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玉衡一觉睡得香甜,若不是白杏连声唤她,还不知要睡到何时。
“姑娘,到地方了。”白杏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庄玉衡睁开眼,那青年早已不知所踪。
马车停在一处庄园,侍者安静地守在车外,静候她醒来,轻声道,“女郎旅途辛劳,我家主人吩咐,请您在此处暂歇几日,调养精神,再启程前往京都。”
庄玉衡微微一笑,“多谢主人美意。”她扶着白杏的手臂,下了马车,由侍者引路,前往安置的地方。
穿过几道院门,前方豁然开朗,是一片精致的花园。虹桥飞架,桥下温泉水暖,烟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境。水边花木扶疏,奇石玲珑别致,处处彰显雅致格调。
庄玉衡不禁宛然,“昨夜风雪游塞外,今朝花木报春来。你家主人倒是个雅人。”
侍者垂首陪笑,不敢多言,只领着她继续前行。
待三人穿过了花园,又有两名侍女早在前方等待,恭谨地将庄玉衡请入屋内。侍者自退去了院外。
这般行事做派,哪里是个普通人家。
庄玉衡虽心中有数,却依旧面色如常,温言对那两名侍女道,“我们一路风尘仆仆。不知可有洗漱之处?”
侍女忙道,“女郎请随我来,已备好热汤泉池。”
庄玉衡安排了白杏跟另一名侍女去洗漱休息,然后随着侍女在庄园中穿廊过巷,来到一处精致的院落。
院中温泉水雾蒸腾,松石掩映,湘妃竹帘层层叠叠围住一汪碧水,宛如人间仙境。
庄玉衡脱下风尘满身的衣物,浸入温泉,任由暖流将疲惫洗涤殆尽,方才慵懒地起身,见侍女端来香笼来给她烘发,便问,“可有柏叶松香之类调制的香料,我不喜太过香甜的味道。”
侍女忙捧出香料盒子供她挑选。
庄玉衡一眼扫过,也不细嗅,只指了两样,让侍女置入香笼之中。然后斜倚香笼、慢饮清露,闭目假寐,由着侍女帮她通发、抹油,殷勤侍奉。
待长发微干,她也不挽发,换上侍女奉上的新衣,扶着侍女的手自去寝院休息。
那厢白杏匆匆忙忙地沐浴更衣,早已等在了那院子里。但见侍女远远地扶来一人。
身形婀娜,青丝如瀑,肤白如玉,眉目如画。说不出的风流意态。
白杏少不经事,只看得口干舌燥,却又不知缘由。
庄玉衡经过她身旁,不禁好笑,“痴儿,还不来给我梳头。还当只有我俩呢?”
白杏呆呆地捂住心口,只觉得满脸胀红,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进去跟着一起服侍庄玉衡。
这处寝室温暖舒适,侍女既知她不喜甜腻的香味,特地换了清幽宜人的香料。淡淡的烟气散开,庄玉衡坐在桌几前,只轻轻一嗅,便已分辨出了七八分,抬头笑道,“替我谢过你家主人,如此款待,倒叫我心下不安。”
侍女奉上朝食,“女郎客气了,主人交代,女郎只管安心修养,有任何事,只管吩咐婢子去做便是。”
庄玉衡端起碗,也不跟侍女客气,“我闲来无事,若有书籍,取些来,让我打发时间倒是好的。”
侍女忙称喏。
待庄玉衡用完朝食,在屋里闲走两步,发现侍女居然已经取来了不少书籍。她信手翻了几本,有《藏经六册》《金楼子》《道德经》《商君书》等等。大约是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书,所以分门别类的都取了一本来,足见主家藏书丰富。庄玉衡顿时来了几分真兴致。
“你家主人看来典藏不少,还劳烦帮我问一下,是否容许我入藏书之处一观?”
