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对此毫无察觉,犹沉浸在拯救同族的欢喜中,他咬紧牙关,感受到阻力越发微弱,他用力一拽,终于……
他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同族的身子只剩半个,腹部以下空空如也,连内脏都不见了。
强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蛇妖愣在原地,惊愕让他耳朵一嗡,四周都寂静了,他的眼泪倏然滚落,强忍悲伤抱住同族,转身就要逃离。
但当他抬头看向那些被妖王挡住的妖族,他们神情疯狂、激动,陡然让他意识到危险。
他连忙扭头,黑影却突然而来,盖住了他的世界。
幼小的身体猛地炸开,满地是热血混着碎肉,小蛇妖的头颅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泥土,他还有最后一丝意识,眼睛动了动,流下一滴血泪。
鬼无形,可仍能杀人。
白鹤梦又是一声呵斥,“滚。”
当即唤醒了沉浸在悲痛和恐惧中的众妖,他们含泪转头,顾不上惨死的小蛇妖和还有气息的妖族,纷纷逃命去了。
却不想只说了这一个字,田鼠鬼击退白鹤梦,趁着间隙就冲向了妖族。
白鹤梦自不会给他机会,又再度拦下他。
方才目光匆匆扫过,白鹤梦瞧见满庭芳还躺在地上,狐七正犹如老母鸡似的护在她身前,满庭芳怎还未回来?
他倒是无妨,田鼠鬼伤他不重,但满庭芳离得太近,田鼠鬼意不在与他缠斗,总是迎着他的攻击时刻想着扑过去。
满庭芳实在受不起田鼠鬼一击,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阳光倒是能伤田鼠鬼几分,可田鼠鬼几乎无视了他的引诱,这让白鹤梦一时间无计可施。
也是在这一刻,白鹤梦意识到自己对鬼一片空白,他仍在用寻常武斗招架,但这田鼠鬼只死了几日就厉害非常。
满庭芳曾说过,怨气越重,鬼的力量也就越强,而时间更是会让一切倍增。
焦急万分的狐七对前方的事了如指掌,他连忙转身察看满庭芳,心中不断催促着。
直到急不可耐后,他也顾不上许多,冲着满庭芳不断呼喊,试图将自己的声音传达至地府。
忽然间,他吐出一口白雾,四周竟不知何时以极快的速度被冰霜覆满,一股寒意爬上了他的身体。
“快!”满庭芳猛地睁开眼,大喊了一声。
狐七还未明白,就见一只雪白的虫出现,然后是两只、三只、上百、成千……
紧接着,黑衣人出现在小山坡,一掌拍在了田鼠鬼的头上,是鬼差来了。
他心中一喜,但这口气还未松出,又听满庭芳痛苦的大叫一声,“啊!”
他连忙回头看去,便见白雾中出现了一道虚空之门,那些虫爬上了满庭芳的腿,要将她拖向门里。
满庭芳不断挥动手臂,意图将虫打散,可她的手掌只是穿过了虫的身体,一点也不能阻挡虫爬上她的腰腹。
“滚开,滚开。”狐七连忙冲上去拽住满庭芳的身体,并不断施法拍向虫子。
可它们也顺势爬向狐七,狐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放开满庭芳,转身跑走。
在他跑开的瞬间,白鹤梦的虚影与他擦身而过,他听见白鹤梦鄙夷道:“废物。”
狐七心口一痛,只当未听见,朝着冰霜还未覆盖的地方一路逃离。
跑着跑着,他发现冰霜在眨眼间消失了,但他仍不敢停留。
其实,就在白鹤梦赶来时,鬼差已将田鼠鬼带回地府,而那些虫也消失不见。
只是,无人阻止他的退缩。
白鹤梦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满庭芳,她似乎正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疼痛扭曲她的面容,张大了嘴怎么也叫不出声。
白鹤梦不知她到底怎么了,也不敢上前碰她,他是鬼,也会伤了她。
他低声急促呼喊道:“姐姐?满庭芳?”
