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噬魂（9）
凤潇潇在喊出那一嗓子之后，立即捂住了嘴，但为时已晚，帷帐之内的人发现并不是她所想之人，立即慌了，声音变得凄厉无比：“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纪林青，你在哪里？杀了他们，不，捉住他们，我要吃了他们。我闻到了，他们两人的魂很干净，一定很香！”
他娘的，还真是食魂鬼啊！纪林青那狗东西竟在家里养着这么一个鬼玩意？凤爷火了，他夺过羲月手中的火折子，冲到木榻边，一把掀起了帷帐。
亲娘啊！
被怒火烧着的凤爷凭着一股怒气掀开帐子之后，却被骇得三魂跑了两魂半。幸亏羲月及时赶到，他一把将凤潇潇拽进自己怀里，在他头顶之上温柔一抚，还另加一个飞快的吻。
凤潇潇跑出去的那两魂半，立即屁颠屁颠的又回到了凤爷身体内。只可惜，只留那半魂，根本没意识到羲月的轻抚和爱吻。
凤潇潇浑身打了个激灵，然后才发现自己正趴在羲月怀里。凤爷脸竟红了，他急忙从羲月怀里挣出来，不好意思的呵呵两声，嘟囔着：“主要是凤爷没见过如此可怕的女人，女人不是应该都长得如花似玉像月同水吗？长成这样干嘛还活着？简直是磕碜人啊！”
“啊——！我，我要杀了你，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林青，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榻上的女子发疯般号叫着，挣扎着，只可惜她被铁链拴住了，只能在榻上。
羲月静静的看着她，女子如同一具骷髅，虽然穿着黑色的衣服，但头上一根发也不见，光光的，还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坑，脸上也只有一张皮包着骨头，双眼深陷，眼球泛着毫无生机的白，双唇成紫黑色。
那女子竟在羲月的目光里渐渐安静下来，她亦双眼盯着羲月，虽然那双眼里射出的是令人恐怖的光，但凤潇潇很确定，那光在看到羲月时似乎柔和了些。
“婆娑女，是你吗？”羲月突然开口问，声音里带着颤。
榻上的女子亦是浑身一颤，两片紫黑的唇上下抖动着，两只浑浊的眼球却不再动。
“啊——！”一声凄厉的喊叫自女子口中发出，然后便是铁链丁当之声。
凤潇潇吓得再次攥住了羲月衣角，羲月顿了一下，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凤潇潇的手背，低声道：“别怕，她伤不着你！”
凤潇潇不好意思的讪笑两声，心里把自己骂了不下万遍。他娘的这是怎么了？凤爷胆子向来大，天下就没他害怕的东西，或者说能让他害怕的邪祟还没出现。刚才在无语斋里，他的胆子也还挺大的，这才多大工夫，怎么就这么小了啊？
凤潇潇胡乱想着时羲月已自怀里取出了一支纯白色的玉笛，羲月一直看着床上的女子，拿着玉笛，放于唇边。凤潇潇还在呆愣之时，一声悠扬的笛音已从羲月唇边飞出。
那笛音如同一股清澈的细流，涓涓流过，流过人的心田，流过四肢百骸，最后洗濯着灵魂。凤潇潇竟在笛音里慢慢闭上了双眼，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一个场景。依旧是两位少年，一位身着白衣，一位身着红衣。红衣少年倚在树杈上，面带微笑俯视下面白石之上；白石之上正立着一位白衣少年，白衣少年脸上带着微笑，正边吹笛边仰头望着树上的红衣少年。
凤潇潇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捂。羲月本来是双眼盯着榻上不能称之为人的女人专心吹笛的，在凤潇潇捂头的瞬间，他似乎长了第三只眼，立即腾出一只手，轻轻爱抚了凤潇潇的头，然后掉过头，温柔的看了凤潇潇一眼。
那一眼，那一摸，好像有股神奇的力量，凤潇潇的头疼立即消失，脑海里那些零星的片断也立即消散。凤潇潇茫然的望着羲月，然后不自觉的竟抓住了羲月的手。羲月似乎一顿，在凤潇潇没回过神来之前，不着痕迹的抽回手，继续盯着榻上女子吹笛。
凤潇潇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个梦，刚才的一切皆是那个梦里的场景。进到这屋内后，他就是站在羲月身边，羲月就是在吹笛，至于他脑海深处的那段记忆和羲月刚才摸他头顶，以及他握住羲月的手，都是他恍惚间的一个梦。
这样一想，凤潇潇立即不再头疼也不再乱想，他望着榻上似人像鬼的女子，轻声嘟囔：“羲月，她在看你啊！难不成——你们以前认得？哎！对了，刚才你喊她什么？‘婆娑女’？那是什么样的女人？”
凤潇潇自顾自的嘟囔着，羲月根本没工夫理他，而榻上的女子亦是两眼盯着羲月，那眼神虽然有些茫然，但很明显，羲月的笛声镇住了她，她不再发狂，而是安静下来。
一曲终了，羲月将笛放于怀中，依旧看着榻上的女子，声音很轻很淡：“婆娑女，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那女子依旧两眼茫然，茫然的盯着羲月，茫然的听着羲月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羲月，他神志不清，大概魂识早已不在了！你跟她说人话，她能听得明白吗？”凤潇潇一边问一边上手，想给那女子探探脉。