侍女恭声回道,“主人说了,女郎在庄中尽请自便。”
庄玉衡横竖无事,也不想吃完便躺着,索性让侍女领着,去了藏书之所。
庄园东侧有小楼假山,藏书之所便在一栋小楼里。那守门侍者应是得了吩咐,见侍女领着庄玉衡与白杏前来,便立刻开锁请她们入内。
庄玉衡只是在门口处看了一眼,便不由咋舌。里面藏书委实不少,而且几乎一尘不染。她不禁想起了师门的藏书窟。唉,能做到这么干净,要么便是仆从勤快,要么便是主人家爱惜书籍。
“我若是在此处读书,可会打扰到主人家?”庄玉衡客气地询问侍者。
侍者恭声道,“此处少有人来。且主人吩咐过,女郎只管自便。”
那就好。庄玉衡吩咐侍女,“麻烦你帮我添加些茶水。”
然后,她选了一本边塞游记,翻了几页,觉得颇有意思,便坐到二楼窗前的矮榻上,聚精会神地读了起来。
书中自有天地万里,浪漫奇思,足以让庄玉衡心旷神怡。
庄园上的侍女又极为贴心,见庄玉衡待在书楼不挪窝,便为此处添置了熏香煎茶之物,将原本冷清的二楼打造得如同神仙洞府一般。庄玉衡乐得这般无人打扰的日子,每日只管喝药、看书、泡汤、睡觉,舒服得连句话都懒得说。
一连数日,风和日暖。
而她是一日胜一日的懒散。
今日她抽到了一本医经,读着难免枯燥,且暖洋洋的日光从窗口晒进来,舒适得让她眯上了眼睛,只想如猫儿般再呼噜两声,才能表达自己的惬意。
随着日头渐高,困顿渐生,身体不自觉慢慢地斜倚到了一侧,最后她索性任由那本医经落在脸上,仰头倒了下去。
窗外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庄玉衡身体微微一动,伸手将书本扯下,不慌不忙地撑起身体,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小楼东的两丈外是一座假山,一个身着锦缎长袍的青年正居高临下,抱臂环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这青年比庄园主人略年轻些,同样一副好样貌,性格却大为不同。见庄玉衡朝他望过来,竟然调笑道,“你是谁?可是这庄子上的姬妾?叫什么名字?关在书楼里看书有什么乐趣。要不,我跟他讨了你,你跟着我吧。”
话很无礼,人也很无礼,不过长得倒是顺眼。庄玉衡生出几分戏弄他的心思来,凑近伏在窗台上,歪着头,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只是不说话。
青年见她不恼,反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便几步蹿下假山,往小楼走了过来。
书楼侍者和侍女闻声而动,在门前向那青年行礼,“十三公子。”
青年理也不理他们,抬脚便要进书楼。
侍女忙道,“十三公子,楼上是主人的贵客,并非侍妾。”
“贵客?”青年愣了一下,居然不是侍妾?也是,他三哥向来冷淡,对女人不上心。原以为二楼那女子又是个他没入眼的礼物,可居然是“贵客”!
青年朝二楼看了一眼。窗口已经不见了庄玉衡的人影。他想起来方才在假山上的惊鸿一瞥。女子青丝如瀑,散开的裙袂如水波荡漾在矮榻上,如一朵静卧的青莲;回首伏在窗台上看他时,白玉一般的脸上,眉黛、眸乌、唇朱……
静则美,动则灵。
只一眼,便如浓墨重重地落在洁白的宣纸上,寥寥数笔,黑白分明,触目难忘。
青年不由心喜,“不是侍妾那更好了。不知是谁家女郎?”
侍女摇头,“主人只说是贵客,其他的,小的一概不知。”
青年点头,步子一迈,便快步进了书楼,几步便跨上了二楼。
庄玉衡已经听到了楼下的动静,放下了书卷,坐直了身体,好整以暇地且等着那青年上来。
“见过小娘子。”
庄玉衡笑吟吟地安坐着看他,“郎君多礼。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姓齐,排行十三。小娘子若是不见外,唤我十三郎便是。”
姓齐。齐乃国姓。
庄玉衡眉尾微微一挑,有些玩味。齐十三……若这青年并非谎报家门,她大约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
“十三公子怎会来书楼?”庄玉衡只当没听见那句“十三郎”。
“来找一本书。”齐十三顺口胡诌。美人当前,他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不知小娘子怎么称呼?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会来我三哥的庄园?”
呵,原来那位俏郎君叫齐三。庄玉衡所答非所问,“不知十三公子要找哪本书?”
齐十三哪里是来找什么书的,他随口胡诌了一本。
庄玉衡伸手往角落里一指,“《方舆图志》可能在那排架子的第三格靠左,十三公子不妨从哪里先找起。”
美人一抬手,仿若花枝横生,怎么都好看。
齐十三心魂荡漾,往前走了两步,“不知小娘子怎么称呼?为何会在我三哥的庄园里。”
庄玉衡笑笑,“我也不知道。十三公子要不替我去问你三哥。”
齐十三看着庄玉衡的笑容,脑子空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不知道为何会在庄园里,还要他去问三哥!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被他三哥强抢来的?
以他三哥的性情,应该不会干这种事吧?
不过,这样的美人,应该也有可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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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冬雪渐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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