看麦当劳代下单,先谢谢你啦”,舒媛手臂蹭了蹭雨宁手臂,念可以选择的套餐,让车上另外几个人点单。车里的沉默才被打破。
到店的时候只要出示单号就能取餐,几个女生一起去取餐,陈娅拿着托盘往两男的面前一推,“大爷,吃东西了。”嘲讽他们坐在这里等吃,活跃气氛。
严逸嘉和邝家乐受下这句,“辛苦晒”(辛苦了),另外单独跟房雨宁说了声“谢谢”,没有另外说话。毕竟性别为男,他们最好减少存在感。
“你刚刚超级勇敢的,”舒媛毫不做作地夸房雨宁,眼里尽是真情实感。陈娅附和,将雨宁夸得不好意思,但并没有低下头。
她轻声说道,“我没想到,竟然没有那么难。说出来的那一瞬,还挺轻松的。”
舒媛担心她情绪上头,让她试试薯条蘸圣代,“味道很神奇的,你试试。”
在舒媛的极力推荐下,雨宁试了几根,觉得薯条还是跟蕃茄酱最搭,便专心吃汉堡。
将雨宁送到高铁站后,离高铁发出还有一段时间。雨宁坚持让他们回去,她一个人就可以,耽误大家一整晚,她感到很抱歉。
但舒媛不亲自看她进站,总觉得心里不安,“你就让我们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好吗?”另外几个人也搭腔,反正今天周日,不用上班,不耽误时间的。
六点四十他们开车回家,太阳已经升起,清晨的太阳柔和,沿街的早点铺蒸笼起了白雾,车上开着窗能闻到肠粉的辣椒圈酱油味和豆浆味。
“劲抽,24小时内来回两次佛山西,真系送佛送到西了今次。”邝家乐伸了个懒腰开口道。(牛,24小时内来回两次佛山西站,这次真的是送佛送到西了)
陈娅接话,“点止(何止呀),我们几个看完日落看日出,换电视剧这种关系都能直接结婚了。”
过了几秒后面还没动静,陈娅回头看一眼,只见她姐妹趴在严逸嘉大腿上睡着了。严逸嘉手搭在她背上,看她姐妹的表情让陈娅觉得含糖量过高,心里齁得打冷震,骨都痹晒。(骨头都麻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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