结果凤潇潇手还没碰到女子的，本来已安静下来的女子突然又发了狂般大喊大叫起来，那声音比先前更凄厉更像鬼魅。凤潇潇吓得后退两步，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羲月自怀里掏出一符，抬手贴于女子额上，但女子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便又开始狂喊乱叫。凤潇潇看得真切，羲月用的是灭灵符，如果女子身上有其他灵怪之魂，一定能将其探出并灭掉，但女子只是一顿，并没别的反应，说明她身体内没有其他东西。
羲月并没取下灭灵符，又抬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压于符纸之上，口中念起咒语。凤潇潇竟能听懂，那是锁魂咒，将女子的魂先锁住，不让那三魂驱使七魄乱来。
可令两人吃惊的是，羲月的锁魂咒对女子竟也毫无用处。
羲月抽回手，难以置信的望着榻上的女子。那女子竟停止了闹腾，两只空洞无神泛着阴森之气的眼死死盯着羲月。
“婆娑女，是谁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你的三魂呢？你身上没有任何别的邪祟之物，你自己成了邪祟，对吗？”羲月的声音有些颤抖。
榻上的女子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两行泪顺着如骷髅般的脸颊流了下来，可令人恶心的是，那泪竟是黑色的。
“羲月，婆娑女是谁？”凤潇潇两眼盯着女子，却在问羲月。
竟不知为什么，听着羲月对榻上女子表现出来的过度关心，还有榻上被羲月唤作婆娑女的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羲月，还流了泪，凤潇潇心里竟酸酸的，觉得那两人之间肯定有故事，一想到羲月跟别的女人之间会有故事，凤潇潇心里就不好受。
“潇潇，别乱想。婆娑女，曾是羲月山庄大弟子。有一年她外出完成一项任务，却再没回去。自她走失之后，山庄派出很多人找寻，一直都没结果，我们都以为……她死了，没成想，她却在玉璋学院武师长的房间里，而且成了这副模样。”羲月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悲凉。
凤潇潇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急忙说：“羲月，我，我没多想什么，就是，就是觉得你们两人都太奇怪了，所以，哈哈——没，没什么的！”
羲月转过头，看着凤潇潇，脸上的悲凄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肉眼可见的小喜悦。
凤潇潇愣了一下，但羲月很快便掩饰住了，他轻声对凤潇潇说：“潇潇，一定是纪林青把婆娑女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三魂全无，神识混乱，七魄亦受损，却一直活着，但活成了一个怪物。纪林青一定将她的三魂藏了，或者说，纪林青在用她的三魂做见不得人的事。”
榻上的人突然再次发狂起来，但这次不是乱喊乱叫，而是像忆起了什么，双手双脚弄得铁链丁当作响，婆娑女在哭：“我，我饿了，我想吃，吃生魂！快，林青，林青啊！求求你了，给我点生魂吧！我都快要饿死了，你为什么每次都是给我那么一丁点啊？你不是说要一次给我食三十三个生魂吗？我在等着啊！可你只给我食了半个生魂，便再不给我了，我饿得慌啊！”
凤潇潇觉得毛骨悚然，食生魂？婆娑女究竟成什么了？鬼，妖，魔，灵怪？恐怕皆是吧！纪林青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为什么把婆娑女做成了这样一个邪怪之物？
羲月再次自怀中取出白玉笛，两眼望着婆娑女，又吹奏了一曲。如先前一般，婆娑女在听到羲月的笛声后，立即安静了，两眼痴痴的盯着羲月，然后流下黑色的泪水。
凤潇潇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能看得出，当年这位叫婆娑女的羲月山庄大弟子，一定是位美人，她一定跟羲月的感情一定很好，可怎么就跟纪林青走到一起了？还被纪林青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曲终了之后，婆娑女再次安静下来。
羲月抬手为她拭去腮边黑色的泪，小心的问：“婆娑女，我应该喊你师姐的，十年前你走失，为了寻你，山庄调动了很多人员出去。可就在那一夜，一群黑衣人灭了羲月山庄。我的爹娘，都被他们杀了。我解散了山庄，来到玉璋学院。十年了，我一直在找寻凶手，可没半点进展。难道，十年前那个灭我山庄的人，是纪林青？”
婆娑女泪眼婆娑的望着羲月，她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流泪，流黑色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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