他尝试让她意识短暂清醒,让她回答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帮她。
但满庭芳只是含着泪看他,艰难道:“转……过去。”
疼痛让她吐词不清,白鹤梦只隐约听见第一个字,误以为是她给的讯号,连忙又问了一次。
三个字已经耗尽了满庭芳的力气,她不敢闭上嘴,唯恐自己承受不住疼而咬断舌头,但在白鹤梦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她也无法忍受。
凭借着这一股强大的信念,她竟缓缓转身,匍匐在地面上,再慢慢地往前爬行。
“我走,我听你的话,你不要动。”白鹤梦慌忙道,随后便消失不见。
感应到白鹤梦的气息离开,满庭芳终于叫出了声,但很快她又连忙将声音压了下来。
而躲在树后的白鹤梦清楚瞧见,她将一截木头放在了嘴里。
被冼主侵蚀的疼又岂是靠忍就能忍住的,白鹤梦眼睁睁看着她身体剧烈颤抖,双手无助的抓挠自己,哪怕鲜血渗透衣裳,她也并未停下。
这样的痛苦挣扎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到后来,她被折腾到筋疲力尽,大汗淋漓,长发凌乱,只出气不进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再半个时辰后,她才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可很快因无力又跌倒。
白鹤梦知道,她不愿让最狼狈难堪的一面被他瞧见,可是他不在意。
这一刻,他很不喜欢自己是个鬼,他不能触碰她,无法在她倒下时拥入怀中。
白鹤梦来到循着妖气,找到了躲避在南谯边界的妖族。
对于自己的家园,妖族仍不愿舍弃,可危险步步紧逼,因此他们停留在分界处,若有不备,便立时抛弃这里。
不过白鹤梦的到来,让他们稍稍安心。
白鹤梦冷冷看向妖族,道:“鬼已经走了。”
都是因着他们,若非他们之中有妖残害同族,又岂非弄出个招来冼主的鬼。
妖王并未动作,先问了另一人的境况,“满庭芳呢?”
白鹤梦沉默了,片刻后,他道:“她累着了,随后就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妖王瞳孔一震,立时施法飞了回去。
不多时,妖王便出现在百里之外,他在发生惨剧的小山坡附近四处寻找,却始终不见满庭芳的身影。
要遭!妖族几乎都离开了这里,满庭芳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
事故来得突然,他们来不及将要紧的东西带走,还有……妖王想起几百年前,满庭芳曾在此暂住,那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恐惧的驱使下,妖王当即便要施展天罗地网法术,想借此找到满庭芳的下落,他双手结印,森林中缓缓吹出一股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术法即可结成,南谯所以得草木皆听他的命令。
他飞速听着草木的声音,直到一个很近的声音出现,他猛地朝西南方看去。
一里外,满庭芳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她摸着身旁的树,道:“妖王在找我?”
借着树的眼睛,妖王看见满庭芳狼狈不堪,也能感受到她的虚弱无力,连行走都极为艰难,不可能离开这里再返回。
是他草木皆兵了。
妖王叹了一声,借着法术从树中走出,来到了满庭芳的身边。
“你这是?”她伤的很重,但伤的位置来看,更像是她自己所为。
满庭芳呵呵一笑,毫不在意,惨白的脸色像极了她被抬进树影迷宫时,“好在是虫形冼主,并未要了我的命。”
妖王往后退了一步,拱手行了了一个人间的礼,真挚道:“多谢,你救了南谯妖族。”
看着他难得的示好,满庭芳戏谑道:“既如此谢我,那边帮我找到那个人。”
“你我之间有旧怨,也有几分交情,我索性告诉你实话,想要白鹤梦解脱,就一定要他。”
实话?妖王心中冷笑,她这嘴里只怕没一句真的,他就听听好了。
但面上,妖王还是真情实意,“若有下落,我即刻传消息给你。”
满庭芳微微一笑,不予回应。
他们本就无话可说,霎时间,安静蔓延。
他张了张嘴,耻辱感还是败给了责任,他托出最后的疑惑,“南谯是否还会有后患?”
满庭芳仰头看向天空,四百年了,天地依旧。
“总会有人死去,无法避免,若想永绝后患,地府便得有成千上万的鬼差,去应付那些生出怨念的鬼。”
比约定好的请鬼差日子早了一日,妖王有意让满庭芳多留一日,称为其大摆宴席。
满庭芳不愿,他又改口称为她疗伤看病。
满庭芳仍是不愿,只要了几个女妖,为她沐浴更衣。
之后命人做了一把山轿,说她身子不适,走不动路,叫人今日便给她抬出去。
她急色匆匆,众人也知她是在南谯留不住的,一者危险重重,是非之地不便久留,二者她在人间还有惦记,不能再耽搁。
她所求不多,白鹤梦倒是脾气差得很,站在大树下,怀抱双臂,两腿交叉,头抬得老高,傲慢又鄙夷地扫过众妖,那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一个都没放过。
满庭芳想,若非他懒得动嘴皮子,这群妖都得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妖王见他神色不对,还敢上前询问为何如此,于是便被白鹤梦瞄了一眼,“碍事、碍眼。”
被从前关系颇好的旧相识这般恶语相待,妖王虽知内情,还是臊了个脸红。
实在是白鹤梦虽嘴上不饶人,但话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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